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塞上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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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婧揉了揉被热气烤得有些酸涩的眼角，扯了扯唇。
昨日闲着闲着，便救了一个人，一个满身黄沙、奄奄一息的人。
其实也算是缘分，只不过是那男人和小白的缘分。
当时她坐在小白身上，而小白优雅地走过沙地时，忽的小白就颠簸了一下，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地底埋了一个人。
萧婧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水绿色袍子，随手捡来了一根看不出颜色的木棍扒拉着面前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从火焰里传出。
顿了顿，萧婧朝对面默然不语的男子喊了句：“喂，你是哪里人，来这儿干什么？”
萧婧的面前是一个满身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男人，原本简单束起的头发也因那次埋沙之劫散乱开来，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
男子耷拉了下眼皮，似是对自己的那身形象毫无自知之明。
他懒懒回答少女：“从中原来，踏过朝泽，来看这里的沙萤花。”
萧婧“呀”地一声，颇为诡异地望了他一眼，叫道：“你说沙萤？我在这沙漠里呆了十多年也没看到过，你认为你这么寻了一次就能瞧的到？”
这男人从中原到这漫漫沙漠行至万里，几欲丧生在这茫茫黄沙里，居然就是为了附庸风雅地去赏一朵世上罕见的奇花？
萧婧再次瞥了眼对面的男人，勾了勾唇。
这男人要么自己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把她当成个傻子。
但她绝对不是傻子，面前这个男人也并非傻子；若面前这男人是个傻子，只能证明昨天她绝对看走了眼。
事实上，当萧婧从小白身上滑下，并让小白把他从沙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曾用大拇指和食指扯着他的破衣裳仔细检查了一番。
接触到这男人的一瞬间，她蓦然感觉到一股凛冽而凝重的气息迎面压来。
——那是一股杀气，带着沉沉死意扑面而来。
她惊颤了一下，脸色煞白地倒在沙地上。
萧婧不敢再动他，却突然对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的来历感兴趣起来。
她让小白拖着他，一直到了离那最近的沙洞下，喂了点水。
萧婧只听见背后“沙沙”的摩挲声，转头一望，居然是他的骆驼。
萧婧挑了挑眉，有些吃惊。
一向碰上她的小白，任何动物都只有撒蹄子逃跑的份，还从来没见过会有这么只动物居然敢“慢悠悠”跟在小白背后。
萧婧瞬间对这只骆驼也产生兴趣。
她先是给它喂了水和干粮，然后和那只骆驼大眼瞪小眼等了许久，终于明白，这就是一只普通骆驼。
她摸了摸小白的头，再望了眼瑟缩在一边的骆驼，十分不明白，这只蠢骆驼若是怕的话，干嘛不逃跑。
天边忽“咻”地一声，却是一只周身乌黑的鸟在天空划过，直直落在银狼的头上。
银狼极为不屑地甩甩脑袋，见那鸟依旧执着趴在脑袋上似要驻窝一般。万般无奈，只好向主人萧婧求救。
——若是平日里，萧婧对这只黑鸟和小白之间的战争还会饶有兴趣观察一阵子，但如今不一样了。
萧婧挥挥手，唤了声：“小鸦下来。”那只鸟便从银狼脑袋上极是不愿地飞了下来。
“那老头又有什么破事？上个月我才刚刚给他试了一次蛊，这才几天便又不安生了？”
——却原来，那浑身乌黑的小鸟腿上竟挂了个乌色小筒，与之浑然一体。
萧婧从筒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锦帛，先看了看，嘴角一撇；再是纤手一擦，锦帛片刻便慢慢诡异地消失在空气里。
萧婧回望了眼趴在洞里一动不动的那个男人，再望了望天色，片刻迟疑，还是爬上银狼的背，走了。
所幸回来时，那男人并没有醒来多久，而小白的嗅觉也非一般人可比，不一会儿，她便找到了那个男人。
——他想去哪里？
茫茫沙漠，没有水，没有食物压根活不下去，任是他有多高的武功也没用。
萧婧决定再观察一阵子再说。却料不到那男子如此敏锐，登时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萧婧不再躲了。她仔仔细细地瞧着男人。
这男人看上去倒是比之昨日倒是精神了许多，这满身邋遢却没好上多少，一头灰扑扑的头发看上去又脏又乱，连小鸦的羽毛都不如。
萧婧皱皱眉，不经意掠过他的眼睛时却顿了顿。
他有一双凛冽且湛亮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垂下时会微微遮住眼眸，看上去，就像此时夜空上挂满的星星。
萧婧只觉得眼前亮了亮，她瞪大了眼，突然觉得这笔账或许会出乎意料的划算。
那男人明显不傻，在萧婧这么个有钱有货还识路的金主相邀同行下，果断骑着他的蠢骆驼亦步亦履跟着萧婧。
沙漠的夜晚很冷，萧婧就收集了些沙漠里的灌木燃起了火堆。
萧婧睡在长而温暖的银狼身下，像是裹了层厚实的狼皮大衣一样。可她的心就像被猫爪挠了一样，痒痒的就是睡不着。
她很小的时候便被师傅抓到沙漠里。自她有了记忆后，身边便只有师傅。
她见过横跨大漠的商队，倒在沙漠上被风干的尸体，还有独自闯入沙漠的寻宝者，师傅时不时地便带上几个人回去试蛊，这般倒是缓解了她的压力。
