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的日记》右十三

4、13年 四月 雨停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我的脚也好了，市联考所有成绩都出来了。
　　法语一班总成绩继续处于一种谦卑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大老爷的扬眉吐气一次。
　　邵老大走过办公室时剜了我一眼，我的内心凉凉的，邵老大说过，法语班的成绩曾经也是个传奇的，这点从少年们流利严谨真诚的检讨书可窥一斑。不过，据说就是因为成了传奇，那个创造传奇的老师才跳槽了。所以说，传奇不适合存在于平凡的世界里。

　　班里的人很满，又是一个不差，真想找韩小白给他们一人一个暴栗子。
　　“大家看过成绩了？感觉怎么样？”
　　“老师怎么感觉？”鲁燕笑着拿过我手里的试卷，分给前排的几人分发下去。
　　“我感觉，你们有点进步呀。”我从书里抽出成绩单，手指找了找，“看看，最低分60了，知道表明什么了吗？”
　　“革命还未胜利，同志们仍需努力”少年们用邵老大的语气说了遍，随即炸锅了，叽叽喳喳的，估计成八点整的菜市场了。这次法语成绩是最后出来的，毕竟学校就这么一个法语班，加个A班不过是为了表明个优化班的意思。
　　“老师，谁最高？”
　　“呵，还关心这个问题呢。”我笑了笑，在成绩里面找了找，“最高分挺多的，杨成可，班长吧，95，卢彦，95嗯？两小子抄的不错呀,93呢。”我眯着眼看向后排的两小子，似笑非笑，我的眼睛有点小近视，我不常戴眼镜，所以看难免会这样，貌似的眯着眼。法语班的孩子们长得都不错，毕竟是良好基因的后代。这两个小子长得出奇的好看，深窝着的双眼皮大眼睛，白皮肤，宽额头，一对中法混血表兄弟。
　　周迪看向我，向我挥了挥他和尚牧的试卷，用流利的法语说着，“别人抄的我们而已。”
　　“被人发现总是不对的。”我看向他们两人，脸色微正，我正脸的时候就是个典型的黑脸，摘自寒城语录，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教室安静下来，我看向他们，道，“做什么我管不了你们，但是，你们得清楚一件事，你们自以为是的长大不过如此，不会承担，不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稚气的胡闹。”我把每次撕下来的小红榜摔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倒是让他们安静了下，“打架，作弊，破坏公物，泡吧，唱k，做了就算了，还被抓到，抓到还理所当然，父母给你们处理剩下的事情，一个个的这么想做大人的事情还在这里做学生干什么？”
　　大概是说这话时看到了林逸那饶有兴趣的眼神，我觉得有些心虚，没有看他，我理了下呼吸，收拾好书，微笑地看向他们，“好了，没了，小燕把这个发一下，明天你们的新老师会过来，祝你们相处愉快。”
　　出门的时候我觉得郁气散了很多，人也飘了飘，果然，心情大好。
　　不教法语了，这是我这这几天雨夜晚上睡不着决定下来的事情。其实教什么都无所谓，只是现在我是这么想的。

　　回到办公室，八卦岳带笑着看着我，刚刚可能声音有点大，她大概是闻声不小心路过的人之一了。邵老大这次没有剜我一眼，从电脑后伸出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居然有一丝笑意。于是，我懂了，郁结于心的人，太多了。
　　傍晚，林逸说师生一场，正好明天周六了，大家请我吃个饭。鸿门宴吧，本想拒绝，只是话还没说，林逸身旁的靳公子幽幽的说了句，“一夜夫妻百日恩，老师可不能无情成这样。”我瞪着林逸，林逸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小寒，我可没告诉阿铭，那天他也在。”
　　我看向靳公子，的确，那天有一个人是开车的，耳边听着林逸的轻笑声，“要不是阿铭，我还认不出小寒你呢。”
　　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你不就应该认不出么？规则就是这样。
　　林逸挽着我的肩膀，半拉着我出去，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眼中自是师生情重，瞧瞧，靳公子还关切地帮老师拎包呢。。。

　　晚上到的地方让我觉得白天的话，白说了。
　　学生都来了，红光满面，看样子是装不出不舍的模样了，我大致看了看，估计又是一个不差。我到的时候，大家集体鼓了掌，“wow，老师今天帅呆了。”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能不能学点正经的。和季歌女生闲聊时听他们说了，晚上的钱是林逸出的。大概38个人，三八。。。这数字，不连我，坐了三桌。我坐的是小桌，林逸坐在我旁边，这桌的菜品大都是酸甜口味的，吃了一小会儿，小桌上的孩子溜达大桌子上去了，就剩我，林逸，混血兄弟了。靳公子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林逸为我夹着菜，尚牧看向我，“你不会用筷子了么？”
　　“不喜欢伸筷子。”我淡然地吃着林逸夹的西红柿。

