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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情可问天 ...

  •   “亲爱的,为什么不欣赏高雅一点的音乐呢?”我第无数次的建议。一边听一边跳的正欢的阿德里安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我挑挑眉,继续看报纸。
      第二天,阿德里安出席他新专辑的发布会,我继续写剧本。这一次我遇到难题,创作陷入了困境,大脑发神经罢工。我顶着制片方的压力,赋闲在家,放松,等待灵感的到来。
      当晚,阿德里安很晚才回家,我在台灯下看书等他。
      “回来了。”我放下书,站起来。他仍然一身演出的服装,头发还有啫喱水,妆也没有卸掉。他没说话,径直进了卧室。我看完正在看的那一页,插上书签,合住放好。
      推开门,阿德里安夸张的睡相再一次让我忍俊不禁——仰躺着,一条腿弓起在床上,一条腿搭在窗边的椅子上。两臂大张,头歪向一侧,唾液顺着嘴角流到布满口水印子的枕头上……我呼出一口气,头疼!
      我先到浴室放上水,再轻手轻脚的解开他扣子多到令人生厌的花哨衣服,脱掉几乎粘到脚上的皮靴。看到他微微赘肉的身体时,我皱了皱眉,最近是太放松了。当阿德里安恢复到初生婴儿的状态时,我倾身将他抱起——有点儿吃力,重了不少呢!
      放他到温热的水里,躺下,头靠在外面。我拿过花洒,打湿他硬硬的头发。他头发是珍·哈露那样耀眼的金黄色,卷曲又有形。往手心挤上洗发露,搓开后揉到湿发上。我用指腹深深浅浅的的按摩着他的头皮,心就像这一缸水,温热又柔软。洗完头,我给他尚显稚嫩的脸抹上洁颜油,揉搓片刻,用清水冲掉。
      我放掉水,把半睡半醒的他叫醒,让他站起来。他不情不愿地站着,打着瞌睡。我拿来去角质素涂遍他全身,用中指和无名指打圈,尽量保持他这个年纪皮肤该有的洁白光泽。我刻意放慢速度,让他舒适的同时也满足我那一丝贪婪的欲望——欣赏她的身体。阿德里安十九岁,身形颀长,罕见的琥珀色眼睛,眉宇精致,无比英姿勃发,俊帅逼人。
      再把他抱到床上,我喘了口气。唉~,岁月不饶人哪!
      阿德里安睡姿极其不雅,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但在我眼里是如此可爱。我把一杯水放到床头柜,方便他半夜口渴时喝。做好一切,我轻手轻脚的出去。
      我继续埋首在先前的小说中。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精神百倍,即使两三晚不入睡也丝毫不觉疲倦,也因此我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来充实自己,催发灵感。
      第二天,我送阿德里安到片场。他正在拍一部十九世纪的戏,由于初涉影视圈,所以只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色。我在一边远远地看着。阿德里安穿上戏服,戴上假发,准备妥当,等候开拍。
      我像个偷窥者一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渐渐地,我发现阿德里安存在的问题。他演的很好,只是流于表面。他塑造的角色是一位亲王,亲王自小身份尊贵,自然有高人一等的气场。再加上教育良好,内在的贵族气质从小培养,这些都是模仿不来的。而阿德里安作为普通人,耳濡目染的是平等自由,又如何高人一等?而且,我多次尝试把他的目光从《男人帮》转移到《日瓦戈医生》上来,但每次都失败。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知识分子那无关紧要的事上。他只看过我给他的一本书,《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但是,很遗憾,他只看到了最表面的性,甚至笑嘻嘻的说我堕落了,竟然看这种书。
      下午,阿德里安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回家吧。”我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又把眼光移开——不如阿德里安好看。
