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爱的那个人》公子墓苏

5、苦丁

　　一脱离那些挤得不像话的学生群，我就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显琉空静静的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我冲他傻笑道：“哈，还以为你要不见了呢。”

　　“发现冲散了，就找你了。”他的视线落到我们死死拽在一起的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先放开，反倒是我先发觉尴尬，松开了他的手。“啊，不好意思刚才你抓住我的手我就……”

　　“没事。”他放下那只手，嘴角微微上扬：“走吧。”

　　“哦，嗯。”

　　出了校门的那条马路还是那条马路，要走的还是那几条街，他走在我右前方带着我兜兜转转，轻车熟路的走进这条巷子，穿过那条老街。

　　“你常来？”我忍不住问，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人家画画这么久，肯定常常来买画具啊！笨！

　　“嗯，我一直都在那间店买画具，画具耐用，性价比高一些。”说着，他一脸笑意的转过头，正好看见我自己用拳头敲自己脑袋，嗤笑出声。我被他这一笑笑傻了，下手失了分寸，没把握住轻重就敲了下来，实打实的挨了自己一拳头。

　　“啊！”我的头……

　　“白痴。”他笑着吐出两个字，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往前走。我在站在他身后一愣，随即小跑跟上：“你说谁白痴，说谁白痴！”

　　“谁应我，我说谁。”

　　“你！”我咬牙切齿的把书包调到背后，助跑跑到他身后撑着他的肩膀就是一个用力的上扑，他用一只手挡住我凑上去的脸，却没有躲开我抵在他头两侧的拳头。“叫你说我白痴！叫你你说我白痴！”我用指关节狠狠戳他的脑壳，戳得他唉声连连：“唉唉唉，别，别玩了，我们都是白痴，都是白痴行了吧？”

　　“切！你才是白痴。”我愤愤不平的从他身上下来，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不理他。走着走着，后面突然没了声气儿，一回头才发现这个显琉空居然在一个路口转了进去还不叫住我！

　　显琉空你个白痴！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赶紧掉头追上。

　　刚转进巷子我就看到了一块旧得掉漆的招牌——光年铺子。旁边就是一扇被擦的亮晶晶的玻璃门，显琉空站在铺子里一个摆放着颜料的架子前看些什么，正要走进去，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中
　　年女人比我更快的拉开店门，回头冲我笑得一脸灿烂：“是阿空的同学啊？来看画具咩？”

　　“嗯，是啊。”听我这么说，女人更加热情的将我带进铺子里，招呼我随便看看，自己到楼上去泡茶什么的，走之前还叮嘱柜台里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小女孩：“你哦，好好做作业知道吗？不懂的等一下空哥哥有空就请教一下，要礼貌哦！”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嗯了一声，抬头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继续埋头写作业。

　　额，好热情哦。

　　我东看看西看看，走到显琉空身边，看见他正在看一个粉红色颜料。

　　“粉红色？想要画什么？”我也拿起一罐粉色的颜料，看了看价格，嗯，也不是很贵，闻一闻，啊，好刺鼻。

　　“嗯，只是看一下，还没什么打算。”说着，他又将那罐粉色的颜料放回架子上，拿起另外一罐颜料放进了扫货的篮子里，转身到另一个架子上挑画笔。

　　没什么打算还看那么久……奇奇怪怪……

　　“澜，过来。”他突然叫住我，修长的手在架子上的笔筒里挑挑拣拣的。我也很老实的走过去，和他一起看着那些画笔：“怎样？”

　　“这个，偏侧画会画出细腻的线条，这个牌子的笔胎毛很柔软，还有这个……”他从笔筒中调出几支我看他常用的画笔，一种一种的和我讲解。我认真的听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自己也拿下一
　　支笔听他边说自己边观察，但是大部分的心思还是一头撞进他温柔的声音里，我喜欢听他说话，温柔的嗓音，咬字字正腔圆的。埋头苦拼作业的女孩儿偶尔会抬头看我一两眼，每次都是我看

　　向她的时候又很快低下头去。而显琉空特别认真的和我讲着，没有发现这微妙的互动。

　　苦口婆心的说完画笔，他又走到另一个架子前给我展示画板和画纸，并一一说明：“还有画板，画纸，你看，这种木，敲一敲，实心的会比较好，虽然有点重，但是耐用……这种木……”

