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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梦西凉 ...

  •   萧婧和玖严一路西行,而那夕阳就好像一直挂在远方,迟迟不肯落下。

      萧婧已经无暇去知道为什么了,她的面前是一座繁华古城,古朴厚重的城墙上,两个大大的“西凉”深入骨髓般印刻在青石门额上。高耸的城楼上每几尺便立上一个哨兵。

      城门口人流如织,那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行商的商队,还有由于战乱流离失所的流民,萧婧仿若隔离在这些人流当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萧婧刚想侧首询问身旁的玖严时,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玖严……玖严?!”萧婧大声在人流里喊着,不知不觉她已经顺着人流踏进了城内,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从城门口一下子吸了起来,天旋地转中,萧婧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格外柔软的大床上,鼻尖熏香袅袅,闻着让人心旷神怡。眼前是纷纷扬扬的黛青色纱帐,伴随着阵阵清脆铃音,萧婧听见“自己”开了口:“阿枝?”

      萧婧瞪大眼,屏住了呼吸,刚刚,刚刚她什么也没说啊!还有阿枝又是谁啊?

      萧婧就这么不能动不能言地看着“自己”起床,穿衣,漱口……直至梳妆时,她冷冷地打了个哆嗦。

      这丫谁啊,我不认识,绝壁不是我啊……萧婧躲在身体一边幽怨地画圈圈,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危险的幻境,先是让自己在沙漠里团团转,还害得自己给玖严带错路;一不留神,还让自己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幻境,对了,这是幻境!

      萧婧决定闭上眼睛,在身体里好好睡一觉,她相信玖严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她紧紧闭上了眼,忽然她感觉到身体突然怔住了。萧婧好奇了,她悄悄睁开了眼,只见高高的暖车上,帷幔遮掩,风景若隐若现,萧婧一个哆嗦——丫丫的,她恐高啊……

      她咬着唇,煞白的脸一移,她看见远方衣衫褴褛的流民,她瞧见了一个男人。

      还未待她仔仔细细地看清那男人,画面又是一转。

      萧婧这次学乖了,她明白了,这幻境似乎并不是有目的性的困住他们——它仿佛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或是一段记忆。

      这一次,萧婧看了许久,这些片段,这些画面,仿若一个人温柔的话语,正讲述着只属于自己的风花雪月。

      那个男人唤作虬琏,而萧婧跟随的那名女子是城主的长姐,西凉暂时的掌权人。

      西凉一向平和,它富饶繁华,几年前,城主去世,夫人亦随之逝世,只余一双幼儿孤女,她只好帮助幼弟处理政务。这些年来,西凉一直相安无事。

      ——这一切都是从她于暖车上一眼望见荒流里那个男人开始的。

      初见时那一眼,她很快便忘了,只记得那一眼寒气湛亮,分外凛冽。彼时她再见他时,他已是清俊挺拔的侍卫长,一身青绿色侍卫服,整齐的鬓角,她忽的又想起那一眼——刹那间她就生了一种冲动,她掀了帷幔。

      缠绵柔软的帷幔薄薄捏于指间,指下流苏绕手,她抬眸望向那个坚定挺拔的身影,淡淡说道:“你便伴于城主左右,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剑吧。”

      之后的一次次,西凉兵变,一波波迅猛而凶狠的刺杀在他手中终结,那柄深黑沉重的剑不知染上多少血。最后一次,杀手如附骨之锥,杀至内城府内;幼弟蜷缩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她端坐在案前,黛青色的眸柔韧若水。最后一名杀手杀至案前,虬琏远远地立在门前,这么远的距离……她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将幼弟护在怀中,把那看似柔弱无力却傲然挺立的背躯露在杀手面前。

      她没有死。最后一刻,虬琏投出了自己的剑。

      虬琏成了她最信任的人。她悄悄托人送给他她结的同心结,她给他西凉城内十万护城兵,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了他。

      毕竟,倘若她不是幼弟的长姐,她不是西凉的垂帘城主,她也只是个正值双十年华的女子。

      萧婧就在这时,找到了玖严。就在她与虬琏相视的那一刹那,她发现了玖严。

      萧婧瞬间就明白了,那双眼、那双冷若秋霜的眼仿若出鞘的名剑般,寒气凛冽。那么相似的一双眼。那么相似的一张脸。

      难怪,难怪她会爱上那么一个人。

      ******

      早春三月,西凉的什锦花开的分外烂漫。
      幼弟吵着要赏花,那时城内内乱已平,他成了城中重将,城内愈发安全平和,她便同意了。

      她坐在香车上,偷眼看车马最前方的他,幼弟那时已懂得些许人事,他凑到姐姐面前低声道:“姐姐喜欢虬琏大哥吗?”她羞红了双颊,朝幼弟嗔了一声,便移头看向帘外风景。那时她便在想,待弟弟长大,她便可以和他离开西凉城,以后他到哪里,她便去哪里。

