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云阁昔记》阿音

2、第一章 离旧馆 慈父托孤遗蝶魇

　　“哈哈哈！ 云尚初，到了这里你还想跑么？”树林间一个身着紫红色衣衫的妖艳女子，站在树顶之上，对着空地中间怀抱女童的中年男子嬉笑着。
　　云尚初看了一眼怀中的的孩子，抬头向树顶望去，道：“黎姝，我云某武功虽不济，却也不至于不堪到输在你一个晚辈手上！”
　　“哼！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中了我的陵骨散还能活在这世上超过一个时辰的人实在不多。”黎姝的裙摆在树上妖娆的舞动，眼里有凌驾于万物上的高傲。
　　“那我云某倒希望有幸能成为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员。”他微笑着，眼光凌厉地望向黎姝，没有丝毫畏惧。可他深知，自己的身子已经快到极限了，只怕连一刻也再支持不住。
　　“爹……”怀中的女孩望向自己的爹爹，又看了一眼树顶上的女子，眼里有惊恐的光。
　　“阿音，不怕，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云尚初朝女儿微笑着，似乎自己根本没有受伤。
　　“还真能逞强啊，真不愧是蒲茸山庄的庄主，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无忧无虑的笑，看来光用陵骨散来对付你还不行。”她笑着，然后对一旁树上的几个手下说，“来呀，咱们让云庄主死得痛快点儿！”
　　“得令！”
　　瞬间，几个黑衣人从树上窜下，抽出佩剑，便向云尚初冲去。
　　“蒲茸山庄与血剑门到底有何冤仇，非要这般赶尽杀绝！”云尚初护着怀中的云珈音，边躲闪着刺向身体的利剑，边向黎姝问道。
　　“这个嘛，你还是等下了地狱问阎王去吧！呵呵呵！”黎姝阴笑几声，便从树顶上越起，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云尚初看出围向自己的五人武功不低，倘若平时，他也可以轻易解决他们，可现在他身中剧毒，又怀抱幼女，实在是力不从心。不得已之下，他决定拔剑。
　　“阿音！把爹腰上的剑抽出来，快!”
　　“啊？”云珈音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将他腰间的佩剑抽出，一柄银闪闪的利剑便握入了云尚初的手中，那便是江湖上与缭云阁阁主沙碧明的“弑魂刀”齐名的“银麟剑”。
　　可再出色的剑，以他现在的情况来使用，也无法使他全身而退。他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阿音，她已经早早没有了母亲，现在自己又将不久于人世，剩下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她要怎么活下去！他只求缭云阁的人来得快一些，那样，阿音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他怀里的云珈音正不可思议的望着父亲。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用剑，在她心里，父亲一直都是那个在吹着柔风的湖边吟诗弹琴舞墨的文人，她从未见过他动武，即便是一路上逃避血剑门黎姝的追杀，他也仅是使用轻功，并未使过任何武功。平日在浦茸山庄内，父亲俨然是个文弱的书生，想到母亲时还会抚琴垂泪，她只见过师兄师姐们练武，可父亲会武功，这八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当她从思绪中抽身回到现实的时候，父亲已结果了一个杀手的性命，白衣已经染血，而正当她回头望向云尚初身后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爹！”
　　可还是晚了，一个杀手面无表情的一剑横贯了云尚初的整个后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充满了云珈音的口鼻，她的脸上，头发上，脖子上，粉红色的衣服上，环抱父亲脖颈的手上，都沾满了父亲粘稠的血液，那血液鲜红刺目，还掺杂着点点黑色---那是陵骨散在身体里扩散的结果，云珈音被鼻中的腥味呛得咳嗽几声，转而想吐。
　　云尚初并未因为这一剑而倒下，反而猛地一回身，将刚才行刺的杀手斩杀。
　　“阿音，不要怕，爹没事……”云尚初向惊魂不定的阿音挤出一个微笑，一如往昔，从那笑容中，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他身心的伤痛!
