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因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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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还没说完，晚归早已是泣不成声。
“是我连累了你们，遭受了这般苦楚。”
晚归一手握着诗情的手，另一只手则抚上诗情的脸颊。她的手和脸皆被包裹住，虽然看不见，但光是听着言语间的描述，晚归都觉得心被扯着疼。
诗情虽然是个丫鬟，但也是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该是最美的年华，却因着她的缘故生生毁了容貌，若换做常人，哪里还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她的面前。
“疼吗？”
“不疼，其实也没多严重，只是脸上留了个疤，怕吓着别人才遮起来的。”
虽然晚归看不见诗情面纱底下的表情，却感觉到她似乎是笑了笑，心中更是难过：“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小姐还是这般善良……”诗情一叹，在晚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突然跪了下去。
晚归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小姐如此信任奴婢，奴婢却辜负了小姐的信任，连个丫鬟都调教不好，到头来反而连累了老爷……”
晚归刚开始还因着诗情这一跪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随着诗情的话语，晚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扶起诗情，将她置于榻上，这才开口：“画意怎么了？”
诗情便接着往下说。
其实诗情能够活着出来，还多亏了画意，但代价却是赤裸裸的。
晚归出逃，林峻谋反，都是画意说的，或者说，是被要求说的。而画意之所以答应，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放诗情走。
朱贵妃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反对，她需要一个彻底的无法辩驳的证据到皇帝面前交差，而画意从小在林府长大，又是晚归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不二人选。
所以诗情被放出去后，那心情真真的复杂的不知如何形容。一方面又感动画意对她的保护，另一方面却不赞同画意因害怕眼前所遭受的事情而害了林府。
“画意必然是被牢中所遭受的一切吓怕了，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只是害了老爷小姐……”
晚归久久不语，她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从小到大视作姐妹的画意，但她却无话可说。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自己，确切来说她们俩才是被连累的那一个，画意不过是想要保命而已，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一个弱女子在昏暗的大牢中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又眼睁睁的看着视作姐姐的诗情受刑，换做谁也会想这样做。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所以她只能自保，更何况她当时是为了救你。”晚归口中虽是这么说，神色却是掩饰不住黯然。她既觉得画意选择的没错，却又恨她造成了今天这一切。
诗情略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两人一时无语。
短短时间内，晚归的心已是沉沉浮浮上下走了一圈。先是从久别重逢的欣喜，到得知真相的震惊和难过，现在冷静下来再想想，若是没有这一场遭遇，怎么会拥有现在的片刻静谧呢，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条路是画意选择的，怨不得别人，而他们被迫走到这一步，说不定也是天注定的，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之后呢？你又是怎么遇着年公子的？”晚归眼见着气氛变冷，不欲再想，便转了话题。
这件事说起来倒是挺巧的。
诗情从宫中出来后就回了林府告知林峻，让他早作打算，林峻却像是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说另有安排，让她去找晚归，可是天大地大，她哪里知道从何找起。
那就去西北北城，有顾远在那，也算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林峻如是说。
诗情便这样上路了。
这个时候京城还没有戒严，她很顺利的就出了城，辗转一日后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却意外发现有人跟着她。
诗情作为晚归的贴身丫鬟，心思自然是敏锐的，只觉得有道视线挥之不去，她趁着进客栈的一个转身瞟了一眼，顿时大惊，那人正是那日在牢中伤她脸的侍卫，所以她记忆犹新，却不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他，想必定是一路尾随过来的，难怪朱贵妃这么轻易就肯放她出来。
