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庄小水

23、十九、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个暑假你打电话来说，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当时宁宁就在我身边，脸色一下子就没有了血色了，不停地说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找你，他说这只是你开的玩笑，你一定还在车站的大门前等他······我和你苏妈还有小颖都劝阻不了，只能追着他冲出家门——就是那天，宁宁因为冲过街道时闯了红灯，车主车开得太快来不及刹车，因此闪避不及迎面而来的车子——就、就直直撞了上去。被送往医院时的他，浑身都是血，几乎就要死去······”
　　心痛难忍，满满愧疚和酸涩涌到喉咙，苏爸再也说不下去，苏妈也无语任泪倾泄，把他们面前的桌子全都滴湿了。
　　没有去看易忻的表情，苏爸在咽下那阵苦涩后继续往下说：“在宁宁醒来时就已经神志不清了。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一直都在叫着，小忻、小忻、小忻······一声接着一声，叫得我们都又心痛又不知所措。我们又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小忻你回来。后来，多亏了小颖一直陪在宁宁身边，一直到宁宁安定下来，且慢慢恢复后我们才安心了。谁知道，前两年小颖······宁宁之后就完全崩溃了，我们那时候实在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侥幸地想着虽然你已经不打算在老家了，但只要知道你要哪里，然后把你叫回来，或许可以让宁宁的恢复正常。医生说过，宁宁精神失常的原因有一部分还是因为心里产生的阴影造成。可是，当时的我又顾虑重重，你是自愿离开这里的，你甚至还说过永不回来。每次到了疗养院，见了宁宁，他惨白着一张脸，还在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
　　苏爸哽咽得难以继续，苏妈擦擦眼泪继续道：“那时候，我们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们想骗他，但狠不下心来一直欺骗他······他一直在用希冀乞盼的眼光在看着我和你苏爸，他像在对我说，他想知道你在哪里，他想知道你······所以，我就把这句话告诉了他······”
　　苏妈紧紧握住双拳，话停顿了片刻，“宁宁听了之后，就发狂起来，到处乱砸东西，嘴里不停在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你说了你会回来的，你骗我！······”
　　当时我们都吓到了，只能叫来医生，一直到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后，宁宁他才睡了过去······在那之后，就一直不曾见过宁宁好过······”
　　易忻放在椅把上的双手紧紧拽住，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比方才还要低沉、痛苦，“你们早应该告诉我的······”
　　“那时候你要高考，我们实在怕影响你的前途。”苏妈哭着回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的离开竟会让苏宁哥如此的难以接受······”易忻慢慢摇着头，他觉得难以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苏妈紧紧盯着易忻，满面哀愁，“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懂什么？”
　　见到易忻迷茫痛苦的眼中满带着不解，苏妈喃喃地说道：“起初我也不明白，宁宁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你。直到小颖去世后，我帮小颖收拾遗物时，我在这间房子里找到了她的日记后我才知道原因”
　　苏妈再次用力闭上了眼，为当时自己的震撼，她呐喊着：“宁宁他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啊······小忻！”
　　“苏妈，这不可能！”易忻整个人跳了起来，惊惶失措地不可置信。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孔月喊得更大声，她张开了眼瞪着冲到了自己面前的易忻，“小颖的那本日记我到现在都还带在身边，不信你去看！它，现在就在我的卧室里······”
　　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注意过，当时那张傻乎乎的笑脸中竟藏着这么浓的伤，苏宁哥的心里竟然一直深爱着他，无私地奉上他诚挚的笑容，想尽办法讨好他，竭尽全力的只想呆在他的身边。
　　这些他都有发觉，那为什么不知道这就是苏宁哥对他的爱呢？
　　他只是一味的只想着自己的心情，一味的只顾及他自身的处境，然后，一味的伤害他······直至把他伤到再也不愿去面对人生的地步，是他的错，他罪大恶极······他把他最爱的人伤到最深！
　　什么神？！什么魔？！如果这世上都的存在神魔，那他自己才是那个邪恶的魔鬼······不停地，不断地，用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那个用真心去爱自己的人的身体上，最后，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扬长而去。让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儿只能绝望到把自己关在心的角落，再也不想也不敢去面对所有痛苦。
　　他做错了一件令他悔恨终生的事！只要能祢补这个错，他可以舍尽一切！神啊，他只请求一个改过的机会！
　　灰暗的卧室内，在一闪而过的灯光芒中，他无声的哭泣，泪水由颊滑落到手中摊开的日记中，渗入其中，然后迅速化开······
　　他惊见之后急忙用手去擦拭，却已经于是无补。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痛苦的咆哮，泪水再也止不住。
　　害怕再把日记浸湿，他只能把它举离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