　　吃完饭后大概是7点半，一些家教严的女孩子说是要回家去了，这个时候，对人家有些意思的男生自然要当护花使者，于是，走的便是一对一对了。
　　“年轻真好。”我喃喃着。
　　“你今天说的话是怎么感慨出来的？”
　　“什么？”
　　“不年轻的人说的不年轻的话。”林逸忽然揉了揉我的头发，对着门口的人打了个扳指，周迪吹了个口哨，提议去唱k，大家欢呼了，看样子，剩下这些俊男靓女的就是法语班里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的一群二了。
　　唱k的地方比较奢华，歌厅，又简称夜总会，SOS，和那群家伙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常来这儿，救赎的地方就是地狱。这群孩子的生活我是知道的，和叶子，韩子涵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不差分毫。
　　许多人觉得这样的事就是这样，因为未来的路觉得已经铺好了，差不多了，所以觉得就算不努力，路就在那儿，怎么走都会差不多，怎么都是无聊，怎么都是这样的人生。
　　我在唱k的地方，一般做一件事，睡觉。这种能力是练出来的，很多年了。
　　忽然被林逸拉起来，少年们起着哄，“林少，池子老师，来一个，来一个。”敢情背后就是这样叫我的。顾静说我是穿得不像个老师才以至于这样的结局。
　　“情歌对唱。”包包头韩烟把麦克风扔了个过来，翘了翘眉头，“因为爱情。”
　　叶子小文艺时的手机铃声？我皱了皱眉，从看热闹的周迪手里抽出麦克风，唱就唱，大不了，读诗，朗诵。
　　于是，我读的是王菲的词，林逸唱的是陈奕迅的歌。
　　在一阵阵起哄式的鼓掌和欢笑后，屏幕打了59分。我捏了个蜜枣塞在口中，当做糖含着，回到原来角落的位置坐下，林逸随着我身旁，把蜜枣端了过来。这种枣是阿拉伯枣，很甜，带着些自然清凉和椰香，他捏了一个放入我的口中，我刚刚咬了一小口，忽然又被他拿了过去，自己吃了。
　　“很甜。”他笑着，“你喜欢？”
　　“说不上。”这种枣没有种子，吃着不麻烦而已。我拉了下被他压住的衣角，他低头看着我，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手指溜过来揽着我的腰，低笑着，声音低哑，“刚刚你的声音，没那夜的好听。”
　　我的呼吸一顿，看向他，他的眼里带着些小小的火苗，压着我的影子映在他的深邃的眼底里。他弯了弯唇角，捏了个蜜枣放入我口中，“有男友么？”
　　“有。”
　　“那就分了。”
　　我摇了摇头，“比你帅，比你有钱。”
　　“梦里的？”他低笑着。
　　“。。。”你对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差不多”。
　　“那他眼神是不是太不好了？”他打量着我，“那种男人不适合你。”
　　“你哪儿得出的结论？”
　　“看你现在的沦丧样儿。”他把枣笼放在腿上，大神凛凛地后倚在沙发上，侧脸看向正在深情地唱着法语歌的周迪，手指敲着节拍，继续压着我的衣服。。。
　　“。。。”

　　High完出来，已是9点了，天黑得带着些夏天的凉风，阴阴的，灯光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撩眼。在林逸的死命令下，小孩们今天喝的还真不多，至少，可以一个架着一个摇摇晃晃地回去。
　　和他们挥了挥手告别，林逸忽然握住我的手，”送你回去。”他说着眨着眼睛，”池子你遇到的那些法国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们不流行这样。”我说着走在他的前面，人有些摇晃，我没喝什么酒，不过喝了不少酒精饮料。这归功于他们百玩不厌的真心话大冒险，还有我烂到极致的运气。

　　这个状态下的心情是极好的，整个人跟飘的一样儿，想着今天上午那么爽发出来的郁气，我坐在长椅上，嘻嘻地笑着。
　　“你很开心么？”他双手捂着我的脸，揉了揉，鼻息扑在我的脸颊上，“你的脸，冰冰的。”
　　“小孩，你那天是第一次么，处男情结？”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是。”他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比第一次更快乐。”
　　“难得喽！你应该忘了的。”我看向他，公园这边的灯光昏暗，他的侧脸在灯光里隐隐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这个人，也是这张侧脸，很像林帆的侧脸。
　　“一夜情在你眼里是一夜的快感，我的眼里也是，只是，看到你，就会想到那夜的快感，想着再要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的很坦白，很坚定，“我喜欢你。”
　　“你只是怀念那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你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女人，所以有了点兴趣，小孩，等你走远点的，你会遇到更多的女人，她们会给你不同的快感。。。”他忽然按住礼物的双唇，“不要说下去，寒池，我喜欢你，我知道。”
　　“你于我，心太年轻了，世界，太纯净了。”我拉下他的手腕，我知道这样说话也许太过残忍，事实就是这样，我不会因为谁长得合胃口就去许下什么诺言，我也不喜欢因为这样欠下别人爱慕的情意。
　　“你，成这样了么？小寒。”
　　“我本来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