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人家》静言泛泛

155、第 155 章

　　红珠心里记挂着弟弟，在原地待着，只觉得时间过得甚是艰难。好一会儿，才见着赵逍从山门里出来。她抬眼先看他脸色，略显平静，再看步伐，竟还是一副书生公子的适意。

　　红珠一愣，顿时心情复杂，瞧他这不紧不慢的模样，便晓得程文涵那儿无甚要紧，她本该放心才是。但转念一想，她自昨儿起，想着今天上山来，就莫名地期待着，能见一会儿说几句话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这儿想着他，可换了他呢，却像是半点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有些失落心烦。等人过来了，红珠语气便有些不好，“赵公子，真是辛苦您过来一趟了。”

　　赵逍讶然，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微笑问：“这是等急了，不高兴么？怪我，别气。”

　　红珠一看他笑，又觉得她这气生得也好无道理。

　　赵逍抬眼看了看天色，举着袖子替她挡着日头，“你也是傻，左右都是树木遮阴，也可寻山石稍坐歇息，你偏偏站在这当口，可不就累了？”说完就拉着她往路边上去。

　　红珠走到树荫下，“我弟弟到底怎么样？”

　　“你别着急，文涵没事。”赵逍安抚一句，又笑了笑，“也亏得是今儿被我瞧见了。前几日蒋先生说起书院小考，缺人手，把我这个闲人也安排上杂事。我早上过来，正巧就碰上前头围着几个人。起先离得远些，我也没瞧清是你弟弟，就听着几句争执言语，后来他们动起手来，我便喊人一起拉开了。这一看，居然还是认得的，可没我吓一跳。”

　　红珠听到这儿忍不得抱怨一句，“你这还当是个乐子呢？我弟弟伤着了么？”

　　“没有，你那表哥身上没力气，先动手也没占便宜。”

　　红珠听说是他亲眼所见的，这才放心下来，一想又问：“如今这事怎么了结，闹得大不大？可有什么惩处？”

　　赵逍坦然点头，“自然是有的。书院里规矩严，他们不静心学习，竟然在小考当日大打出手，也太放肆了。要是依着原本老山长的脾气，一个不好还能逐出书院呢。”

　　红珠吓得抓着他衣袖，嗔道：“你别胡说吓唬我，看你方才那模样，就不像这么严重。”

　　赵逍一笑，得意道：“我这是心境自如，见着什么事都不动如山的做派！”

　　红珠动手在他手臂拍了一记，“让你再装！”

　　“哎呀！”赵逍故意嚷嚷，“我看你弟弟厮打起来半点不输人，还道奇怪呢，原来根子在你这儿。有你这么个姐姐，他可一点不怕受欺负。”

　　红珠举起手咬牙威胁，“你才知道呢！跟我好好讲清楚，一字一句别漏了，不然叫你好看。”

　　“好好好，可别真动手啊。”赵逍笑着讨饶，往边上走了两步躲开，“我也没吓唬你，先前那架势，还真的险些就祸事了。今儿小考呢，书院上下最是认真严肃的时候，规矩就是按着科考的架势安排的，人人都郑重得紧。你弟弟这事一闹，霎时间就围了好几圈看热闹的，这动静把小考也耽误了，闹得人也没个心思考试。我见是你弟弟，赶紧将人拉开带到僻静处，先找个空屋子待着。后来几个先生们赶来了，那可是三堂会审，要不是我拦着，这两个立时就得被赶下山了。”

　　他自嘲一句：“我虽时不时没个正经样，但好歹在这书院里有几分好名声，正巧我是个见证人，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又因着小考时间紧迫，先生们赶着去监考，我就揽下了这惩罚的事，也是先生们信我，竟然准了。我既应了这事，也不能真的轻易糊弄过去，回头少不得罚他们点背书抄书的，再有就是挑水劈柴这些杂事。”

　　“只要不被逐出书院，这些惩罚多做些才好！”一听无事，红珠不着急了，反而生气起来，“就该好好给他们个教训，让人晓得痛苦了，下回才好改进。”

　　赵逍看她一眼，多少有些稀奇，“你也不心疼弟弟，他这回算是被你那李家表哥连累的，平白无故的祸事就招惹上头来了。”

　　红珠自然也知道底细，“罪魁祸首自然是别人，不过文涵虽是被连累的，但也有他这一次太耿直，不会变通的缘故。如今闹出事来，他也没得脱身。回头你要罚他们，打架的起因和主从要分，那就把李南兴罚得重些，我弟弟轻些，道理就能说的过去了。”

　　赵逍一想，还是将这回打听来的话说了，“我问了他们两个话，担心枉纵了，又让人去打听了几句。听说他们平日不在一个班上，但文涵待李南兴还算尊重。只是因着你弟弟成绩好，也更为得先生喜欢，李南兴反而没有天赋，他这人心情有些奇特，他心里不忿，也不明说，自个也不认的，倒是不时说一两句难听的话膈应人。”