　　“爹……”云珈音望着向自己一直微笑的父亲，愣是生生地将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咽了回去，也向云尚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爹，放心，阿音很好。”
　　“这才是我的女儿！”云尚初的笑容更深了，仿佛被什么鼓励着，举起剑一个箭步，便如行云流水般斩杀了剩余三人中的两人！
　　只剩一个……只剩一个……
　　可他的身体已支撑不住，抱着阿音的手也明显有些颤抖，阿音感觉得到父亲的手在抖，紧紧抱紧了父亲，他拼死坚持到现在，都是为了她啊！
　　“姐夫！”
　　一声疾呼传来之后，一个湖衫女子腾跃而来，袖中白练一出，便扭断了最后一个杀手的脖颈，径直奔向身体已到达极限的云尚初。
　　另一黑衣男子也疾行而至，与那女子一起抚住云尚初即将跌倒的身体，接过他手中的云珈音，云尚初手一松，便躺在了地上。
　　来的这一男一女，男的，就是缭云阁阁主沙碧明，女的，是沙碧明的妻子杜庭兮，也是云尚初之妻杜庭若的妹妹。
　　“妹子，沙兄，你们来了……真好……”云尚初声音颤抖地说。“姐夫！我们已经来晚了！如果来得再早些，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杜庭兮哭着，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怪你们，缭云阁离这儿本就不近，更何况血剑门此次来得突然，又作了充分准备，这是谁也想不到的，而你们竟在两天内赶到，已经很不易了……”云尚初慈爱的笑着，以消除他们的内疚感。
　　“云兄，我现在就去为你报仇！请一定挺住！小兮，云兄就交给你了！”说着，沙碧明向云尚初一抱拳，转头看向随即赶来的缭云阁众弟子，命令道:“都跟我来！”然后对一老者说，“卓兄，你来给云兄看一下伤！”说完便带领众弟子走了。
　　一个花白胡子老人来到云尚初身边，先点了他周身十几处大穴，又立即施以银针止血，然后才静下心来，为他把脉。
　　“卓兄，姐夫他怎么样！？”杜庭兮急切地问。
　　卓亦然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尚初，云尚初似乎已知道了答案，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他是清楚的。
　　卓亦然开口道：“他中了血剑门青龙堂堂主黎姝的陵骨散，中此毒者，一般活不过一个时辰，云庄主虽有深厚内功护体，但毒的药性太猛，再加上这背部的一刀入骨太深！庶卓某无能为力，我想，还是请云庄主尽快交待遗言吧！”
　　听到这个答案，杜庭兮的泪水再次冲泻而出，恳求似的问道：“当真没有救了吗？”
　　卓亦然肃然的点点头。
　　云尚初听到结果后只是微笑着，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一只手覆上杜庭兮的手背，道：“妹子，听姐夫说完这最后几句话。”
　　杜庭兮连连点头，掩面泣道：“姐夫你说，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帮您完成!”
　　云尚初抬眼望向天空说：“我云某贫苦出身，得先师栽培，修行初成，便创立了蒲茸山庄，后又娶了你姐姐若儿，还有了阿音，云某毕生的此二人，已无所憾。直至若儿亡去那年，我本想随她而去，可念及阿音尚幼，不忍弃她于不顾，才苟活至今日。现今云某性命微浅，只恳求妹子你能帮我好生照看她，待她如同己出！至于蒲茸山庄，它为我所创，又毁于我手，就当它从未存在过吧！”
　　“姐夫，这些你不说，我也会做的，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早把她当亲生女儿看了，您还有什么别的心愿么？云昊……你不管了么？”杜庭兮小心地问道。
　　听到云昊的名字，一直默然的阿音也抬头看着父亲。
　　“云昊……”云尚初眉头微蹙，望了一眼阿音，道：“昨日我让水贺丰带他从密道逃走，可血剑门此番行动如此周密，怕是早就盯上那条路了吧!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妹子，如若云昊命大，苟且活了下来，也请帮忙照看一下吧!”
