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小苹果果爽

2、鸿门宴

　　兄弟俩跟着父亲穿过长长的客厅上了二楼侧厅，侧厅的护卫兵接过韦将军的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进入内厅，早有秘书将收到的电报摆在将军面前。韦释尧瞥了一眼电报内容，只看得“段祺瑞政府”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扫了身旁人一眼，却见他二弟低着头不知在出什么神儿。一时间房内只闻大钟摇摆的声音。
　　韦将军低头看着电报良久以后才开了话头，唠得却是家常，“释尧啊，你20了吧，俗话说……”未待说完，就闻得简单急促的一声“父亲！”韦将军的目光仍定在薄薄的电报上，头都未抬，“你就是性子急躁。将才在花园中你母亲话还未说完就被你打断，你现在是愈发地不知礼数了！”释尧摸了摸鼻子，却见二弟慕尧抬起头，眸子里亮亮的，对着父亲：“不知今晚刘司令的家宴，可有什么不同。”

　　这一面，奶娘领着甘澜去往夫人的居所。整个将军府极大，韦夫人因整日要应酬些官太太顾向家中老爷讨得将军府的偏宅作为日常接待会客的居所。先前两个月她听从老爷吩咐，将甘澜带往杭州的娘家省亲，顺带过了年。原本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事情，却因着情况特殊无可奈何。昨日刚回到天津，登门拜帖的已不在少数，各路太太都嚷着许久不见要来走动走动。这一个上午应接着下来，英国茶都喝掉了十壶。刚嘱托身边的秦妈对今晚的饭菜上点心，就瞧见甘澜穿着刚回房间换的新衣过来了。
　　甘澜见秦妈要出客厅门，侧了身子，道了句“秦妈好”。秦妈俯身，却没有什么笑意，“三小姐好，可有日子不见了”，说罢便去了厨房。
　　“娘！”甘澜一下跳坐到到软软的沙发上，“爹爹和哥哥忙什么呢。今晚你说的那谁家，是有个姑娘要许给大哥吗？”
　　韦夫人笑了笑，“这也说不准，指不定是把你许给刘家小子呢。”
　　甘澜撇了撇嘴，垂着眼角不发声儿。
　　“澜澜，一晃也三月了。学校那里开学了，后天你就正式去上课了好吗？”
　　“嗯，好的。”

　　甘澜回房间摆弄了好一会儿从杭州带来的小玩意儿，样样都是心头好，选不定主意究竟挑哪件当小礼物。听小碧来催自己下去会客，才终于下定决心挑了个水草绳编的小蝈蝈，攥在手心里匆匆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就见释尧斜倚在外头栏杆处，长手长脚，对着她笑。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怕我们家笨笨的小姑娘迷路啊，哈哈。就特为接你来了。”
　　“怎么不说话？西湖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可是只有娘亲同她一道，外加杭州的亲戚女眷，总感觉少点什么。想了想，抬起头对着大哥，“大哥，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么？爹不用说，你和二哥都好像忙得很。从前不是这样的。”
　　“小脑袋想什么呢，后天大哥送你上学去。省的你整体脑袋里乱想。”韦释尧拉着甘澜的小手，心想着，软软的嫩嫩的，这辈子都不要受伤才好。

　　大客厅里，刘司令与妻子带着儿子女儿坐在沙发上与韦将军和夫人聊天。刘司令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四月底要办十五岁的生日宴，邀请韦将军一家莅临。
　　正说着，管家过来通传，说是二少爷到了。
　　韦慕尧穿着一身正装，同长辈问了好，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这就是您家二公子？仪表堂堂，仪表堂堂呀。”刘太太仔细打量着韦慕尧，俊朗的脸上带着一点清疏，表情淡淡的，似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正看着，就听得两声叠起来的问好。韦释尧牵着甘澜来了。
　　甘澜自来熟些，拉着刘家小姐打了招呼，湿漉漉的手心里张开是个草编的小蝈蝈，说是给刘姐姐的见面礼。
　　刘太太原以为韦家是大家，出手定是不凡，却不料这备受宠爱的三小姐拿出来的见面礼如此不成文，原本到了嘴边一堆吹捧的话一时间竟也说不出来了。
　　“礼轻情意重。”
　　坐在对面沙发的韦家二少爷开口了。
　　刘小姐连忙热情地接过，“是呀，甘澜妹妹送的东西甚是可爱，我第一眼瞧见就喜欢的紧呢。”