　　红珠觉得这话有理，“南兴表哥学识虽不好，但只觉是个读书人，心气足，对读书上的事偏执得很，平日就有些瞧不上人。”

　　赵逍说：“我向来不喜说人长短，但听了几句，只觉得这么个相处法，”就算这回不打架，以后也得闹出别的事。”

　　红珠也是叹气，想起那日文涵得知她被李南兴气着，文涵就是一副气愤护短的模样，就说要去教训李南兴……这才来书院多久呢，这两人就有这么多的旧怨纷争，想来这回李南兴动手，文涵也忍不得，说不得还当寻着个机会正好动手泄愤解气呢。

　　她想起山下还有个钟氏等着，这打架的事总得交代，一想她更是头疼，不由就将烦恼同赵逍说了几句。

　　赵逍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她说完，良久却只问了一句：“那是你表哥，比你们都年长，怎得听着是你俩处处让着他？”他好笑地看了红珠一眼，“依着你这丝毫不让人的性子，怎就没好好教训他？”

　　红珠好笑又好气，“你这话说得，我就跟母夜叉一样了么？”

　　赵逍大笑，“你很该拿出你的架势来！”

　　红珠想起当初两人初见的争执，也觉好笑，只叹道：“你不晓得，我们两家说不是亲戚甚是亲戚，有些事也不好处……”说起旧事，红珠忍不得还提了一句：“原本我娘还想让两家说亲，这事虽说没成，但有过这一事，我只有躲着的，哪儿还能上前教训说道他？”

　　赵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看，“你和他说亲？就这小子？”

　　红珠一愣，点了点头。这说亲的事当初也是李氏私底下提了几句，她是不应承，再来钟氏那儿也拒了，红珠自然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不过她是坦坦荡荡的，也不当真，却没想过别的人听说了会不会也如她一般。

　　她一笑，故意问：“怎地了，我们两家人好，当初我娘就是玩笑着提了一嘴，谁也认真听这事。”

　　“哦。”赵逍应了一句，低着头琢磨着事儿。

　　红珠也看不懂他什么神色，约莫是有些不喜的样子，她反有些不乐意了，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儿相亲说亲的事都好几回了，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小姐，我也没说什么。现在不过听我提起一件旧事，你还给我闹起来？”

　　赵逍悄悄牵了她的手捏了捏，“我没生气，就是有点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同你说，给我说亲的人可不少。”红珠抬了抬下巴，“莫非你还觉得我这性情这模样，不似个贤淑姑娘，就没有媒人上门？”

　　“我当然这个意思，就是总觉得你还小呢，怎么就到了要定亲的时候？突然这么提起来，吓了一下。”赵逍解释。

　　这话红珠倒也认同，她也觉得她年纪小，可不是这样她才都拒了呢。不过现实如此，她总不能喊一句人到三十都不算晚吧？

　　红珠笑了笑，自我调侃道：“旁人都觉得不小了呢，这会儿开始寻人，定下来，再过个一年半载就商量走礼、过门的日子，要是讲规矩的人家，这里头的事没个一两年不成的，等办下来，可不久十五六，十六七了么，再一年，娃都生下来了。”

　　赵逍莫名被她这话吓住了，一脸的纠结懊恼，心里突然着慌了。

　　红珠奇怪起来，“你又怎么啦？”她看了一两分，笑着轻声说：“这不先前还怂恿我私奔呢，胆子这么大，如今又怕什么？”

　　赵逍很坦然，看着还挺光棍，“这不是你没应承我么？”

　　“你就想着省事罢了！”红珠失笑，一想又觉得有些心疼，她年纪小只是表象，真正小的人是他，想来他一开始就是随着性子高兴来挑拨她的，若是真要谋求长久，这里头的事可多着呢。

　　赵逍无奈抱怨，“你没应我，我只能学着理事，还上山来做画师，好歹先立住跟脚再说。可一转眼，你又同我说什么一年成亲，两年生娃的，可不把我吓着了。”

　　“你当我是催你呢？我可没这个意思啊。”红珠只觉得，他有心为了她上进，已然很好了，这一时半会的，就要他筹谋出个完美前程，了结自个婚姻大事，还是难为。

　　“你不催也好，你要是肯等我，我就不怕。”赵逍笑了笑，说得还挺认真。

　　红珠回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了会儿，赵逍又说：“要是我办不成，我们还是私奔吧。”

　　红珠不由恼了，伸手就要打，赵逍一个转身躲开了去，嚷嚷一声：“不然你再厉害些，传出些泼辣名声来，好将事情往后拖一拖也成。”红珠一听就更气了，提着裙边就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