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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执素】
执素坐在房外廊檐下的台阶上,悠闲地乘着凉,想着过去。房内,公子正在作画。
执素是她现在的名字,是公子替她取的。
公子喜欢画红罗帐里的温香软玉。连带的,公子身边的侍女丫鬟名字也各个改得曼妙。譬如红绡、漪罗、纤枕、欢颜······愈贴身愈美丽,愈美丽名字愈销魂。
好比此刻,便是纤枕和欢颜陪着公子画《双姝消夏图》。
本来按惯例执素该叫素纨。可那天公子起早后便将她改叫了执素。从名字便可知,她的姿色不及他人,所以只能做些在房外听候的事。这反倒成全了她。
执素叫执素之前,曾叫过春桃、碧水、卷珠。每换一家,主人家便要给她换个名字。再往前溯,最早叫宁宁。
叫宁宁时,执素有父母、兄长和阿嬷。
那时,父亲常抱她坐在膝头看书;那时,母亲常笑她吃糕吃花了脸;那时,兄长常爬树摘花给她戴;那时,阿嬷的乳香总萦绕着她,让她十分满足。
不知是否是身量的关系,记忆中的家很大很大。她绕着房前的园子跑上半圈都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那时的她最幸福。可惜当时年纪太小,只记得自己叫宁宁,却不晓得自己的姓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中家人的面孔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来人,净手!”
里边唤人了。执素起身推门,入里后又利落合上。
这房是湖心上的一座敞轩。房中此刻香气袅袅,公子正俯身端详自己的新作。
正对公子的那面窗户尽开。窗前一张罗汉榻上,纤枕和欢颜正在穿衣。青红的肚兜衬得两人肌肤愈加白皙娇嫩。刚披上的半透罗纱修得榻上佳人的身姿愈发纤柔袅娜。
执素在面盆里换上净水后便端到离公子身侧一丈远的地方候着。桌上摊着公子的新作。
画上两女子,头上珠花翠钿,身着俏色肚兜,露着玉臂,手执团扇,半卧半靠于榻上;下半身的裙裾四散开来,如水般一层一层漫到地上。或垂目,或眯眼,慵懒闲散。身后窗外一角,翠绿的芭蕉弯垂着,正好半掩了日头;一片留白水纹后的远处,是对岸隐约的点点玉粉殷红;画面右上角题了首小诗,执素不太识字,只大概辨得夏、华、羞、春、色几字。
据说公子画美人很出名,不过画山水比画美人更出名。
欢颜与纤枕将衣穿妥后,便来到公子身侧服侍。一个为公子净手;一个双手托着干布巾,细心为公子擦拭,动作轻柔,服侍到位。
俊男美女在一起很是养眼。只是突然一声尖叫后,水滴便洒了执素满脸。还好执素反应快,及时闭了眼睛,要不然这水进了眼里总要有点不舒服的。
“你怎么不躲?”公子问她。
执素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若是躲了,盆里的水会洒出来。”
公子又道:“执素你该笑笑,一直板着脸不觉得生活无趣吗?”
执素说:“生活只要不痛苦就好。”
执素就是这样,总是严肃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公子无奈摇摇头,道此女不可教也,然后领着二美出了敞轩,一路嬉笑打闹,惊没了廊桥下浮着的鱼。
执素到这里已有好些年了。
这年春末,邻县的员外派了两辆大车请公子带着群美去赏芍药。芍药家里本也种了不少,可毕竟量稀种少。邻县的芍药是成片的,远近驰名。开花时,满坡彤云赤霞、轻烟琉璃,宛若醉后酡颜,不输牡丹。