　　席间，韦将军和刘司令打太极般周旋着，韦夫人不免和刘太太就着儿女的事情东拉西扯。刘小姐坐在母亲身边，对面就是韦氏两位兄弟，中间坐着他们的三妹。她趁着夹菜的功夫抬头看，大哥开朗二弟沉默，两个人都是一表人才，轮廓虽有相似，气场却不相同，一个火焰，一个海水。但有个共同点，看向他们的三妹时，眼神都温柔地仿若汪着一潭水。
　　真是，都很好看呢。刘小姐心里细细想着。
　　久不说话的刘家公子突然站起来端着面前的红酒杯，“久闻将军府三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甘澜正仔细吃着脆脆香香的烤乳鸽，没成想有人要敬酒。慌忙地咗了下手指，忙找毛巾擦手，手忙脚乱成小小一团。
　　“三妹还小，不胜酒力。承蒙刘公子赏识，这杯我代了。”韦释尧端着红酒杯站了起来，见着韦将军冷冷一眼瞥过来。
　　刘公子却仿佛置若罔闻，举着细长的酒杯定在那里。
　　甘澜连忙端起面前的酒杯，“刘公子实在抬爱我了，这杯酒原不应该是你敬我，”说着喝完杯中红酒，又将右手边二哥的酒杯端了起来，“这杯酒我同大哥一起敬刘公子。”一遭话说下来滴水不漏。
　　刘司令见状拉了太太和女儿起身敬酒。韦慕尧见两家家长有意把话题往某个方向引，看着身边喝酒上脸的小姑娘正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冲着他笑，心中动了动，举了红酒杯。
　　“三妹刚刚逞能了些，现有些不舒服，各位慢用，我送三妹回房休息。”见父亲点了头便饮尽红酒，扶着甘澜下席。
　　刚开始还是走着的，甘澜却是一点酒精就能醉的主。刚刚连喝两杯红酒，实在忍得难受，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韦慕尧眼见着她磕磕绊绊，怕家具棱角擦伤了她，索性打横抱了起来。
　　见自己瞬间腾了空，下一秒又侧着耳朵贴着韦慕尧胸膛，小猫一样拱了拱。
　　“慕尧哥真好~”
　　“……”
　　“二哥~”
　　“……”
　　知道韦慕尧生她的气不理自己，甘澜也不恼，伸手环住了慕尧的脖子，身体向上抬了抬。嘴巴贴着他的耳朵。
　　使用杀手锏的时候来了。
　　“尧尧哥哥~”
　　韦慕尧神色终于没那么凝滞，语气淡淡的，“知道自己喝不了酒还逞能。”
　　“那不是着急大哥嘛~”
　　怀里的人摇头晃脑。
　　“你安分一点，当心我抱不稳你抛你下二楼。”说罢还抖了抖手。
　　甘澜酒疯耍了点，开始犯困了。也不挣扎也不吵，勾着韦慕尧脖子的手臂卸了力气，整个人软趴趴地窝在他胸口。
　　奶娘看见三小姐被二少爷抱着回来时吓了一跳，仔细看看原是睡着了，忙着去煮醒酒茶。韦慕尧抱着甘澜回到内间卧室，轻轻将甘澜放到床上。被甘澜脖子压着的手却没想着抽出来。
　　睡着的小丫头砸吧了两下嘴，翘翘的嘴巴粉嘟嘟的。韦慕尧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软软的。他顺势侧卧在床上，带了带手臂将甘澜向自己这边凑了凑。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看着甘澜熟睡的模样。长长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不可动，喝了红酒的脸蛋显着异常的手感。
　　他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小姑娘的时候，粉粉的小婴儿攥在小拳头在襁褓里哭，六岁的他好奇地凑到摇篮里瞧。小婴儿愤怒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一下握住了他伸上前来欲要戳她脸蛋的一根食指。他轻轻挣了挣，谁知道被攥得紧紧的。下一秒，无知无畏的小婴儿就扯着这根手指塞到了嘴巴里。小宝宝的嘴巴里还未长牙，软软的牙床磨得韦慕尧的手指痒痒的，他忍不住想笑。
　　外面刚去泡奶回来的仆人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摔掉了奶瓶，连忙过来一根根掰开小婴儿的手指，解救了家中以沉默和洁癖见长的二少爷的食指。
　　韦慕尧心思全在那个粉嘟嘟的小宝宝上，浑然不觉食指上口水淋淋。仆人正吓得不知所措时，二少爷开了口。
　　“这是什么”
　　“额？回少爷，这是小孩子啊……”六岁的韦慕尧被仆人当成了没智商的小朋友。
　　“我是说，是男是女是哪儿的。”
　　仆人总算搞懂了沉默寡言的二少爷的问题，边从摇篮里抱出了小宝宝给她喂奶，边说，“回少爷，这是家中的三小姐呀。”
　　奶娘将醒酒茶端进卧室时就看见二少爷温温柔柔陷在甘澜的大床上（实际是陷在回忆里呢），目光柔柔扫着甘澜。不免有点尴尬，清咳了一下。
　　“二少爷，将才在厨房，夫人遣人来和您说待会儿下楼送送客，礼数不全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完全没有。”
　　韦慕尧没什么动静，盯着甘澜头上的发带看着出神。
　　“二少爷，”奶娘无奈提高了些音量，“三小姐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二少爷放心吧。”
　　却见韦慕尧冷冷瞥来一眼，“知道了。”
　　说罢替甘澜仔细掖了被角轻手轻脚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