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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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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三年冬,第一场雪在桑海降落的时候,小圣贤庄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预料到,这将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冬天。
包括颜路。
这个早上,他还在温暖的院落里和他家三师弟怡然自得地喝着茶下着棋——年关将近,小圣贤庄的春假也到了,庄上弟子们今天就会陆陆续续地下山,不过也不排除有些弟子无家可归或者是背井离乡——自然,小圣贤庄还是容得下他们的。
但一局棋还没下完,一群学生忽然“哗啦啦”地涌了过来,一个个惊慌失措面带惶恐。
“二师公三师公,庄外有人被追杀……”
当颜路和张良在学生的指示下赶到战斗现场时,满地白雪被糟蹋得不堪入目,现场情况确实当得起“惨不忍睹”四个字。
十多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少年——这么说不打确切,毕竟那少年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红衣。
包括颜路和张良在内的儒家弟子都避在矮坡后没有出面——不管前面上演的这一出围殴是有多不符合儒家的仁义之道,这种杀到了家门口的麻烦事,在考虑清楚之前,不宜插手。
但作为一个隔岸观火者,颜路还是为这把火的惨烈惊了一惊——围攻的人出手狠辣,招招攻其要害,而那个战斗到明显快要力竭的少年,则一次次选择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下把自己的非要害处送了上去,以此换来给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虽然不是要害,但失血过多一样会死人。
“子房……”颜路忍不住低低出声,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出手。
颜路一转头,才发现张良正紧盯着战局
“居然欺负到小圣贤庄的头上来了,岂有此理。”张良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没等颜路反应过来,已经提着凌虚闪身出去。
颜路在一怔过后,无奈地一笑,认命地提剑,领着一帮弟子出去帮忙掠阵。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负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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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一径往回走,颜路紧随其后,撂下一干眼巴巴张望的儒家弟子,掀帘进了内院。
半刻钟后,师兄弟两人双双束手相望。
把那少年的沾满了血污的脸擦干净以后才发现对方容貌不俗——这没什么。
撕开已经成了一堆破布的衣服打算察看外伤之后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少女——这也没什么。
把手指搭上对方的腕脉之后惊觉这女子体内留着不下十种毒素的痕迹——这还是没什么。
然而——“阴阳内力?!这是阴阳家的人!”
“……这……”颜路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张良。
张良看起来倒是很镇定,略略一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后施施然走出。
颜路:“……”
认命地开始为这女子治伤时,有一个念头隐约从颜路脑子里闪过——这次,他们捡了个大麻烦。
比之前暗藏天明和少羽还要麻烦的麻烦。
洗干净手,端着一盆脏水走出内院时,颜路看到张良正站在外院里出神。
“子房。”
听到声音,张良转头看了过来。
“你为什么决定救她?”颜路还是有些疑惑——虽然张良出手之前说的那句“欺负到小圣贤庄头上来了”似乎解释了什么——比如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小圣贤庄就会颜面尽失,但颜路直觉,张良的理由不是这个。
何况自从四年前博浪沙那件事之后……张良的性情比之早前更加隐忍不少。
“因为这件事有蹊跷。”张良笑了笑。颜路一怔:“……什么?”“姑且不论这个人是谁,又为何被追杀。”张良容色淡淡,“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小圣贤庄附近?被追杀是否和小圣贤庄有关?”颜路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眼睁睁看着人被杀死,或许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却也有可能错失提前获知危机的机会。”张良说完,忽然狡黠一笑,“所以,若是掌门师兄生气,二师兄别忘了向掌门师兄解释清楚。”
——伏念昨天下山办事,现在还没有回来。
颜路:“……”
昏迷了两天之后,那个女子终于醒了过来。
张良正好在场,而颜路反应过来时,那个女子已经盯着张良出了神。
颜路:“……”
好吧,这世上会看着他这三师弟看呆了的男男女女都不在少数,不应该因为这女子之前表现得太过生猛而对眼前这一幕产生心理落差的……只是那眼神里的惊讶似乎不仅是惊艳?
颜路正如是想着,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那女子有些虚弱的声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什么???
颜路略茫然地看了看现场,而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张良的脸色已经精彩到言辞不足以描述的地步了:“……良,不是女子。”
那女子一瞬间瞪大了眼,满满的难以置信:“可是……你长得……”剩下的话明显被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两人各自复杂的脸色,颜路终于忍不住了。
“噗哧……”
声音不大,但那两个人几乎同时转头盯了过来。
颜路迅速敛眉微笑——这不是他的错……
看到颜路时,女子的表情明显正常了很多:“这位是……”“这位才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张良一副把烫手山芋往外推的语气,立刻让开一步。女子神色略不安地瞥了张良一眼,大概也是为刚才的误会而尴尬。
颜路看在眼中,笑了笑,习惯性地救场:“在下颜路,草字无繇。”“颜路?!”女子一脸诧异——又是那种被雷劈了的表情。颜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已经略局促地转头看向了张良:“那、你是……”“在下张良,字子房。”张良从容道。
这一次,那姑娘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五雷轰顶——颜路以为这说法绝不是夸张。
——而且,好像听到了什么古怪的话?
“……又被教科书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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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浅姑娘确实是阴阳家的人?”颜路问道。
自称阿浅的少女看着年纪不大,惫懒地躺在榻上,神色中早已消去了一开始曾有过的一惊一乍,似乎老成淡漠而漫不经心,淡淡笑起来时,是无害模样。
声音有点凉:“确切来说,是‘曾经是’。”
张良一挑眉:“阿浅此话何意?”“意思就是现在不是。”阿浅无所谓地一扯嘴角,“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要被灭口。”眼中流光一转,又一句话,轻巧地堵住了颜路和张良继续往下问的可能,“不过抱歉,那件事我不能再对任何人说。嗯……阿浅是惜命之人。”明明没什么表情,眼底偏有种堪称无赖的意味。
“那阿浅接下来有何打算?”张良缓缓开口,笑容里的意味连颜路都看不分明。
阿浅的神色终于认真了点:“我能留下来吗?”
颜路皱眉,余光瞥见张良神色不动地仍在微笑。
“我说实话……被追杀的时候我是故意往你们这里逃的。”脸上那种表情绝对和愧疚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儒家兼济天下嘛……”
眼看着两人都不开口,女子终于拧眉:“两位不会忍心送羊入虎口吧?”
颜路默不作声——有这么生猛的羊吗……
“此事,不由我们二人做主。”张良淡淡道,“须掌门师兄决定。”
伏念的决定很简单——送走。
颜路很理解伏念的心情——之前张良收留天明和少羽多少还算是占着道义,如今这个女子来历不明,说的话真假难辨,不仅棘手而且危险。
何况对方是女子。
何况小圣贤庄如今被帝国盯得越来越紧。
但颜路的直觉是,张良在说服伏念留下阿浅时,并没有多尽力——而且,有这个感觉的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掌门师兄不同意,良与二师兄也是爱莫能助。”张良顶着一副无辜惋惜的表情对阿浅如是说时,颜路明显看出了后者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到底是因为谁,颜路也说不准。
“走就走。”阿浅压着什么似的说,就要站起来,张良才施施然地补充了下半句:“不过,阿浅可以留到身体痊愈后再离开。”女子眼中似有星光乍起,然而下一刻又被张良的一句话打得寂灭:“二师兄精通医术,阿浅尽管放心。”
颜路略略一笑,眼神几分无奈——子房你说这话是打算让人放心吗?
不过,人暂时还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