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为邻》林间翠鸟儿

5、二

　　“妈妈啊”，我伸伸舌头，抬头偷眼看梁兵，他头也没回，说：“又闯啥祸了？老实交代吧，要时刻记住，党的原则是宽大从轻啊！”
　　我一如既往老老实实地回答：“照片湿了，被我弄烂了，还可耻地留下了我犯罪的指纹，都不用找鉴证科的……咦，”说着，我忽然发现，没有湿的照片上竟然是梁兵和两个人的合影，梁兵居左，右面的人已经完全模糊了，而中间的那个人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是显然是我的师姐靳眉。三人都弯腰勾着肩，笑得很开怀的样子。
　　“你和靳眉很要好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呢？”我很奇怪。
　　梁兵没有回头，慢条斯理的说：“你不是也说了么？这院子里有谁不是我的朋友啊！”
　　咦，这么说话可不是以嬉皮笑脸勾搭美女为荣的花家地第一色猪梁兵的风格。我暗想，他俩要是没有什么苟且之事，梁兵还不早就开始吹嘘美女是如何对他仰慕不已、口水生生流成了天下名菜“口水鸡”了？据梁兵同学的科学理论，在他面前，根据口水的泛滥程度可以推测，所有的美女都是逃不过沦落为鸡或者梦想作鸡的下场。当然，这套惊世骇俗的高深理论只在男生的理想中成立，而他也就只在我面前厥词过几次。每次说完，他还会郑重的告诉我：“妹子，哥哥也就跟你说，你和她们不一样——上帝造你的时候意愿原本也是美好的，不过呢，他也知道拿十瓶修正液也把你整不回美女的原型去，只好派哥哥我来天天安慰你了！”——每次结果都一样，我会照例二话不说镇定的转身去把他床上的枕头放在我的纤纤玉足下，狠狠跺上几个脚印。
　　梁兵告诉过我，从第一次看到我的这种创举，他就对我惊为天人，不惜自毁名声毅然把我划在他的铁妹子旗下了。
　　“老梁同学，不对吧？你怎么第一次说话这么正经呢？不是你做过我家美女师姐的‘见光死’二爷吧？”我开始奚落梁兵，一边偷偷假装摇晃看他的脸色。
　　梁兵脸色阴沉，却没有反驳。
　　“咦”，我也严肃起来，“你还真的跟我师姐单行道了一回？我师姐都不知道？这也是你老人家干的事？太丢人了吧也。”
　　梁兵转过椅子，很认真的看着我，很久，他才叹了口气，说：“傻丫头，你懂什么？哥哥不告诉你，都是为了对你负责啊。你都进狼窝一年了，让你看见哥哥我原先吃剩的骨头不早吓怕你了？放心，以后我会专心对付你一个的，再不会对别的小红帽有兴趣。我对天发誓的哦！”
　　“又胡说了你！”虽然知道是拿我开涮，可是每次我还是忍不住要恼羞成怒。
　　没坚持两秒，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师兄，你真的喜欢靳眉啊？看你现在这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样子，掉进万人坑还死活不想出来了？搁别人我什么也不说了，你我可不能不提醒了：那可是一生猛海鲜的主，上次有一中年小开的老婆都找到宿舍闹过呢。”
　　梁兵开始坏笑：“小丫头是不是妒忌了？嗯，这一年她和钱北楠出双入对的，每次看你见着他们就跟见了牛头马面来索命似的，刺溜一下就溜了。爱上钱北楠了？顺便妒忌一下再捎带降低一下情敌的魅力指数？”
　　我轻轻一笑，摇摇头，淡然，默然。
　　有些事我总以为可以找到一个理由，应该有一个理由，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了，我找到什么了呢？我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和汪燎做最后的挽留，我不肯放手的找，不过是为了从这片土地、这些人，尤其是从钱北楠身上找到那些我留恋的过去情怀的影子。世界上有很多事，悲哀就是悲哀，痛苦就是痛苦。别以为分手总要有理由，也许在我这一次就没办法说清楚想清楚，就算清楚了，又能怎样呢？我们都回不去了——过去的，该过去了，也已经过去了。
　　这一刻，过去那些每个夜晚都在一点点啃噬我的心的痛苦往事——就住在前面一栋宿舍楼却每天会不停打电话给我的汪燎，常常笑呵呵买一大堆德芙和奥利奥，说要把我养成爬不出他的栅栏的小肥猪的汪燎，那个因为我们的诀别来看我的不相干的陌生人钱北楠不肯回头离去的背影，那年纷纷扬扬好像怎么也下不完的雪，忽然从我心底飘出，轻荡荡的，再没有一点感觉。
　　我望着窗外，在我都未曾惊觉的时候，高高的杨树已经满树金黄，秋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