      这时,他勒住了马,隔着车马喧嚣,隔着团团锦簇,隔着春日飞叶,她看见他望了自己一眼,腰侧的剑利落地出了鞘。

      她识错了人,是她害死了幼弟,亡了西凉城,引入了那支如狼般贪婪的部落。她在高高的城楼上,看西凉城火光漫天,炊烟四起。

      ******

      萧婧双腿哆嗦地站在高墙上,她止不住地留下了眼泪。萧婧一向讨厌哭,无奈这并不是她的身体。

      此时此刻这位身体的主人特意送她一个故事和来一次免费的空中飞人体验。她吓得闭上了眼,不敢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她感觉到自己穿梭过重重黑暗,重重跌倒了一层柔软的不明物身上。

      她又回到了甬道里。

      ******

      玖严并不是清醒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另一个人,名叫虬琏。虬琏一向不喜欢武力和掠夺,但他偏生在了一个贫瘠且生性贪婪的部落里,这个部落垂涎于中原富饶广阔的土地,妄图染指中原,结果被猛虎般强大的中原人赶到了草原深处。他们元气大伤,族内壮士皆在那场大战里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急需一个地方修养生息,他们需要时间。他们越过草原和朝泽,顺着河流找到了一个繁华强盛的城。

      那时的朝泽并非朝泽,它是一条澄澈宽广的长河,养育了无数西凉儿女,让西凉迅速崛起并在绿洲上建立了一个桃花源般平和繁盛的城池。西凉地势奇佳,异守难攻;他们若贸然上前抢夺城池,只有灭亡的下场。于是他们派去了虬琏和另五十个族人。

      ******

      那一日,虬琏随着荒流西行至西凉城外,清瘦苍白的面容被满路风沙遮住,隐隐露出一双寒光湛凉的眼,有雪亮的光透出,分外凛冽。
      他不知如何在那层层帷幔下瞧见那位据说是城内真正的掌权人,就如他不知他如何一眼望进她仿若诅咒般黛青色的眼睛,莹润若水,皎月般徐徐引入心底。

      他便是在那天知道,自己原来血脉里流着的,本就是掠夺的血脉。只不过他的种族掠夺的是资源和土地,而他只想掠夺那个女人。

      他像疯了一样,不断练习自己的剑术,他每杀一个人,眼底心底便告诉自己,离那个女人又近了一步。最后,他破坏了族长的计划,于那一次救下了她和她的弟弟。

      他终于获得了她的注目。

      这般疯狂炽热的感情已经称不上爱情了,玖严强抑制住自己不受他的影响,他静静地想着,这不过是另一场掠夺。

      故事结束于那年早春的三月。他杀掉了她的幼弟,她跳下了西凉城楼。

      玖严知道的,这并不是这样一个故事。

      于他的年少,他的夫子曾带着深深的敬意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夫子曾以短短几个描述这段历史:虬琏英姿不凡,城主长姐慕之,乃赠城池西凉,大兹适得修养。

      故事里那个狼一般贪婪的部落曾站在西凉层层骸骨下慢慢成长,百年后,这支部落兵强马壮,野心勃勃。十年后,新任君王率兵收服了草原上各个部落,建国大兹。千年后,随着中原王朝更迭,东朝亡国,诸侯皆据地称王各霸一方,刚经过战乱不久分裂成夜朝,璧朝,和打着东朝王族后裔的名,实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假“东朝”,三朝三足并立。

      当今世上,属大兹国力最强。

      他依稀记得,他无意闯进宗族密室,瞧见过一幅画。他看的极为痴迷,然,他无意中的一次触碰,让那幅画湮灭成末。

      他就那般,连带着自己的母妃,被冷落了数十年。

      之后他慢慢发现,几乎每一任大兹君王的妃子里,总有一两个长得极像那幅画里的女子,或是眸色,或是面容。他发现那幅画几乎变成大兹君王的一场噩梦。

      玖严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地方、获悉这样一个真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梦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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