大车皆是由双马所拉,脚程很快。
公子因喜欢迎风的感觉,所以和车夫一道坐在车头。车里坐着群美和执素。执素不属群美之列,她是画中那处专门用来衬美人的留白;是众人赏花时,在一旁温酒布盏的人。
到邻县得过一处山道。道不算窄,可旁边临着悬崖,让行过的人有些心悬。不过,在众美一片高低惊呼声中,马车有惊无险地过了。
芍药坡下,群美束着步子聚在一起惊叹连连。他们就等公子一声令下,好如穿花蝴蝶一般飞入花间丛中。
一轮诗酒过后,公子在案头展开纸卷,研好了各色墨汁,就待落笔生华。
众美今天衣着打扮特别用心。鲜色粉衣外还罩着轻烟罗纱或是软薄绸缎,轻轻一舞,衣袖翩然扬起,裙带翻飞。再加上众美娇笑声声,旁人只赞花美人娇。
画卷之上,公子泼墨行云、工笔勾勒,大幅的青绿山水下是翠茎粉蕊黄丝、窈窕旋欹饱满的各色芍药。众美也被写意成了翩然的侧脸与背影,就好似蝴蝶一样衬得花儿愈加仪态万千,美不可言。
“执素,可认得这些字?”公子提完诗指着上面的字问她。
“执素愚笨,认得不多!”执素回道。不知何时,公子竟然开始过问她的学识。公子说,作为他的丫鬟,哪怕只是洒扫的,不识字都会有损他这个著名才俊的颜面。所以他和姐妹们有空就会教她,这几年也识得不少字。
唉!还是这样少,这启蒙果然不能太晚!公子不禁叹气。
执素沉默不语,在一旁尽职打杂。
这芍药坡他们呆了两日才尽兴。第三日下午,众人启程回去。
或许是临近夏天,天气变得有些燥热。不过这一切都不打紧,等翻过山,他们很快就能到家了。
远处一片巴掌大的乌云正在积聚。忽然凭空来了一阵狂风,眨眼间那乌云就压顶了。狂风侵扫之下,卷起大片碎石,掷得马儿乱了狂奔的脚步。
今年的雨季怎来得这样早?驾车的马夫看着天色抱怨,手上的鞭子挥得更急了,檐角的铜铃撞得哐当乱响。
只听“喀拉”一声,前面疾驰的马蹄踩到了乱石,前蹄一个打滑便趔趄翻倒在地,连带的马车也侧翻且向外滑出几丈。不巧侧边便是悬崖,好险在滑出崖边一半时堪堪止住了,碎石滚落无数,车身大半截都悬在崖上,单剩朝天的轮子还在空打转。
车内摔懵的几美开始尖叫挣扎,弄得车身开始往下倾斜。车内的公子与先前被甩在地上的车夫赶紧出声喝止,此时乱动可是要整车往崖下掉的。
急停的后车车夫与执素跳了下来,一个去稳住前车,一个将后车几人接下后也去帮忙了。
这头几人死命按住那车,将将稳住了下滑的去势,里头公子已经攀出来着了地,回身去将里面几美一个个往外牵。等一个个都出来了,提在众人嗓子眼里的心才“扑通扑通”跳归了位。
怎奈祸事单行总觉寂寞。天上一道霹雳带着豆大的雨点惊了刚被扶正立稳的马。马蹄惊抬后便要往前奔,好在缰绳还拉着跑不动。可一来一去扯得车辕左右打摆,恰巧扫到了还在崖边尚未安全的公子。
彼时,执素正搭手准备将公子扶过横梗在两人间的车辕。公子被扫时下意识里就抓紧了手边的小臂,摔下去时顺便就把执素也一道带下去了。
一片较之前更为惨厉惊悚的叫声响彻四野,哭声透过雨帘往崖下荡去。
“莫哭,莫哭,本公子尚在!”公子懒懒的声音从崖下不远处传来。原来公子落下时恰好拉住了块跟鹰嘴似的尖石,拽着执素凌空吊着。
瓢泼的大雨浇得两人嘴眼都快睁不开了,尖利的石头也变得滑腻起来。公子的指甲已死命抠在石头上,努力负担着两人的重量。但石头凹处已有薄薄的青苔,渍了水更加滑腻。
执素看着两人一寸一寸的下滑。所幸上头众美拿腰带和套马绳结的绳子垂了下来。
只是这绳带······看着眼前正下垂的五颜六色,公子有些无语了。
“执素你别怕,绳子下来你先上去!”公子赶忙吩咐。自掉下来,执素的手就一直松松的。若不是他死死抓着,执素只怕已经掉下去了。
可惜绳子不够长,垂下来只到执素手腕。再说这绳是绸质的,且只是单股,到底是绳还是带?能吃得起多大分量?中途会不会被尖石刮破?
