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只是来围观的》黑足猫

41、三十九、地狱和天堂的距离只是一瞬间

　　在从佛罗伦萨飞往巴勒莫的这段期间，平野绪的心神始终不安，她一遍遍的在脑海里演算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
　　之前艾瑞克一定是谎报了切法卢那边的情况，将约克逊叔叔他们故意支开，好在她暗中提醒过让他们注意，一旦发现情报有误就立刻返回，以总部如今所剩的战力计算，应该能撑到约克逊叔叔他们那些精锐赶回去，剩下的就是密道的问题……
　　为家族服务了大半辈子的艾瑞克一定了解各种逃生通道，这就意味着家族百年来赖以逃生的地方反而最危险，艾瑞克有可能就是带着拉布尔跟罗伯特家族的人从这些通道里潜进来的。虽然她早有防备，命令老爸的心腹在其他地方另外打通了一条密道，不过由于时间匆忙，通道的安全性尚未确定，也不能排除被敌人发现的可能，一旦被发现，如果不能及时离开那条隧道的话，只需要一颗普通的炸弹，里面的人将无一幸免……
　　这个想法在头脑里无限放大，平野绪越是想要冷静，那些可怕的场景就越是在脑海里盘旋，她甚至想象到小织跟安娜她们被掩埋前绝望的眼神，恐慌和害怕像嗜血的蚂蚁一样在她的心脏攀爬，让她的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窒息感。
　　“绪酱，冷静点。”白兰伸手握住了平野绪放在胸前不停颤抖的双手，以一种奇异的语调安慰道，“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感受到温暖的平野绪慢慢回神，眼里的焦距慢慢凝聚，抬头定定地看着白兰笃定的眼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白兰读懂了平野绪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虽然有些受伤但他仍然好脾气的笑着解释：“还记得吗？我可以同时拥有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意识，有些世界极其相似却又进展不同，这个世界其实也有好几个孪生世界，像今晚你的家族遭遇袭击的事情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发生，不过时间稍微比这边快一些，所以我是知道结局的哦，你的家人最终都平安无事。”
　　随着白兰的话说完，平野绪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绝望与悲观。
　　“白兰，我可以相信你吗？”像是求证一般，平野绪忍不住重复问道，“我可以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兰看着一向以平淡冷漠武装自己的平野绪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心中的一处柔软被触动，他捧起她冰冷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碰触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她，冰紫色的眼眸里隐隐透着一丝疯狂：“为了你，我可以毁灭整个世界，这样，还不够让你相信我吗？”
　　虽然白兰的说辞中二的可怕，但不可思议的是，平野绪心中的不安的确消去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知道小织他们平安给她带来了一些底气，让她不再那么害怕了。
　　“白兰大人，我们已经到了西西里上空，应该到哪里降落，请指示。”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桔梗回头问道。
　　已经恢复冷静的平野绪接过话题，下令道：“在巴勒莫的卡里尼教堂降落，那里是我跟他们约好碰头的地方。”
　　桔梗征询性的望向白兰，白兰点了点头，然后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朝目的地飞去。
　　卡里尼教堂是一座已经被废弃的古老教堂，屋后便是巴勒莫最大的森林，新建的逃生隧道的出口便在那片丛林里，为的是一旦有追兵也可以利用丛林的复杂地形将对方甩开，而教堂的所在地，算是唯一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带。
　　直升机降落在杂草丛生的教堂庭院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白兰将带领部下去战场援助，平野绪一个人留在这里与逃出来的人汇合。
　　“绪酱，你确定一个人真的可以？”白兰在离开前再一次不放心地询问。
　　站在夜色中的平野绪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长裙，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拖曳的裙摆撕去，只留下刚到膝盖的长度，在掀起的裙摆之下，一把银白色的手枪牢牢地绑在她的大腿根部，她伸手将枪拔了出来，熟练地装上弹夹拉开保险，端枪对准白兰的额头，绽放出自信的笑容：“虽然我体力不行，枪法可是挺准的，我这五年的黑手党千金可不是白当的！”
　　白兰看到她不再露出担心害怕的神色，如此从容自信的她才是他所熟悉的平野绪，因此他忍不住微笑：“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在白兰离开的前一刻，平野绪突然对着升高的直升机大喊起来：“白兰，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螺旋桨的嘈杂掩盖了平野绪的喊声，但白兰还是从她说话的嘴型猜到了她说的内容，因此他也大声地朝她喊道：“一定！”
　　看着化作黑点飞远的直升机，平野绪低下头，海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忧郁，黑暗中只剩下她一个人轻声自语：“等一切都结束，我再告诉你是否和你在一起……”
　　哪怕我只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有些答案却必须要说出口才行。

　　在森林的另一边，平野织跟安娜架着昏迷的平野宏和背着伊恩的卢卡成功的进入了通道，同行的还有两名护送队员，他们分别端着枪在前面开路。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要通过一个拐角时，走在前面的队员突然无声地倒在了地上，卢卡跟平野织立马警戒了起来，将安娜他们护在了身后。
　　“艾瑞克叔叔，是你吗？”看到那熟悉的攻击招式，安娜的心头闪过一丝悲哀，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