　　“姐夫，姐姐的死并不能怪昊儿，那是姐姐心甘情愿舍命生下他的，您难道到现在都不原谅他么?他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她很爱姐姐，但她也同时喜欢姐姐的孩子云昊，虽说姐姐当年是因生他难产而死，但若把这罪归在孩子身上，委实不公。她一直想不通，姐夫为人一直通情达理，可唯独在对云昊这件事上毫不退让，她一直为云昊抱不平，可云尚初却依然顽固的不听她的，有时甚至会大发脾气！现如今在他的弥留之际，她希望，他可以给云昊一个公道。
　　“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云尚初闭了闭眼，转头看向阿音，阿音会心地走到父亲跟前，跪下，道：“爹，什么都不必说，阿音明白，阿音会听杜姨的话，会坚强，等弟弟回来，就好好照顾弟弟，娘已经等了您六年，您也想了娘六年，现在，您就放心得去吧！”话毕，重重磕了一个头，眼里没有一滴泪水，嘴角上扬，竟在恬然地笑着。
　　云尚初“哈！哈！哈!”大笑三声，将腰际的一只玉石蝴蝶玉佩解下，放入阿音手中，那是蒲茸山庄最重要的宝物——上古轩辕帝所造神器“蝶魇”的一部分“晓蝶”。然后，云尚初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有激动的泪水，温和地说道：“这才是我的女儿，好样的！这样，我也就能放心地把蝶魇交给你了……”说罢，他又慈爱地望了阿音一会儿，然后流下一滴泪水，而他放在云珈音发间的手，也跟随着那滴泪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迎着阳光，发出夺目的光彩……
　　晓蝶也忽然在云珈音手中发出月白色的柔光，还散发出一种斑斓似蝶粉的光点，蝶粉纷飞着，化作一只只虚幻的蝴蝶，环绕在云尚初的身边，似是在哀悼自己又一任主人性命的消亡。
　　“姐夫----！”杜庭兮的哭声震耳欲聋，而她身边的云珈音，仰起头望向天边的残阳，闭上眼，又深深的低下头，没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看到她是不是在哭，她的剪影在地上形成一个好看的形状，整个林间鸦雀无声，只有杜庭兮的哭声依然在持续着，那声音回荡在山谷，响彻天际……

　　* * * *
　　缭云阁——位于乌江乌蒙部以西，广南西路焚净山以北，三面环山，为一盆底地形，中心平原占地约四百亩，最里靠近北山建有缭云堂，为阁中重地，也是阁主休憩之所。堂前有一横贯东西的密林，名曰“舒雅”，种有各种珍树奇木，繁花异草。再往南，则被一条名曰“沁霖”的西北-东南向溪水截成两部分，位于西南方的是缭云阁四大法堂中的玄音谷和升舞殿，玄音谷主司音律，升舞殿主司舞技；位于东北方的为另两座法堂：明析楼与鸩湘苑，明析楼主司武艺及侦查，鸩湘苑主司药法。各堂弟子的住所都就近分布在四法堂周围，每人都有约四五十平米的住所，而且风格迥异，也各有各好听的名字。阁中还有另一条东西向的溪水，名曰：“沐霏”，它穿插在缭云阁的东边，正好将鸩湘苑和明析楼分开。在东山之上还有一座韫罪堂，除了死刑犯或司命使，任何人除非持有阁主的怙云令，否则方圆五里内不得靠近。韫罪堂旁另有一座鸠摩殿，鸠摩殿中住着半仙司徒铃。
　　云珈音被杜庭兮安排在了舒雅林以西靠近缭云堂的一间悬空竹屋内，杜庭兮处理完蒲茸山庄的事务后，在云珈音的口述下，从一间暗室中将“蝶魇”的另一部分“蝶”取了来，挂在竹屋的四檐角上。
　　那是四只与“晓蝶”一样质地的玉蝴蝶风铃，挂在屋檐四角，竟衍射出来了几十只同样的风铃！环绕在屋檐四周，并且随着和风各有各的节奏摇摆着，与阳光交相辉映，闪耀着晶莹的光亮。
　　“阿音，这间竹屋还好吧，你有没有为它取好名字？”杜庭兮拉着云珈音的小手，低头问她。
　　“风铃轩，因为有好多风铃啊！”阿音笑着说。
　　她是真的在笑，从她父亲下葬到现在，五天了，她天天都在微笑，未曾哭过，甚至从未皱过眉头。
　　她不哭，不吵，不闹，不进蒲茸山庄，甚至不守孝！这一点令杜庭兮很不可思议，并且对她有些恼怒，可她还是没有发火，她从小看着阿音长大，阿音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从小敬爱父亲，呵护弟弟，这些都被她看在眼睛里，她都了解。阿音从小照顾云昊，虽小，却总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如今阿音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杜庭兮虽疑惑不解，但她肯定，阿音一定在想着什么事情，但她想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猜不透，只能等她亲口对自己说出来。
　　“阿音，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杜庭兮很为她担心，这样憋下去会憋出病来的。
　　阿音摇了摇头，表情却黯淡了下来，问道：“杜姨，昊儿他……还没有消息吗？”
　　杜庭兮微抬了眼皮，眉心紧皱，道：“别担心，会有消息的，我呆会儿再去明析楼催催，也许很快就……”
