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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变 ...

  •   今年怕是不太平了。

      京城的茶肆内,从北城来的商旅正暗自嘀嘀咕咕,有好奇的百姓忍不住上前凑问,却被神神秘秘的绕开,只是模糊的透露出,西北似乎出事了。

      起初大家还不相信,可是没过几天,骁勇将军顾远失踪了的消息骤然在京城上方炸响。

      这则消息是由冯全带回来的。据知情人说,冯全受大殿下的托付带了口信,日以继夜的奔赴回来,一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面色沉重,直入宫门,就连进入闹市时都丝毫不见减速。

      那些有亲属在朝中为官的人说的更是详尽。当时正值早朝,冯全不顾礼法径自走上勤政殿,将大殿下的话如实转达,皇帝听完脸当场就白了,退朝后立刻把年丞相和各部尚书召进精业殿商讨。

      不知是不是气急攻心,几天后皇帝突然发起高烧,还咳出血来,太医一诊断,竟是有人下毒,几经查找,最后在皇帝桌上的点心中验出了残毒。

      经过审讯,在精业殿伺候的内侍老实交代了那桌上的点心是皇后亲手做好派人送来的,皇后自然不服,当下就令人把招供者带来对峙,却不想那人受不了酷刑,已经上吊在牢中了。

      皇后百口莫辩,只得暂且被软禁在栖凤殿,一切等皇帝清醒再说。

      本来按照太医的说法,皇帝并没有吃进太多的点心,而且救治及时,只需将余毒逼出,再稍作调理就可安好了。谁知半个月后,皇帝的病却依旧没有起色,反而大有一病不起的趋势。太医反复来看了好几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废话,意思差不多是皇帝太过劳累,应该多加休息,三殿下便做了主,将皇帝送往江南别院静养。

      按理说皇帝病着,宫中应由皇后做主,就算皇后被软禁在栖凤殿,也还有大殿下在,怎么样也轮不到三殿下。

      一些胆小怕事的人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匆忙收拾了东西想要离开京城,却发现皇帝在被送走的同时,京城也已进入戒严状态,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走出城门,并在城外安排了重兵把守,若有人想要硬闯,杀无赦。

      京城成了一座出不去的牢笼。这个消息一传开,顿时人心惶惶。

      而面对的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宫中却始终无人表态,有心人都猜到,只怕这大宁的天,要变了。

      与之不同,卫国的一座小院内,一切显得如此平静,这座院子非常普通,却收拾的很干净。

      晚归一身村妇打扮,头发随意的盘起,正和住在隔壁的祝婶一块坐在院里择菜。

      她的手法还有些生疏,跟着祝婶学的很认真,有几丝头发没有绑牢,不安分的从脸庞滑下,她却浑然不觉,安心做着手上的事。祝婶偶尔会抬头唠两句家常,晚归也只是听着,安静的抿嘴微笑。

      “叔母。”门口传来稚嫩的一声叫唤。

      “唉哟,况哥儿回来了。”

      祝婶一见着景况就心花怒放叫开了。她还记得景况刚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脏的不行,谁知洗干净了站出来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当下就喜欢的不得了。

      景况穿着粗布衣裳,光着脚站着,这么一看与村里的那些小孩别无二致。他的身后背着一副弓箭,是刚打完猎回来。

      晚归放下手中的物什,起身迎了上去:“况哥儿回来了。”说着就去接他身后的弓箭。

      景况一见晚归毕恭毕敬的态度就不高兴了,说什么也不肯把弓箭给他,嘟着嘴瞟向一旁。

      因着角度问题,祝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倒是看见跟在景况后头的顾远,爽朗的问道:“顾当家的,你们今日又猎着什么好东西。”

      顾远将手中的兔子拎了起来:“两只兔子。”

      “有一只是我猎到的!”景况生怕别人不知道,赶忙的补充。

      几人听见了皆是一笑。

      “祝婶拿一只去吧,也给家里的孩子加道肉菜。”顾远说。

      “唉哟,这怎么好意思,肉本来就值钱,你还老是分给我们家。”祝婶连连推脱。

      “娘子她不擅家务,这些日子多亏你帮衬着,你要是不收,我们才不好意思。”

      “嗐,你这话说的,乡里乡亲的,你们又是新来的,能帮的自然要帮。”祝婶眼睛一瞪,“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可不干了。”

      见顾远应了,祝婶这才转怒为喜,将兔子接了过来:“那我去给你们弄好了送来。”

      真真是一幅温馨的农家景象。

      若是不知情者,怕也只当这是山野中的寻常景象罢了。

      顾远几人为何会在这里?这事还得从那日晚归随景延到了北城说起。

      那日到了北城,景延在马车上摸摸弄弄,晚归这才知道软榻下竟有一个夹层,晚归被点了穴道置于夹层之中,随身带着的锦帕被景延收走装模作样的摆在上面迷惑视线。

      顾远掀帘的时候晚归从缝隙中看见了,只觉得他又瘦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军中的忙碌让他连吃饭都无暇顾及。

      许久不见了,再看见他却是在这般境遇之下,无奈晚归身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景延撂下筹码,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顾远离开。

      第二日景延便带着顾远来了,身后还跟着浑身竖着刺的景况。

      彼时晚归脸上的东西还没有卸掉,顾远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景延忍不住赞道:“顾将军眼神果然犀利,比起那一路上的士兵不知高出多少!”