　　“呵呵，安娜你还是如此敏锐，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孩。”伴随着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光从他脸上褶皱的皮肤和发色来判断的话或许会把他当成风烛残年的弱者，但那双阴鸷的绿色眼睛却出卖了他的野心，提醒着别人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嗜血残酷的妖狼艾瑞克！
　　“不错，是我。”拄着金属拐杖的艾瑞克好整以暇地站在通道的正前方，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部下，三个人成犄角之势将路完全封锁。
　　艾瑞克阴沉的目光分别从平野宏、安娜等人身上扫过，当他看到卢卡背上的伊恩时突然桀桀地怪笑起来：“咯咯，没想到我会被自己养大的家犬给反咬一口，安娜，这得多亏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小绪那丫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让伊恩对她死心塌地，不仅心甘情愿地替你们看门护院，甚至不惜背叛我这个主人！”
　　“你说什么？”听懂艾瑞克意思的卢卡立即青筋暴起，怒吼道，“你个老不死的竟敢诋毁伊恩，我饶不了你！”
　　“哼哼，瞧瞧约克逊生的好儿子，整个就是一疯犬，面对长辈都不知道用敬语的吗卢卡？”艾瑞克的身上突然迸发出凛然的气势，死亡的气息如地狱之门打开一般扑面而来，直面他的卢卡立即被压的动弹不得，“伊恩不过是我捡来的一只丧家犬罢了，原本只想教导个几年然后让他打入你们内部给我刺探情报，没想到……哼哼！”
　　艾瑞克大概觉得被背叛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因此心情愈发的阴沉，体内嗜血的因子也在不停地叫嚣着：“不过鼠辈终究是鼠辈，现在，你们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看来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艾瑞克，竟然跟两个小辈一般计较。”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平野宏拨开卢卡站到了最前面，揉搓着拳头说道，“老一辈的恩怨还是由我们这些老家伙自己解决吧！”
　　“老爸！”
　　“Boss！”
　　平野织跟卢卡欣喜地叫出声，原本面对强敌而绝望的心情得到缓解，瞬时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哼，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以为还能打得过我吗？”面对平野宏的突然苏醒，艾瑞克不由的心慌了，但一想到平野宏之前的伤势，他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平野宏平摊双手，两只手掌上纷纷燃起熊熊的橙色火焰，冰冷的眼神牢牢锁定艾瑞克，霸气十足道：“对付你，足够了！”

　　今夜的星辰很少，在云朵终于舍得挪开位置之后，如银的月辉倾洒下来，照亮了整片森林。
　　随着时间的流逝，独自等待的平野绪渐渐的开始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拨动她敏感的神经，四周晃动的树影仿佛恶魔在暗中窥伺，树叶沙沙的摩擦声犹如魔鬼在嘎嘎嘲笑，始终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咯吱——”丛林中一阵类似于磨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平野绪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那是通道出口打开的声音！
　　平野绪激动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很快就看到一棵树后有人影在动，她在高兴的同时不忘放松警惕，将枪举在胸前瞄准，试探性地问道：“谁在那边？”
　　“绪酱？”
　　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平野绪的心跳猛地加快，当树后的人影走到月光下，她立即飞奔过去抱住了狼狈不堪的平野织，趴在她的肩头一个劲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们都平安无事……
　　被抱住的平野织同样激动，甚至忍不住哭了鼻子，哇哇叫道：“哇嗷，绪酱，我差点都以为见不到你了，能活着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啊呜呜呜……”
　　心终于放下来的平野绪被平野织夸张的哭声震得耳朵难受，偏过头看到她哭花的脸，好笑道：“这不是没事吗？傻丫头，再哭下去就真的成大花猫了。”
　　同样满身是伤的卢卡拖着半死不活的伊恩看到这一幕，先是憨笑，随后在看到平野织一脸眼泪鼻涕的样子后黑了脸，不客气地喊道：“别哭了！哭得难看死了！小野猫，快去帮夫人扶一下Boss，Boss的伤口又裂开了！”
　　哭得哽咽的平野织两眼泪汪汪地回过头，吸了一下鼻涕鼻音很重地回道：“要你多嘴！”
　　然后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对平野绪说道：“绪酱你先帮伊恩大哥看看伤势，我去去就回！”说完不等平野绪回应便自顾自地跑回到树林里。
　　平野绪看着兀自离开的平野织，心脏一阵悸动，之前那种被黑影笼罩的感觉又回来了，让她很是不安。
　　卢卡将伊恩平放在空地上，平野绪俯下身去查看伊恩的伤势，在看到那无数被血污掩盖的伤口时，她整个人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然后心神完全被如何拯救重伤濒死的伊恩所取代，也就忽视了心头出现的那缕不详。
　　此时在隧道里，安娜同样在为平野宏包扎伤口，原先被缝合的地方由于剧烈运动再次裂开，鲜血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涌，安娜洁白的衣裙早已被染成血红，白皙的皮肤被衬托的更加苍白，温婉的她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只是紧咬着嘴唇拼命想要替他堵住伤口。
　　“咳咳……”鲜血伴随着咳嗽从平野宏的嘴里喷出，他却毫不在意地看着安娜，眼睛里满是对方认真的倒影，眼神十分温柔，“安娜，你后悔吗？”
　　“后悔没有退出黑手党的世界？”手里不停的安娜温柔地回应道，“如果只有作为黑手党才能保住小绪她们的话，那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说着她低头朝平野宏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然后拥有了小绪和小织这一对女儿，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所以给我好好撑下去，不要让我伤心。”