　　“杜姨，不要骗阿音……”云珈音说这话时眼中竟有泪光在闪烁，“昊儿他已经死了，对不对？都五天了，不会再有消息了，您和我说实话，阿音还受得住。”
　　“不……不，阿音，别这么想，昊儿会没事的，在没有见到他尸体前，它有很大的几率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找的到他，他会没事的，真的，相信杜姨……”杜庭兮劝着，可自己心里也没有低。以以往明析楼的办事效率，这么长时间却找不到一个人，甚至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非……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以前庄里的莺萝姐姐曾说过，如果不像使自己失望，就不要给自己太大希望……杜姨，昊儿死了，真的死了，他还那么小，他还没有听到过父亲叫他的名字……他……杜姨！”云珈音大声地哭了出来，趴在杜庭兮的怀里，恸哭不止。
　　昊儿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也从不管他，甚至还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儿则罚他，昊儿虽然很痛苦，但每次都很倔强的反驳回去，云尚初也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云昊在整个山庄上下唯一的依靠便是大他一岁的姐姐云珈音，也只有在云珈音面前，他才会把心里的一切想法说出来，才能暂时放下他的倔强，痛痛快快的哭。云珈音知道父亲对他不好，她就努力把父母不曾给予弟弟的爱全部补偿给了他，让他至少有一个依靠，让他明白他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还有她。
　　云珈音还清楚地记得，在血剑门攻入缭云阁的前一个夜晚，她还抱着弟弟坐在屋檐底下，为他擦去因为淋过雨而湿漉漉的头发，那晚下了好大的一场雨，雨水在蒲茸山庄里汇成一条条小河，她还和弟弟开心的大笑，告诫他不许再去淋雨，因为他从小就有淋过雨后就一定会发烧的毛病，可他从来不听，他还说下次他一定还要再去淋一次，她说她会形影不离的看着他，不给他这个机会……
　　可谁都没想到，那竟是他们姐弟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杜庭兮安慰着怀里的云珈音，她哭了，这让她安心许多，毕竟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可她会因为云昊哭却不为父亲哭令她有些不能理解。
　　“好了孩子，不要太难过了，这都是不一定的事，只要一天没找到昊儿的尸体，明析楼就一天不会放弃对他的找寻，你要相信你明析楼的陈师父。这样，你跟我来。”
　　杜庭兮拉着云珈音穿过舒雅林来到缭云堂前的空地上。
　　“阿音，从今日起，你跟我学习剑法。”杜庭兮轻轻将一根竹枝扔给她，阿音却并没有接，竹枝落在了地上。
　　“阿音，你怎么了？”杜庭兮将竹枝检起来，放入她的手中。
　　“杜姨，阿音不想学剑。”阿音怯怯的说，小手握紧细长的竹枝。
　　“那你告诉杜姨，你想学什么呀？”杜庭兮把她抱了起来，略带沧桑的脸上，有慈祥的笑容。
　　“阿音什么都不想学。”她撅着小嘴说。
　　“好，那就什么都不学，等阿音以后想学了，杜姨再教你，好不好？”
　　“嗯。”阿音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虽然看惯了她近来的笑容，可杜庭兮每每看到还是心里觉得难受。
　　“师父，她是谁呀？您怎么抱着她呀？”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远处跑来，好奇地问道，他还没见过云珈音。阁里除了阁主与四大法堂的堂主，没有人见过她。
　　杜庭兮将阿音放下来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是云珈音，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妹，你要好好照顾她！”
　　“云珈音，好好听的名字，师父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的！”小男孩发誓道，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粉衣小女孩。
　　“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的，你要记住哦！行了，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带阿音妹妹出去转转吧！好好照顾她！”杜庭兮嘱咐道。
　　“知道了，师父。”说完，他走过去拉阿音的手，阿音也很听话的把手伸了过去，两人离开了缭云堂。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不知道呢！”云珈音不好意思地问他。
