《我深爱的那个人》公子墓苏

61、梦醒

　　“陪我聊聊，好么。”我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书房里的手机还在响，我笑着看着显琉空，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我看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手机不响了，他叹了口气，说好。

　　我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和他面对面坐着，我喝了口热水，淡淡的问：“你很在意那个电话？”因为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书房。听我这么问，他的教养瞬间让他明白了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和我道歉：“不好意思我……没事，你想和我谈什么？”

　　“那个电话，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打来的。”不是疑问句，我只是在平静的叙述这个事实。他说：“嗯，是啊。”

　　“Bessie？”

　　他愕然：“你……”

　　“我不仅知道她的名字，我还知道她，她是你未婚妻。”天知道我多希望这一刻，他能反驳我，告诉我不是的，那个人只是他的普通朋友。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我都看不懂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笑，用法语说了一句：“很抱歉，你们打越洋热线的内容我能听懂。”

　　我说：“也不是很早就发现了，而是上个月，恰好一不小心就凑近了点，听见了你讲电话的内容。那么，你的这个未婚妻……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是想过几个月再告诉你的，嗯……你说的对，她是我未婚妻，我妈妈答应我如果我能在广州独当一面，管理好一间公司，她就愿意让我和Bessie举行婚礼。”

　　指甲狠狠的扎进手心里，我却浑然不知，平静地问：“那，我呢？”好像事不关己。

　　“嗯，其实我是想过阵子快举行婚礼的时候告诉你的，给你一个惊喜，再邀请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参加婚礼发言。”

　　我无法形容我那一刻是什么感觉，说难过，不难过，说绝望，不绝望，更贴切的说应该是——就好像沉入一滩死水的死尸，冷的骇人。

　　当时的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很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让我上去给他的婚礼致辞？凭什么？想要到结婚的时候再告诉我？惊喜？以他最好的朋友的身份？什么身份？难道都不觉得可笑么！？

　　我看着他，陌生的好像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你……”我深吸了口气，问：“你会爱上你的“好朋友”么？”

　　“什么？”

　　“你爱我么？”我看着他问，他先是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我问的话的意思。他说：“上次聚餐，狗剩和你撒娇，你也是那样回答。”

　　“哪样？”

　　“你说，你也爱他。”

　　我突然想起来，记忆里似乎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出去聚餐，狗剩因为和淑淑的感情事和我倾诉，我安慰了他。然后狗剩豁然开朗了，就蹭到我身上和我撒娇说：“啊澜最好了，啊澜，我好爱你！”就是那种听过无数遍的撒娇的话，于是我也说：“嗯，好好好，我也爱你。”

　　我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被显琉空听见了，那么也就是说，后来的后来，显琉空所说的所有我爱你，都是出于一片普通朋友之间的身份？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倒吸一口气，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显琉空，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呢？”

　　“什么？”显琉空一脸不明所以。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脑海里这短短三个月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所有温馨的灼热的，全部一瞬间冷却了，全部都变成了讽刺，嘲笑。

　　我甚至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安澜，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你也真贱。”

　　显琉空走过来想要扶我，温柔的问：“澜？”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很迷茫。

　　眼前的这个人，我爱了他十年，我本以为我拥有了他，结果却是笑话一场。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一句话，有人曾说过，曾经拥有不如不曾拥有，太残忍。

　　然而，明明是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这个人却一脸无辜，明明是那么残忍的过程，除了满心嘲讽，我却依然舍不得责怪他一分。

　　“你知道吗？”我说：“从你回来以后的每一晚，我都在做同一个梦。”

　　“嗯？”他在我面前蹲下，手放在我的冰冷的手上，眼神关切的看着我，我笑了笑，继续道：“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作了吧，这个梦。”

　　说完，我轻轻的推开了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下了楼走出公寓大门的那一刻，温热的风迎面朝我扑来，盛夏的天，我却觉得更冷了。

　　我有些理不清思绪，让我稍微理清思绪的想想当时我的感觉吧。

　　后来我上了一辆计程车，司机问我要去哪？我说去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吧。司机奇奇怪怪的看了我一眼，开着车上了高速公路，最后把我放在五号停机坪外面。我给了钱下车，司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家里说说，一个人孤身在外，别让人担心了。不成和朋友说说也好啊。”我没说话，径直朝着广场热闹的地方走去。

　　五号停机坪夜晚的夜景是繁华耀眼的霓虹和个性彰显的建筑相互交映的画面，我走在打着光的橱窗外面，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我却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我自己。只剩下我一个人，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毫无意识的完全跟着身体本能一步一步的走着。

　　每次当我感觉非常茫然，或者非常不开心的时候，我总喜欢到热闹的地方，好像只有到了很多人的地方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才能更清醒。

　　那一刻的感觉，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悲愤痛苦。明明是那么难过得事情，我心里始终一潭死水般的死寂，有一种麻木从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泛起波澜，蔓延全身。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当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是没有感觉的。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五号停机坪的广场上一言不发的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的记忆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显琉空的呢？我记得那是一个梨花独具鳌头的季节，我啃着刚买的新鲜出炉的香蕉派走过蒸着热气的青石板路，路两旁整整齐齐的种着两排香樟树，香樟的气味掺杂在雨后的热风里，一辆自行车横空出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自行车上穿着白衬衫肌肤白皙的少年死命的踩着自行车好像要赶着去什么地方。他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我正好一口咬住了香蕉派，一片香樟树叶从树上掉下来，擦过他的发梢，飘落到我脚下。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的那个白衣少年，是会发光的模样。

　　那一刻，是香蕉派甜腻的气味，香樟浓郁的气味，盛夏的气味。

　　那是一个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我想，或许就是第一次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他了吧。

　　一见钟情？好像，也不至于。

　　我不相信一眼决定的情感，特别是人。但是他却像引力磁铁，吸引着我的视线，从那以后，我的全世界都是他，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所有的一切，都有他。

　　我一直坐到了天亮，等天亮了，我一个人回到公寓，打开门，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显琉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拿着手机。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我看着他的脸，伸手想去摸，又怕自己的手冷了，惊醒了他。

　　那一刻我已经明白了，有一条注定的路，我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