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九岁的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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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02年3月
白色的窗帘透出暖色的黄，散发一种太阳的味道。
还处于迷离中的金善俊眼睁开一线，目光犹疑的掠过鹅黄色的墙壁，飘飘忽忽的盯着温暖原木制的北欧风格家具几秒，又漫无目的的看回天花板。
现在是在首尔。今天没有训练。
“嗯。”
偌大的房间使他一声轻轻的自我肯定在耳廓显得格外清晰，也让原本空寂的心更加空寂。
他不禁苦涩的笑了出来，难言的陌生感自他一月回国以来一直缠绕着他，从未摆脱过。
他的世界里素来只有棒球，现在好了，胳膊受伤了，连棒球都弃他而去了。
忙碌的母亲自他回国后仅打过几通电话来问候，估摸着连他现今住的地方都不知道。
虽有好友几个会不时的提着炸鸡出现，但他们毕竟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
大多时候，他反而不希望闹哄哄的他们出现——要知道，欢聚后的独处是最难熬的。
他每次都要用很长时间来消化那些独处的时光，倒不如啊，让他一个人一直过着医院餐厅住宅三点一线的生活。
好在他的康复治疗还算顺利，手术至今两个月，绷带拆了，六月中就能回大联盟了。现在的他可以在球场做一些简单的抛球练习，让他甚感欣慰。
金善俊想着，伸着懒腰，踢踏着人字拖，好半天才晃到客厅。
顺手打开电视机后，去厨房找了一些饼干来慰藉早已轰隆作响的五脏庙。
“据本台报道，我国西南部庆州市一个度假村18日发生一起房屋坍塌事故，有8人遇难，27人受重伤……”
两点去医院五点应该能做完治疗，顺便去趟超市好了。
“我国局部地区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沙尘暴袭击……”
拉面买一箱够吃一个月的吧。
“本台接到线报，首尔市政厅外拥堵着大量抗议人群，起因是一名女高中生把抗议横幅拉到市政厅的门口堵住了官员的出入，警卫正和抗议的人群发起争执。让本台记者采访一下这位女高中生抗议的初衷是什么，为何能煽动这么多围观群众吧？”
开车去吧，再搬一箱水回……他的视线倏忽就被电视上扎着马尾辫的清秀女学生吸引住——在暴动人群的推搡中，她镇定自若接过记者的话筒，沉着冷静的说着。
“我不知道现下的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申请标准是什么，我只是知道南村有好几位孤寡老人每日的三餐是半碗米，他们买不起蔬菜更吃不上肉类，省吃俭用仅是为了能活到明天。这样艰苦生存的人们得不到社会的关注，最低生活保障申请书被组委会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我不想做什么抗议活动，我不过是想让政府看见有这一类族群的存在，请重视他们，放他们一条活路。”
她真诚的对着镜头，毫不畏惧的迎向记者探究的目光。
电视台的记者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推搡的人群挤到了一边，镜头歪歪斜斜，过了好一会才继续了报道。
“同学你这么说一定是这群老人之一的家人吧，不老老实实供养祖父母还把责任推卸到社会的头上，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约莫是被抗议的人群惹恼了，记者从发问直接转变到发难，抓话筒的手也略带颤抖。
这下子小姑娘得吓哭了吧，就连成娜静在这种情况下不暴走都对不起她父亲的脾气，金善俊心想。
出乎意料的是，女高中生笑了，笑的有点苍白，却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接过话筒，缓缓而道。
“我当然希望这群老人是我有血缘的家人，这样我就不用趁着每月保健所义务活动来看望他们了。他们很热情，我每次去，他们都会主动的把家里唯一能坐的椅子让给我，他们会去井里打些水煮热给我喝。这是他们能给予我最好的物质条件。”女高中生抿了抿嘴，像是想到了什么最温暖的事，嘴角扬起了弧度。“曾有位德国牧师马丁·尼莫拉[1]说过这番道理，而今我不为他们说话，等以后社会冲我而来，便再也没有人会为我说话了。我尽绵薄之力，用这种方式告诉社会，也是我唯一能替他们做的。我呼吁政府重新制定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条例，出台更令人民信服的规定，别让我们寒心。”
话毕，女高中生冲着仍处在惊愕状态中的记者鞠了鞠躬，轻声道了一句‘麻烦你们了’后，便转身挤入了人群，消失在人海中。
金善俊不知道谁是马丁尼什么什么，更不知道那位尼什么什么先生说过怎样的道理，他只是震撼的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一群人会在一夕之间被煽动。连他都激动的从沙发上滚下来，半袋饼干洒一地，不禁为这位女高中生鼓掌叫好。
明明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北的事，却只因他人待她好，便冒着世界大不为热血抗议。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在年少时懂得道理，成年后便渐渐忘却。年少时勇气正旺无畏无惧，愈近成熟却愈发胆怯。年少的时所做的选择未必完全正确，但靠的便是那股冲劲，不无谓退让不消极等待，认准的事情全心全意，百折不回。虽多少有些锋芒毕露，实则叹少年盛年难再。
眼前这位小姑娘让他想起十九岁的自己，也是这般的义无反顾，于他的棒球于他暗恋了八年的成娜静。他凭着一万小时定律[2]让世界见证了他的棒球，却没能让成娜静青一眼他的心意。
花费再多的精力在一个心思永远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皆是无用的，海里投石罢。
他并不后悔付出的时间与情感，只是让如今的他再拿出十九岁火热的心，却再无可能。
这便是时间带给人的蜕变吧。
他学着女高中生的样子笑了笑，没有几秒嘴角却塌了下来。
若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这小姑娘，他一定要请她喝杯咖啡，然后告诉她，那时的她有多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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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德国著名神学家兼信义宗牧师马丁·尼莫拉的一首诗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然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冲我来了，却已经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2】一万小时定律是指，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只要经过1万小时的锤炼，任何人都能从平凡变成超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十九岁的火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