　　“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告诉你了，我叫诸葛谦文。”说着，他拉着阿音蹲了下来，用手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阿音在一旁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诸葛谦文”紧挨着“云珈音”。
　　“阿音妹妹，我听师父说你父亲死了，你不要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的。”诸葛谦文的口吻像个大人似的，可他实际只有九岁而已，只比云珈音大两岁。
　　“为什么我要伤心呀？”阿音表情突然漠然，直盯着地上的名字。
　　“妹妹好坚强啊！我父亲死的那年我才刚出生，所以不能理解亲人离去的痛苦，可我知道那一定很难受。因为我见过苏仪她父亲死的时候，她哭得可凶了！还说要和她父亲一起去死呢！我知道妹妹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一定很难过的。” 诸葛谦文像是安慰似的，握紧了阿音的小手。
　　“我是真的一点也不难过！”阿音站起来大声说，“爹他只是去找娘了罢了，娘死了这么久，爹一定很想她，所以他就去找她了，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难过啊？”
　　“是这样吗？” 诸葛谦文有点糊涂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他也站了起来。
　　“阿音妹妹，你不想向师父学剑吗？” 诸葛谦文转移了话题，毕竟那种事多说无益。
　　“我不想学，我讨厌剑。”阿音嘟着嘴说，她不会忘记，那些人用剑一下下刺入父亲的身体里，鲜红的液体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溅得自己满脸都是，血的腥味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害怕得想哭，可父亲却在温柔的笑，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那你想学什么呢？” 谦文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我想学……我想学琴。”阿音边说，眼睛向四周不停的看。
　　她忽然想起父亲以前弹琴的样子，是那么赏心悦目，琴声是那么优雅动听，她还记得父亲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叫《潇湘水云》，父亲经常在夕阳下的湖心亭中边弹边流泪，因为那曾是母亲生前日日都会为父亲弹奏的曲目。
　　“那就去玄音谷学啊！那里掌管音律。对了，你为什么想学琴哪？”
　　“因为……我爹他很喜欢弹琴，而且弹得很好听。”说到这里，阿音转过头，冲诸葛谦文笑了一下。
　　“那咱们就快点去找师父吧！师父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让玄音谷里最好的师父教你的。”他拉着她朝缭云堂跑去。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啊？”阿音边跑边问。
　　“因为她抱你呀！你是唯一一个被师父抱的人呢！好羡慕你！”少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他们回到缭云堂，诸葛谦文向杜庭兮说了云珈音想学琴的事。于是当天，杜庭兮就带云珈音来到玄音谷，将她交给了那里的尹兆熙。
　　这位师父，是云珈音自己选的。
　　她第一眼见到尹兆熙时，尹兆熙穿着一袭白衣，正坐在玄音谷的花田之间弹曲，弹的曲目是她那么熟悉的《潇湘水云》。这让她想起了他的父亲，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未等杜庭兮安排，便选了他做师父。
　　“兆熙，从今天起，我就把云珈音交给你了，你好好教她弹琴，你知道她的身世，多照顾她一下。”杜庭兮吩咐道。尹兆熙行礼答“是”，然后向阿音伸出手，温柔的笑容挂在嘴边说：“阿音，来，从今天起我教你弹琴。”
　　……
　　“阿音，来，爹教你弹琴吧！”夕阳下，父亲曾微笑着这样说。
　　“才不要，阿音只要听爹弹就行了，爹的琴音是世上最好听的！”她撒娇道。
　　“那你也要自己试着学啊，阿音若是学会了，一定比爹弹得好听，就像你娘一样……”
　　“不！阿音只想听爹弹，才不要自己学，好麻烦的……”
　　……
　　连笑容都是这么相像，云珈音不自觉地对面前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云珈音将自己的手放在尹兆熙的掌心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