　　“呵呵，不会轻易死的，我还答应小织要带着全家人去度假岛玩呢，如果不兑现承诺的话她又会生气不理我，我可不干……”
　　看到平野宏还有心思说笑，安娜安心了一些，正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你们还是那么天真啊，难道不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吗？”被平野宏打败昏死过去的艾瑞克突然出声，灰败的眼神里闪过阴鸷的光，“我可是一直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在做事，既然失败了，你们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不好！”看到艾瑞克掏出炸弹的一瞬间平野宏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反身将安娜护住，将后背暴露在爆炸的火光中。
　　与此同时，从出口处传来了平野织欢快的声音：“老爸老妈，我看到绪酱了哦，你们快点过来啊！”
　　轰隆隆——
　　伴随着强烈的震荡，一大片林木随着地面的塌陷倒了下去，顷刻间便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
　　平野绪回头怔怔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巨坑，心脏猛地收缩，发出尖锐的疼痛叫喊，时间仿佛被暗下了暂停键，空间被染成了黑白，外界的声音和色彩全部被阻隔，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下一秒恢复之后却仿佛要爆炸一般猛烈地抨击着她的整个胸膛。
　　“不！”平野绪爆发出尖锐的呐喊，在知觉回复的那一刻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坑里，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划拉着尘土，歇斯底里地呼喊着：“爸爸，妈妈，小织，你们在哪里？快回答我！快回答我呀！”
　　同样被这一突发变故震住的卢卡在看到平野绪的动作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几步来到巨坑的一个边缘处开始搬动倒在那里的树木，同时高声冲平野绪喊道：“绪酱，出口在这边，小野猫才刚进去，应该就在这附近。”
　　双手已经磨出血的平野绪听到了喊声，立即起身跑了过去，在卢卡搬走碍事的树木之后动手挖掘起来，果然不到一会儿就看到了平野织的衣角，两人看到了希望更是加快了速度。
　　“小织，小织你醒醒！”平野绪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被挖出来的平野织，手掌颤抖着在她的脸颊上拍打着，终于得到了回应。
　　满身尘土的平野织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模糊但她认得平野绪的声音，意识有些不听控制的想要沉下去，因此她撒娇似的对平野绪说道：“绪酱，我的身体好冷哦……好困，好想睡觉……”
　　冷？
　　平野绪惊疑不定地将平野织的上半身稍稍抬起，结果在看到她后背那根直刺心脏的树枝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我！
　　悲伤和绝望像一根骨刺一样卡在了平野绪的喉咙里，让她半天都发不出声音，直到她看到平野织又要闭上眼的时候才爆发出来，在她的耳边大声地喊道：“小织，不可以睡！你听到了吗？不可以睡过去！”
　　“绪酱，我好冷……”流失的血液带走了体温，平野织的身体变得十分冰冷。
　　平野绪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所有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了这一句祈求：“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平野织涣散的瞳孔静静地看着远方，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好像看到爸妈了……他们是要接我一起回家的吗……真好……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扶着平野绪肩膀的手无声地落了下去，平野绪的身体一下子僵硬，所有的意识都离她远去，就那样抱着平野织的尸体一动不动，有如一尊雕像。
　　“可恶！”从始至终只是看着的卢卡感觉心脏被挤压的仿佛要爆掉，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逼得他很想杀人，绝望和悲伤如一把利剑在他身上一片片凌迟，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颓然地跪在地上的他犹如受伤的幼兽将自己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哭泣。
　　眼睛很酸很痛，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眼神空洞的平野绪耳边始终回响着平野织最后的声音。
　　“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小绪，妈妈就在你身边啊，多依赖一下妈妈不好吗？”
　　“绪酱你放心，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哈哈哈！”
　　安娜、小织、平野宏的声音相继在耳边响起，一直没有动静的平野绪如木偶一般呆呆地起身，在卢卡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慢慢走到伊恩的身边，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银色手枪，缓缓抬高，直到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嗯，一家人在一起。”平野绪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暗淡的眼睛短暂地恢复了昔日的光彩，蓝的耀眼。
　　躺在地上的伊恩眼睁睁地看着平野绪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内心焦急地想要阻止身体却无法做出回应，紫色的眼眸里顿时充满了绝望，最终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