那些人被师傅抓过去以后，便会被师傅拿来试蛊，最后死的一个比一个惨，但是多少次当师傅将蛊引入她的身上时，她反觉得体内愈发生机勃勃。
她与常人是不同的，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
渐渐长大后，她便开始偷学师傅的蛊术。她时常看师傅养的那一盒盒蛊，格外有趣地是——不同的蛊生活的环境十分迥然不同，有的蛊只能保存在水里，有的蛊只能用玉盒装着放起来，而师傅养的最多也最喜欢的便是人蛊。
若是带上眼前这个人回去的话，必然会被师傅制成人蛊吧。
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邋遢不已，却有一双她从来没见过的好看的眼。倘若被制成人蛊的话，她约摸会有些舍不得。
萧婧在小白身下又缩了缩身子，远远望了眼远处那个男人，只觉得心头那只小猫愈发不让她安生了，不由得再度开了口：“喂，你醒了没？”
男子一动没动。
萧婧不泄气，从小白身下钻了出来，走到男子身旁轻轻踢了踢，那男人还是没动。
萧婧索性蹲了下来，睫毛微垂，紧紧盯着面前这个闭目养息的男人。
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她活至十六岁，几乎没怎么接触过人，更别说男人了。
依她这几天的分析判断，这男人的侧脸五官较之她的要坚毅凌厉上许多，眉梢鬓角处也格外不同。
若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他的皮肤。这男人的皮肤摸上去极为粗粝，软硬倒是适中，不同于自己的——她的皮肤是极白极柔韧的。
那老头的皮肤倒是从没碰过，不过看上去褶皱很多，估计摸起来极其不舒服。
萧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经意间一抬头，那男人竟然睁开了眼，那双看上去湛亮无比的眸正默默对着自己。
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迅速回瞪回去。
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女子倒也大胆。”那一双眸因笑意染上了些许不同的风采。
萧婧心跳的很迅速，有些不舍地看他笑意渐渐消失，慢慢回道：“你是真的想找沙萤花吗？”
男子怔了怔，回望进少女莹亮的眼，那是一双澄澈纯净的眼睛，不带任何世俗的污浊。
男子像是烧灼了一般，迅速移开了眼，淡淡回她：“听说这沙漠里住了位蛊师，他似乎也寻觅沙萤寻了许久，若是找到他的话，我也许会不虚此行。”
萧婧跳了起来：“你不能去找他，他会把你制成人蛊的！”
男子懒懒地发出一声笑：“也不能在这偌大沙漠里盲目寻找不是……”停了停，男子语气带上了些许漫不经心，“姑娘，你似乎知道这位蛊师住在哪儿？”
萧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天空忽的轰鸣一声，天色竟比晚上还要暗上了几分。
“糟了，要下雨了！”萧婧一惊，转而一拍脑袋，又是一喜，“我这笨蛋在说些什么呢，沙漠下雨可是顶好的一件事呢。不过我们得先避避这场雨。”
萧婧将男子扯了起来，拉着他爬上了小白的背。仅余可怜的骆驼在一旁，蹄声凌乱，不知如何是好，那项下骆铃则助兴似的在一旁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铃声。
“对不起了。”萧婧朝那骆驼挥了挥手，“倘若暴雨过后你还活着的话，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说罢，银狼登时立起身子，快如闪电般略过一处又一处的沙丘，视线愈发模糊，而那轰隆声仿佛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风闷闷地扑来，带上了沙漠里特有的干燥味道。少女的发夹杂着淡淡清香拂过男子的鬓角，男子在身后静静听着那少女清脆并带上了些许兴奋的声音：“大漠里的春雨可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这么多年，大漠鲜少会下雨呢……”
如此简单的快乐……男子望着少女脆弱纤细的脖颈，伸出手似是在衡量着什么，然而片刻恍惚，他便放下了手，任那声音随风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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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婧带他去的是几里外的一处残余古迹，只是早已看不出过去的繁盛，每涉足一处，无不见荒凉落魄景象。
萧婧自寻了一处来避雨，转头看男子仍定定立在原处，似是静静望着自己。
萧婧灿然一笑：“你在可惜那只傻骆驼么？可是按他的脚程是铁定不能跟着我们到这里来的，你看这暴雨……”
话还未说完，天空轰隆一声，划过一道惊雷，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沙漠里久久不肯落下的雨就这时，终于猛烈地砸向了这片黄沙。
男子突然问了句：“你叫什么？”
“我叫萧婧……”萧婧有些不明所以。
男子喃喃：“果然……是你。”
雨下的有点大，萧婧在一旁没有听清，于是朝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一道春雷又是“轰隆”一声，刹那间亮如白昼。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塞上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