      就连晚归也惊讶不已。严格说起来,她和顾远也就那日成亲在将军府见过短暂的一次,之后顾远出征,饶是晚归自诩记忆力不错也只把顾远的容貌记了个大概。

      她本以为现在的她变了副容貌,不说顾远认不出来,起码也是要多看几眼的。

      “一个人最不易改变的就是眼睛,所以我看人都是看眼睛。”顾远简单的说明了原因,又略带点鄙视的瞟了一眼景延,“这点眼力都没有,难怪吃败仗。”

      “喂!”景延气的跳脚,“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

      “行了,上车再说。”

      马车上本来只有晚归一人,还是很宽松的,可是一下子突然挤上来三个人,其中还有两名成年男子,自然就变得拥挤了。

      晚归见马车向城外驶去,不禁满腹疑惑,正待发问,顾远却像是已经知晓:“我们去卫国。”

      他见晚归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知道她会错了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是大殿下的意思。”

      他将他与宇文翊的猜测细细说与晚归听了:“所以殿下决定将计就计,等着揪出那伙人的狐狸尾巴。在此期间内,我们得先去卫国避避风头,以免被人找出来。”

      景延点点头:“院子我已经派达莫去找好了,离大宁有一点距离,这段时间小皇子也和你们同住,王兄那边我会说人还没有救出来,王族子嗣单薄,想必他不会轻易出兵,所以你们只需安心住下就好,不用担心战事问题。至于对外,你们就说是来逃难的,现在卫国和大宁正值战乱,不会有人怀疑的。”

      便是这样,顾远几人在这里暂住了下来,刚开始倒是有一点小麻烦,就是景况了。

      他是禁不住向来喜欢的王叔祈求,勉强才答应的。刚来的时候成日黑沉着张脸,一脸戒备,后来有一次顾远射箭时看见他虽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却是满脸欣羡的样子,便主动提出教他,一来二去,他也不别扭了,两人相处的反而不错。

      再加上晚归也是一个温柔的人,见景况年幼却如此早熟,想必是宫中环境所致,所以言行中更是用了十足的诚意和耐心,倒是让景况体会到了在卫国皇宫中从未有过的亲情,久而久之,连最后的戒备也放下了,带着真心实意与他们生活,那一声叔父叔母叫的人心都化了。

      天色已经暗了,三人围坐在木桌前用饭,烛光柔柔,照的一室温暖。晚归很是满足现在的境况,这样普普通通却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她心想已久的了,她只愿时间再慢一点,好留住这韶光。

      只是念及父亲的情况,还是会有一丝担忧。

      “今日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吗?”

      最初听见林峻因谋反下狱的消息时,晚归整个人都震惊了,她原本猜想因着她的失踪,父亲或许会受到牵连,可没有想到竟是牢狱之灾。

      谋反可是大罪,被扣上了这个帽子,几乎就是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放心吧,岳父在牢中反而不会有事。”

      确实,他们现在虽在山村中,但与外界还是有联系的。这些时日京城发生的事情诸葛颢羽都在信中写明了。

      宫中现在可是乱成一团,三殿下掌管了京城亲兵,又拿了兵部的调令,其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而其行事作风的果断狠绝,不得不让人目瞪口呆,朝中重臣基本上都被他召了一遍,愿意的便放了,不愿意的那便是禁在宫中,谁知道还出不出的去。

      所以林峻身在刑部大牢与世隔绝,反而平安无事。

      顾远不禁想起那句话: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见了这么多事情后,顾远也不能不佩服父亲的先见之明,就好比现在,仅仅只是一个皇位,就引得这么多人去争夺。

      还记得景延返回卫国都城的一句无心之言:“一个皇位而已,还不如自由自在来的痛快。”顾远是再赞同不过了。

      可是纵容景延随心而行,做了一个闲散王爷,面对皇命,他还是逃不过。卫王让他领兵,他就得义不容辞的上战场。

      顾远也是一样,明明不问朝政,只想安心守着大宁的一方疆土。他从来没有想站在任何人的一方,到头来还是身不由己。

      顾远心里明白,在他同意宇文翊的做法时,已经表明他站在了宇文翊这边。

      宇文翊是个聪明的人。他的这个计划必然也是存了私心的。

      顾远猜测,这一方面可以铲除异己,自古以来,忠臣义士最讨厌的便是乱臣贼子,三殿下心怀不轨,自然不能服众,宇文翊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讨伐。

      另一方面,皇帝被下毒,又经了江南的颠簸,只怕宇文翊把他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而宇文翊却可以凭着这件事得到皇帝的青睐,皇位屈指可待。

      顾远不禁一叹,宇文翊或许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归顺说不定都在宇文翊的计划之内,只是景延将晚归带到北城来,正好加快了这一切的步伐。

      “夫君?”晚归见顾远停了筷沉思,有些担心的抚上他的手。

      晚归的手很小,柔柔的覆盖在他的手上,却有种安定的力量。

      顾远的心也不禁柔了,平日严肃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微笑:“你是我的妻,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晚归心知他是念及大宁江山,一直以来,顾远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护顾父全心守护着的疆土,然而现在,却因着自己的到来,让一向无心朝政的他被迫做出了抉择,晚归心里早已自责不已,只恨自己读了那么多书,却不能替他分忧解愁,反而净添乱。

      此刻因着顾远的话,她的心里泛起一丝一丝细小涟漪,一圈一圈晕了开去,最后只留下震动的余温。她在脑中想了又想,最后只是说。

      “荣辱与共,生死相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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