　　“哦，嗯嗯，这样的啊……”我也听得相当配合，在一边又是点头又是提问，时不时发出两句恍然大悟，表现得一副认真向学的乖宝宝模样。等他讲解完，我也记下了，他又挑了两个工具包放进篮子里，准备付钱的时候先前的女人已经冲好了一壶茶，闻着熟悉的味道，应该是老院子里长辈喜欢的那种苦涩的苦丁。女人看到我们好像已经挑完了，立刻端着茶壶迎了过来，一把拉住显琉空的衣服将他往柜台带：“来来来，尝尝今年新采的苦丁啊，哎哟味道可回甘啦。”显琉空也没有反抗，倒是也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过去，我只好无奈的加入他们，成为叹茶一伙儿。

　　说实话，我是相当不喜好苦丁的滋味的，虽然说越苦越回甘，但是也得先苦得过才行！偏偏我就是那种不好苦不好甜的人，这茶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想想理由推了，显琉空居然拿起一杯茶往我嘴边喂，要知道我平时十分不习惯别人喂我什么，偏就是显琉空这一杯，我居然老老实实的张嘴全喝了下去，一股呛人的苦涩过喉，逼得我差点吐出来！

　　可是我死命逼回去了，因为我看见端起另一杯苦丁茶昂首正要喝下的显琉空用眼神对我——“忍住。”接着，我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将杯中的茶喝了下去。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人似乎也不喜欢吃苦的吧！

　　可是他已经把茶全喝下去了。

　　老板娘【应该没错】一边看他喝完，一边念叨着“年轻人咩，就该多吃吃苦头，喝喝这个苦丁茶啊，才懂得什么叫苦尽甘来哟！”显琉空乖巧的嗯声回应，掏出钱包正要付钱，问我：“你带钱了吗？”

　　“带了。”我掏出包里的钱包，取出一张整钱递给显琉空，显琉空接过去，清点了一下画具，自己掏出几张纸币交给老板娘，老板娘看了一下篮子里的画具，在记账本上登记好，分别找回了我们的钱，显琉空把我的那一份递给我，说了句拿好，开始蹲下身来整理画具。我也立刻蹲下来帮他把旧画具包里他不要的画具整理到袋子里，看他把需要的画具工整的放进新的画具包里，再帮我把我的画具包一同整理好。

　　“你的。”他站起来，一手拎起自己的画具包，一手递给我我的，我接过画具包，掂量了一下重量，说了声谢了。他说了句不用，背上画具包先一步往外走去。

　　这一次他挑了一个可以装下画板的画具包。

　　“哎，你等等我！”我手忙脚乱的背起画具包，拎起被显琉空抛弃在一边的旧画具包追上去：“我说，你等等啊。”老板娘站在柜台里喊道：“慢走哦~”

　　“喂，你不要的这个画具包……能不能给我做个纪念啊。”我追到他身边，比了比那个画具包，他侧着头看了看，沉沉的说了句：“嗯，可以。”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压抑。

　　我一听到他说话，立刻就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声音怎么怪怪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啊！声音怎么突然……才这样想着，他突然弯下腰吐了出来，吐得不是很厉害，只是一些透明的液体……是那杯苦丁茶！

　　“你你你，你不吃苦的你就别喝嘛，干嘛勉强自己！”我被他吐完后咳嗽的样子吓坏了，连忙弯下腰轻轻怕打他的背部，又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诺，先吃，同学给的，幸好我不吃甜的留了下来……”说着，我捏住包装袋的尾端，一用力，袋子发出“噗”的一声，一个小巧的开口露出里面的糖果来，我就着包装袋把糖果送到他嘴边，看他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张开，将糖果含进口中。

　　“苦尽甘来，甘没享受到，不过很甜是真。”他口齿不清的说着，冲我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害我心头一跳，赶紧别开了视线：“甜……甜就甜啊，你以为你嘴巴里的是什么，当然是甜的啊。白痴。”

　　“嗯。”

　　“喂，我说你是白痴耶！”

　　他居然说嗯？！

　　“我是白痴，你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笑着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痴。

　　鼻子一酸，我转过身去，没让他看见我瞬间红掉的眼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我想要变得温柔，变得像你。

　　啊……这茶，真的会回甘吗？怎么还是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