执素注意到自己的葛黄衣袖上突然多了几点血色,想来公子用来画画吃饭的手快要不能看了。她瞟了瞟下面,万幸底下是条河,于是抬手把绳带绕在公子腕上,系了个牢牢的结。
“你在干什么?”公子急得额旁青筋暴起。水顺着他的眉心鼻尖滴到了执素的脸上。
“公子,下面是条大河。掉下去不一定会死。”
“既不会死,那你先上去。”
“不是不会,是不一定。倘若公子去了,姐妹们吃什么?”执素不再多言,专心用力按压公子前臂内侧靠肘部的肌肉,迫其五指放松张开。腾开的那只手又快速敲其曲池,使其手臂遍生麻意,瞬间无法自控。
便是这一刹那,她微扬起头,朝着公子淡淡一笑,两手便轻轻一松飘然下落,甚是恬淡。
执素觉得从下扬上的风好似托住了她的背,她没有害怕。望着愈来愈远的上面,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上面,公子是满脸的错愕、痛惜、自责,以及不舍。
执素——!恸哭声在崖上久久不绝。
【公子】
公子十六那年离家后给自己起的字叫渺弥,取意水流旷远。因他行事随性不拘,处世不羁,人送诨号“自在猫”。
公子家世不错。他出生前,父亲已在京里任右司谏。又因家乡祖产丰殷,京里一家人的生活从未因父亲不多的俸禄而捉襟见肘过。
公子是家里的嫡长子,本该是最受家人厚爱和期许的。可就因为一个术士的话,家里从上到下没人待见他。术士说:这孩子八字克全家!
公子本来不觉得什么,可三年后弟弟的出生让他感到了天壤之别。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出色。直到十六那年他倾心了一位少女,他央求父亲为他去求亲。最后,亲事是定下了,可与她结亲的却是尚未成年的弟弟。因为少女家世显赫;因为弟弟承载着全家的希望。也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家人不喜他的原因。
术士一句话,谦恭有礼、学业良好的他被家人厌恶;而那个骄纵蛮横、无法无天的弟弟却成了全家的心头肉,错了都不舍得打。这样的家再呆下去,有何意思呢?
于是,公子背起行囊走天下了。临行前,家人赠了不少金银作盘缠。不过公子知道,那不是儿行千里母叮咛,而是散财送瘟神。
跨出家门时,他希望自己今后能如流水一般行无疆域、旷渺辽远。此后,他再也没用过家里给起的名,世人只知他是渺弥。
公子游历天下没多久便展露出他的过人才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笔下意境大气沉郁;尤其是他的丹青颇为人瞩目:工笔时精细巧密,泼墨时潇洒恣意,行云流水间尽显恢宏。是以公子到了弱冠之年,携千金来求画的人可以排过河。
后来因男人们交际常去青楼,公子便爱上了美人。他专门为被他赎出来的清倌们在风景秀丽的江南置了处依水的宅院,那处宅院也成了他的家。
有一年,公子在一个小镇上买了个骨瘦嶙峋的没心少女。说她没心是因为她木讷的近似没有感情。也正是因为她定定的,不惊不惧不喜不悲,他才最终决定买下她。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让一个女孩子失去了笑颜,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买她来是放在书房做婢女的。不过众美好像都挺喜欢这个没表情、话不多的女孩子,所以他便也给她起了个如细丝一般的名字——素纨。他曾经同美人们一起逗她笑过,可惜扯动唇角后她比哭更让人别扭。
一日清晨,因作画而在书房卧了半宿的公子醒早了,美人们在榻上睡得正酣。他端着隔夜茶静静地酌着,无意间从微隙的窗缝里看到坐在廊下的素纨。素纨正抬着一只手迎向那轮红日,虚悬的手掌似在触摸晨曦,清辉透过她的指缝,让本就纤细的手更加细巧。
他的心怦然而动。当天上午,他便给素纨改名为执素。
后来,他便开始有意无意观察她。一个人时执素经常仰望青空,她会因一阵轻风闭眼,会因一声鸟鸣回转侧耳,会因地上的一片云影抬头;圃中一朵新开的小花会令她双眼一亮,墙头新生的枝叶也能让她驻足瞧上许久,一株折了叶的纤草便能催红她的眼眶······原来她是有心的,她的心至柔至软至细。
公子知道执素喜欢花草,尤其喜欢自然而成的。所以那年,邻县张员外邀他带美人去赏花时,他便带上了她。
临行前一天,他问执素可知道芍药还叫什么。
执素说叫余容、叫离草。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叫将离。