      我开着车,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当我再次瞄到后视镜时,我看到的是两人贴在一切的嘴唇。
      回到家,阿德里安急匆匆的把带回来的人抱到了卧室。我看着他们进去,把半掩的门关上,留给他们隐私。我再次拿起书,然而,我无法集中精力,大脑胡思乱想着阿德里安正在做的事。
      他正值花样年华,而我垂垂老矣。怎么能一意孤行的霸占住他呢?我努力这样想,努力使自己放开。但是,以往清晰的字母此时却渐渐模糊,我看不清,也看不下去。
      许久,我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你趴桌子上干什么?”阿德里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起头,“我老到视力退化了,连本书都看不清。”“你看清才有鬼。”他伸手在我眼上摸了两下,“哭什么?我不是还在嘛!”我呆呆地看着他,开口:“你要不要吃梨?我去买。”他胡乱点点头:“去吧,去吧。”我几乎落荒而逃。
      车上,阿德里安的影像一直在我脑海中浮现。
      “哭什么?我不是还在嘛!”我重复着这句话。内心就像被冲淡了的黄连,微微苦涩。不知何时,太阳穴隐隐作痛,影像变得断断续续的。电光火石的刹那,灵感瞬间迸发。我迅速买了梨,以比平时快几倍的速度赶回家。
      我把梨扔到桌上,提笔就写。脑中的灵感逐步转化为笔下的文字,一行行,一列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把没墨的笔放下,看看表,凌晨两点。
      “写完了。”阿德里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侧。我揉揉太阳穴,抬头。他头发缠绕,衣衫凌乱,手里端着两杯牛奶。他把一杯递给我,自己靠着桌子喝另一杯。
      “我饿了。”他喝完后凑近我说。我放下没喝几口的牛奶:“你想吃什么?”“意大利面,螺旋型,青酱。”
      我麻利地切着番茄、洋葱,重复着进行了几百次的动作。“哦~”我低声叫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我的中指,切下一片肌肉组织。我曲起中指,把被血液污染的番茄扔掉,重切一个。我尽量缩短时间,以免他饿坏了。最后,我放上餐叉,倒上一杯红酒,端了出去。
      我在卧室找到阿德里安,他正盘腿坐在床上听歌,身子随着音乐晃来晃去。看我进来,他摘下耳麦,“我手很累了,要用你的手。”听到他的要求,我很乐意接受,高兴地一口口喂他。阿德里安咀嚼快,次数也就少,肠胃负担随之加重,长此以往会得肠胃病的。我不停地说慢点慢点,阿德里安咽下口中的面,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哪!”我立刻闭住嘴,不想他心情更坏。他吃完后又戴上耳麦,不再理我。我收好餐具离开。
      我一边洗着餐具一边想着剧本的事。洗完后擦了手,包扎好手指,又回到书桌前,对剧本加以润色、修改。
      天亮后,我开始准备早餐。阿德里安喜欢清淡一点的饮食,我切了几片土司,涂上他爱吃的菠萝酱;把鸡蛋打入平底锅内,撒上切成小块儿的火腿;倒好鲜牛奶;洗净生菜叶。
      备好早餐,阿德里安也从卧室出来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半闭着。我看着他走进舆洗室,关上门。我把食物端上餐桌,坐下等他。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不过阿德里安今天在摄影棚拍戏,不受什么影响。他三两口就吃完,驱车走了。我心里微微失落,但仍是细嚼慢咽的把我的那份吃完。
      剧本已大功告成,我开始写导演阐述和分镜头剧本。在我拿起笔时,头痛开始了,但那一个个已成影像的片段也随之喷涌。我忽略掉太阳穴仿佛钢针刺入的疼痛,捕捉着盘旋的镜头。
      阿德里安回来的比平时早,下午五点就到家了,我分心说:“我快写完了,你等会儿,写完就做饭。”他嗯了声,打开电视,转到音乐频道,边吃薯片边看得津津有味。
      制片方了解全部后,对我颇有微词。因为这部电影耗资巨大,几乎需要倾尽整个公司的财力。而公司正处于资金周转困难时期,它输不起,一旦电影失败,面临的将是破产或被收购的命运。但公司已很久未出什么震撼世界的大作,急需一部重量级作品扭转局面。所以最后,他们同意了,孤注一掷。