诗情定了一间房，请店小二帮她找个侍女，店小二很快便将人送来了，送来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机灵的。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这个房间呆上几日不出门便可。”说着便递上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那女子果然聪明，猜到事出有因，既做了个顺水人情，又收了笔意外之财，何乐而不为呢。
诗情趁着夜深人静翻窗连夜溜走了，但接下来的日子却没那么好过了。为了能让那女子帮她，她几乎将身上所有的盘缠都送了出去，别说住店了，就连吃饭都有问题。
诗情也想过先找个地方做活赚点钱再上路，可她蒙着面纱，手上还有伤，便是有心想做却也什么都做不了。饿的狠了，便和路边的乞丐一起讨食，却不想乞丐也是分有地盘的，她自然是被赶走了，最后饿晕在郊外的庙里。
是年子骥救了她。
她饿的胃火烧火燎的，只觉得一股清泉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然后便是带着热气的清淡白粥，刹那间全身的感觉都回来了，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夺过年子骥手中的碗，三两下将东西喝了个精光。
吃完后诗情才觉得不好意思，眼前的人虽然有些狼狈，却也可以感觉到身上透出的富贵，此人的身份必然不同。
诗情现在对这种人家都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她道过谢，便想尽快赶路，身上却还没有恢复力气，刚一站起来便又软软的往下倒。
“姑娘可是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年子骥稳稳的扶住她。
诗情点点头。
“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送姑娘一程。”显然是注意到诗情不会骑马，是靠脚走来的这一事实了。
诗情想了想，若是要继续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多久，倒不如让他相送一段距离，还可以省一点时间。
倒不是诗情不担心年子骥是坏人，她只是想，若是年子骥要害她便也不会救她，再看年子骥虽然衣裳华贵，却有些地方破了，听口音也是京城人氏，想必此番出行也是有难言之隐，便点头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顺理成章了，两人很快发现所去的目的地是同一处，就连找的人都是同一个，便相互表明了身份。
一路走来，年子骥对诗情很是照顾，再加上身为丞相之子，这嘴巴自然是会说话的很，还拿本就不多的盘缠替她买了药膏。只可惜那伤早已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再加上这里的药自然不如京城的名贵有效，那伤是留定了。
与他赶路的这几天是诗情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提心吊胆害怕有人跟着，就连午夜噩梦惊醒知道隔壁有个人也会觉得心安。无论年子骥的这份好心是出于什么目的，诗情身为妙龄女子，自然不可避免的有些心动。
但她却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婢女，如何配得上他，就算将身份抛开，她的容貌已经被毁，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貌丑，更不知他心里做何感想了。便有意识的疏离。
年子骥不知是不是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去勉强她，见面仍是彬彬有礼不咸不淡，更让诗情自卑难过，只是细心收好了他给予的药膏，存做一个念想。
不过这样的想法诗情自然是没有说与晚归听。
“现如今见了小姐一切安好，便放心了。”诗情说。
晚归握着诗情的手：“现在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为我遭受了这么多，若是不嫌弃，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吧。”
“这怎么合适！”
“如何不合适了？你我同在林府多年，我从未把你当做下人看待，现如今只是口头上变了，只可惜是在这山野之中，我都觉得亏欠你了。”
“不过你放心，今后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好容易诗情答应下来，晚归抹了抹眼泪，想到屋外还有三个大老爷们在，看时辰也晚了，还不知怎么安排食宿，便挽了诗情的手臂出了门。
却不想院中的三人各自沉思，静的诡异，她们俩出来也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了？”晚归笑着上前。
顾远的眼神她有些看不懂，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像墨一般深沉浓重的化不开。
晚归骤然心慌，她今天晚上已经听了太多，不想再听了，便有些尴尬的笑着想要去敲景况的门：“家里来客人了怎么况哥儿也不出来，莫不是还在置气？可别在屋内闷坏了，啊对了夫君，今日要不就这样安排，我和诗情睡一处，你带着况哥儿去隔壁祝婶家住一宿，把房间让个年公子和骆副将，嗯，还有明日的早餐……”
晚归有些手忙脚乱，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在紧张。
顾远上前将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晚归搂进怀里，她开始还有些挣扎，到后来就成了瑟瑟发抖。
“晚归，岳父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因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