公子非常满意。执素是个聪明的孩子,短短几年间,大家教给她的她已全部学会。不够的只是过分谦卑和不自信,总推说记不清识不全。
芍药宴上,主客各方都尽情赏花吟诗品酒,或高谈阔论,或笑语盈盈,热闹时都不知来这里是赏花还是赏人。
好在公子身边还有一处是安静的。执素在他身旁静静地斟酒,静静地研墨,静静地看花。公子偶一回头,看到执素黑亮的眸子里映出的芍药竟比自己看到的还要美上几分,不禁多瞧了几眼。执素发觉后,立马垂目。
明媚春光下,公子第一次发现执素竟是如此端庄。回想一下,执素向来不涂脂粉不擦香,五官虽不出挑却很周正;不做事时腰杆总是笔直,随侍一旁也只是垂目敛颌,从不低头,从骨子里透出铮铮傲气。
回程时,员外赠给客人的芍药铜铃铛被公子挂在了马车前,一路上叮呤嘡啷很好听。后车上的姑娘们还说这声音像极了在念“将离”,应景!嬉笑间,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芍药宴结束后的这段回程中会有一场生离死别。
公子怎么都没想到执素会不要命。当他看到执素第一次展颜,他暗叫不好,但为时已晚。执素那微微一笑淡淡地,却甚是明媚,从容之下绽开的容颜好似倾城倾国。
他反手回抓,可惜只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轻轻一擦便错失了。
他眼睁睁看着执素犹如一只细小的粉蝶命竭时无奈地张着翅膀落入尘泥,而他却无能为力。从上落下的倾天珠帘模糊了她的身影,留给他无尽的悔恨与痛楚。
【噩梦】
横空出来的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恍惚间,只闻得梅烟严厉愤恨的声音——不准笑!笑了就回不了家!笑了,家人近在咫尺也不会认你!
定定神睁眼,只见一道寒光映着昏暗跳动的灯苗朝她慢慢靠近。她退了又退,直到无路可退瑟缩到了角落。她被人面朝下大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墙上寒光一闪,接着便是颈肩处的剧痛和漫天血色。
嗬!是梦!那个早已远去却挥不掉的记忆!是她不乖,为了面人放开兄长手后所受的惩罚!
当年那日,兄长得了父亲允许出门赏灯会,走时偷偷带上了她。她那时刚满三岁,用大人的话说是正值粉雕玉琢惹人怜爱之季。
外面爆竹声声,彩灯高悬,一片繁盛荣华之景。这样的热闹喧哗是家里从不曾有的。她坐在兄长的臂弯中,看着熙来攘往的市井,新鲜极了。只要是她指的,兄长就立刻买下。是以没过多久,身后两个亲随手上便提满了物件。
她见不远处有小童玩耍,便吵着要下地自己走。兄长极依妹子,于是放她下地牵了手慢慢行。
在胡人的摊子前,兄长被几柄弯刀定住了眼。他嘱咐她乖乖站着莫乱走,然后便松开手拿刀和亲随略作比划。她拉着兄长的衣摆四处乱看,周围衣来鞋往,无甚有趣。
你若来提亲,在彩礼中加上这些,可好?旁边有个漂亮的小姐姐对着身边的俊美哥哥指着摊上的彩石说道。
傻丫头,你若喜欢,我现在就买予你。俊美哥哥眼神温柔极了。
女俏男俊,惹了周围不少人注目。她也盯着他们,只不过不是看他们的脸,而是盯着他们手上的面人,一个是老翁托着大桃子,一个是少女提着七彩花篮,好看又香甜好吃。
只是那两个面人很快就朝街心移去。她拽拽兄长衣摆,未见兄长动作,于是便撒手去追。追着追着,面人不见了。待回过身时才发现,自己已找不见兄长了。
嘭!嘭!嘭!一时间烟花四起,璀璨之色惊艳了夜空。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惊叹声彻底盖住了她的大哭。哭着哭着,她的口鼻突然被一巾帕捂住,一股腥甜后便失了知觉。
然后便是噩梦的开始。
执素睁开眼睛,左手按向右颈处,那里隐隐有一丝丝抽痛。旁边的周婆呼吸均匀缓慢,正沉沉睡着。
执素现在仍旧叫执素,她决定不再随便被人改名字了。这算是对过往、对公子的纪念。不管如何,与公子同过的那些年是最安稳的。
从近百丈高的悬崖坠入河里居然没死,执素不是一般命大,不过伤得也不轻。落水时击水的力也同样反噬到了身上,痛得她撕心裂肺、血气翻涌,一口气没接上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间村屋的旧竹榻上,四肢都被绑着长长的木板,无论痛痒都不能动。这一躺便是四个月。救她的人是周婆。
养病期间,执素曾托人到府中送信,可捎信人说没找到公子。能下地后,执素便自己寻了回去。敲开门,桃花依旧,人面已换。宅子的新主人说:前主人的爱婢坠崖落水,寻人未果,回来后伤心自责数日仍不死心,不久便卖了宅子散了众人,独自沿河而下慢慢找寻去了。这一散连带的众美也没了消息。