      阿德里安很生气,甚至勃然大怒,质问我为什么不让他做主角,我很直白地告诉他:“你担当不起。”他听后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电影开拍了,我尽心尽力的把握每一处细微的地方,争取做到完美。我的精力愈加充沛,脑筋更是灵活。在片场,总有意想不到的灵感毫无先兆的蹦出来,“篡改”写好的脚本。我对此万分珍惜,认为这是天赐的礼物。
      今天是室外戏,艳阳高照。我口干舌燥地指挥着片场,挥汗如雨。男主角大概是热过头儿了,不知这场戏怎么演。我擦着汗给他讲戏,只是,越讲越头晕,下一刻,眼前黑了。
      我醒来是在医院。医生明确告诉我,我患了一种罕见的脑癌,使我的大脑潜能开发远超常人,这也就解释了剧本和片场源源不断的灵感因何而来。但癌变也在不断侵蚀我的大脑,头痛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已时日无多。
      我问医生还有多长时间,医生说了个数字,我听后笑出来,心情陡然放松。至少能够完成电影。
      我继续利用着来之不易的灵感,指挥着片场的正常运作。我隐瞒了病情,不想延误拍摄进度。
      阿德里安离开了我的生活,彻底断绝了和我的联系。我仍是每天回家,准备两份餐点,一份自己吃,一份摆在阿德里安的位置上。晚上抱着他盖过的被子入睡。徒劳的寻找他留下的一丝半点的气息。
      电影上映的当天,媒体播放了一条新闻:知名摄影师,绰号“阿多尼斯”的罗德里克·斯特林堡在其导演的处女作《美航》首映当天因脑癌逝世,享年五十六岁。
      一个月后,媒体播放了另一条新闻:由已逝知名摄影师罗德里克·斯特林堡导演的作品《美航》斩获八项奥斯卡奖,四项提名。艺术、商业均取得成功,名利双收。可谓沃伊特电影公司的救命之作。
      四十年后
      阿德里安·华莱士已是功成名就,奥斯卡影帝、终身成就奖等等。事业得意,家庭美满,生活如鱼得水。自从步入影坛,他便把重心从歌曲转移到电影,打拼这么多年,总算没有虚度。
      “爸,我回来了。”听到儿子朝气蓬勃的声音,阿德里安放下手中的杂志,看向门口,“巴斯特,晚饭已经好了,有你爱吃的鱼。”“哦!爸爸,太爱你了。”巴斯特飞扑向父亲的怀抱。
      饭后,巴斯特守着电脑在看什么。“又看什么电影了?”阿德里安懒洋洋问道。
      巴斯特·华莱士二十一岁,完全继承了其父令人窒息的容颜。阿德里安曾建议学表演,不要辜负了上帝给予的美貌。但巴斯特志不在此,选择了导演,因此天天看电影。
      “罗德里克·斯特林堡的《美航》。”这句话如风吹过湖面,撩起了阿德里安心中的片片涟漪。“那么老的片子,看它干什么?”他声音略微嘶哑。“因为罗德里克·斯特林堡,仅此一部,便成不朽。”
      “斯特林堡……”阿德里安嗫嚅着。
      “爸,爸。”巴斯特忽然叫起来,“快来,这上面有你的名字。”“我的名字?”阿德里安倍觉诧异,他和这部电影毫无关系,哪来他的名字?不过还是起身去看。
      阿德里安顿觉热血冲顶,心潮澎湃,连身体都微微颤抖。
      屏幕上静静显现的几个词,放在电影的最后,毫不起眼,往往就被忽略了,但却是仔细推敲过的。
      往事历历在目:他苦口婆心的提升他的品味;他小心翼翼的对他察言观色,曲意逢承;他宠溺到纵容的态度;几乎有求必应的千依百顺……
      最后定格在他当年离开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天真地以为自己一转身就能躲过一切背叛、难过。可现在才明白,如此,也错过了一生的风景,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几个词沉默着,无声的诉说着——
      for Adrien Wallace
      by Roderick Strindberg
      只为你而拍的电影,我的心意,你懂不懂?
      阿德里安终于放声大哭,为那逝去的青葱岁月,更为那永不再复的倾尽整个生命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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