周婆有个儿子在附近的庄子上做事,他每年秋后都会带着庄上的收成给京里的主家送去。今年主家老太太要办六十大寿,他便乘此机会领着周婆和家小去京里见见世面。
京城在大河的下游。执素想着若是有缘路上或许能碰到公子,便也一道了。
如今的夜真冷。
执素裹紧了外衣从茅厕出来,还是忍不住发抖。或许是水土不服,她这几日老起夜,马桶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行到一半,她突然被人捂住嘴拦腰拖进了一旁的矮树丛里按到了地上。天上月亮还这么亮,是什么宵小这么大胆。
“美人,你怎么都不笑呢?”宵小喷着满嘴酒气,食指反复刮擦着执素的脸,继而又道:“他们都说你是面瘫呢!不过冷美人,我喜欢。从了本少爷,一会儿的欢快保准让你□□!”贼子说话越来越露骨,嘴巴直往执素肩窝子里蹭。
执素双手被那贼子捏紧在一块儿动弹不得,嘴又被捂住发不出声。天上的冷月让她背后发寒,颈肩部又开始抽痛。那梦中要命的窒息感又席卷而来。
不过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幼童了。执素弯起膝盖狠狠向上一顶,贼子吃痛翻身松手去捂□□。执素赶紧起身,顺手从地上摸了块石头逃命。可才跨出两步便又被拽住了。
“想逃?没那么容易!”大概是贴身距离下攻势力度不够,那贼子又倏地上前来狠狠说道。
“救命!有贼啊!”执素一边大喊,一边转身抬手照着贼人的脑门便砸下去。
贼人捂着脑袋连连后退,嘴中阵阵谩骂:“大胆,居然敢砸爷!”
庄里下人听到呼喊纷纷赶来,看到执素没事便揪了那贼人提着灯笼照脸。这一照便出了大事,流了一头鲜血的贼人是主家少爷。
第二日一早,主家的老爷夫人和老太太闻讯赶来,一番问话后清楚了前因后果。
执素本以为这朝中做官的人家是讲理的。可直到被喊进院子看到竖着粗棍的仆妇后,她知道自己错了。等待执素的是五十大棍的家法,缘由是以下犯上、恶奴伤主。
“大人,我并非你家下人,您不能对我行家法。若是要追究公子头上的伤,请将我送官查办!”执素在院中说得义正言辞。
“我不管谁对谁错,但你伤我儿就是不行。将你送官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屋中传出冷酷的声音。
这分明是私刑!可小老百姓如蝼蚁一般,在钱权面前即便反抗也改变不了被肆意践踏的命运。棍棒如巨石般落下,被按住手脚的执素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硬撑。
执素被打得天昏地暗、几欲昏厥,耳边周婆为她告饶哭喊声似乎越来越远。忽而鼻尖一抹熟悉的墨香令她睁开眼。眼前这张喜忧参半的脸上满是担忧与心痛。
“公子,嗬!放心,我还活着。”执素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干裂的嘴唇透着道道血气。
“嘘,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公子牢牢握着执素的手坚毅地说。我再也不放开你了。
新旧伤痛累加下的执素再也撑不住,神识涣散,慢慢合上了眼。闭眼前看到一抹青灰衣摆上的银线海棠暗花。
“阿嬷——”执素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便沉入漫天的黑暗。
宁宁,今日可有乖乖吃饭?母亲在树下爱怜地向她伸出手。
一条绣着银线海棠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她的嘴角,她开心地从溢着满满奶香的怀抱跨出,跌跌撞撞跑向母亲。
她就这样在大人间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地跑着,直到一跤跌在地上摔懵了。其实她一点都没摔疼,只是暖暖的太阳和大人们宝贝的目光让她眼泪倏地便冒了出来。
那个香香的味道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哼着安静柔和的曲调。渐渐地眼泪就回去了,渐渐地她也跟着一起哼。
母亲!阿嬷!那里有疼她的怀抱,那里有她爱的味道,那里有让她安心的曲调。那里,有她再也触不到的温暖且遥远的家。
【重逢】
天上飘起的雨令深秋的天变得愈加寒冷。不知哪家赏枫的公子和女眷为了避雨敲开了礼部侍郎李振在郊外别庄的后门。
看门人想要进去通传,可来人低调,说只在后院亭内小歇,雨停后便离开。
侍郎家的别院不算小,一进又一进。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绕成的后花园因着红枫而显得景色独特。只是这景致被一阵哭天喊地给打破了。
求大人莫再打了,这样下去不死也会残的!苍老且凄厉悲愤的声音穿过一进又一进的院墙传到园内亭中。
亭中人自然要打听。路过的新进下人觉得不平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听得亭中人频频皱眉。端坐在正中的一位公子朝旁一扬下巴,身边的一位妇人便带了两个侍女寻声而去。
到底是别庄,门户没有京里的正宅看得那么牢。妇人没受什么阻碍便到了正施罚的那进院子,院门口挤满了观罚的下人。
她们拨开人群到了院内,受罚的女子伏在湿冷的地上,手脚皆被人踩住。女子左右各一个粗壮仆妇轮流落棍,下手毫不含糊。不远处的廊檐下正歪坐着一头裹纱布的男子,估计就是那个行为不端的主家少爷。墙角边一白发老妪被人拦着,泪水连连颤颤巍巍,口中不住说着是她害了那女子。
妇人正欲出声时,忽见对面廊下月洞门中行出一青衣男子,大喝一声“住手”,衣摆未动便已跪坐到那女子跟前,途中更是将仆妇手中的棍棒夺下扔到老远。男子伏下身,指尖轻触女子脸庞,轻唤执素。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闻男子反复的低语和女子如飘絮般的低吟。
见有人制止,妇人转身打算离开。只是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回转身,走到执素身边蹲下侧耳细听片刻,然后微微揭开执素右侧衣领。那里有块铜钱大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谁让你回来的?”屋内的李侍郎出来对着青衣男子厉声训喝,转而又向那妇人质问道:“你又是何人?”
妇人并未理睬,她有些颤抖地收回手,略过执素血迹斑斑的腰腿处,转去翻她的裤管。执素左脚三阴交旁赫然一点朱红色。
“殿······殿······说找到了!”妇人有些语无伦次,“要大夫,快!”妇人边说边跪坐在地抱着执素的头不住哽咽。
对这突然横插出来的人,众人都好生奇怪,直到李侍郎唤“家丁何在”时才反应过来那是生人。
“谁敢?”男子起身挡在妇人与执素身前,用脚尖就近挑起根棍子拿在手里,轻轻松松便拨开了迎面的攻势。他冷言笑道:“关乎于弟弟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是非不分啊!”
逆子,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李侍郎冷笑一声,拿了棒子就朝男子身上挥去。
男子生生挨了三棍,然后道:你是父,我为子。你打我,无论对错,我不会还手。但你若要打她们,我手中这根棒头一个不准!此时他眼中射出的光如利刃一般看得人心中一抖。
两方便这样僵持了片刻,直到院中来了一行人,他们直奔执素。随行侍者都默契地顺着男子一道将其他人隔在外围。
“多谢你保护舍妹!”来人中一锦衣男子转身致谢。
今日怎有如此多生人在园中?还无理的插手他的家事!这些家奴真是欠管教!李侍郎怒火中烧正欲爆发,忽见锦衣男子转向他的脸孔。这一眼看得侍郎大人双膝一软跪拜在地,埋头大声道:臣李振叩见吾皇······
【后记】
走失十六年的先帝爱女、今上御妹——婉宁公主终于寻回来了。满朝上下无不欢喜。
为庆公主还朝,圣上颁旨大赦天下、减免税负三年,为公主积善修德。普天同庆!
天下大赦,唯一家例外。礼部侍郎李振知法犯法,被罢了官;次子因背负多条命债被判斩首;除长子外全家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
半年后,婉宁公主大婚,三十里红妆铺路,下嫁名仕渺弥先生。据传两人志趣相投,恩爱非常。偶有名仕游历天下时能看到贤伉俪的身影,令人艳羡······
又是一年芍药花开,鸟语花香,云淡风轻。
芍药坡前,一对璧人相依相偎。
你为何要改唤我为执素?
因为想执子素手,共与天涯!
自己越看越觉得矫情,叙述冗余。
贴上来,接受群众的批评。如果有人戳进来并看结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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