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人家》静言泛泛

153、第 153 章

　　飞霞亭中众人兴致勃勃，只红珠瞧了会儿热闹，就不太上心了。且她心里记挂着回头还得下山赶路，找了个空子示意梁瑛告辞。梁瑛待着也不耐，立时就应了。

　　蒋燕儿没尽兴，提议道：“好不容易上了山来，没一会儿又下山，很是劳累，不若两位姐姐今儿都留下来吧。”

　　梁瑛有些着恼，对她们二人道：“出来时长辈们都交代好了，玩一日就回去，哪能住下啊？回头可得挨骂了。”

　　林雪飞一听，便也不敢多提了。她走到赵逍和白川腾那儿，施了一礼，未语带笑，轻声告辞，还道：“今日诗会十分尽兴……”

　　书生们得知她们要走，均是不舍。白川腾特特抄写了一首绝句，送给林雪飞，还道：“林姑娘若得了空，约好了时间，我们再来办一次诗会。”

　　林雪飞应了下，眼神不自然地移向角落处，十分羞涩。

　　红珠也故意往那儿看了看，等赵逍抬头，她又迅速一转脸，看向了林雪飞手里拿着的纸张。

　　赵逍眼睛一转，心里了然，笑着从座子上站起来。

　　众人的目光立时都集中到他身上，白川腾愣了愣，随后才调笑道：“这是怎么了，莫非平安也有画要赠给林姑娘吗？”

　　顿时又有人玩笑说：“那可是稀罕事，我求了多日，还得不到一幅画呢。”

　　“这你就不懂了！”白川腾跟着笑闹，“宝剑赠佳人，宝画也是一个意思，给了你才是白瞎呢！”说笑着看向林雪飞等人，“今儿来了这么几位娇客，平安心里怕是高兴着呢。”

　　此时赵逍手里确实拿出了一副画，姿态悠然地走过来。

　　林雪飞脸上莫名红了，神色略显期待，“赵、赵公子……”

　　红珠心里有些不喜，只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盯着瞧热闹，没想到一个错愕，就见赵逍已经略过了林雪飞走到了她面前。

　　林雪飞瞪大了眼睛转过来，不可置信的模样。其余人等均是一脸讶然，那白川腾还故作姿态地拍了拍大腿。

　　赵逍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红珠，这个给你。”

　　红珠总觉得自己还算是淡定，微笑了下，坦然地接了过来，随口就是一句：“谢谢啊。”

　　赵逍回首一看，发觉连白川腾也是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说：“怎么，就准你送字，不然我送画么？”

　　白川腾清咳了一声，“当然随你的意，只是……”他看了眼林雪飞，方才他那几句话虽说是调笑赵逍的，可也点了林雪飞，被赵逍这一弄，这玩笑就不好往下接了。

　　林雪飞脸上又红又白，立在那儿有些摇摇欲坠。蒋燕儿担心地牵着她的手，义愤填膺地瞪着赵逍：“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没人接茬也就罢了，偏偏蒋燕儿提这么一句，林雪飞心中更是难堪，用力掐了蒋燕儿的手，让她别开口。

　　另一边赵逍只是神色自然，只当没听见。

　　红珠心里莫名地高兴，差点没忍耐住，隔了一会儿才落落大方地拉过了梁瑛笑着问：“还有礼物么？”

　　此话一说，接连也有几个书生笑着送上字画，又给梁瑛的，也有给蒋燕儿的，很快将方才一事岔了过去。

　　四人告辞出来，红珠还要去寻钟氏，从山道里下来便先和林雪飞分开。

　　林雪飞脸色极为不好，根本不搭腔。蒋燕儿跟她同仇敌忾，也是一脸煞气。

　　梁瑛踌躇了一下，心里是愿意同红珠一道走的，但看着林雪飞那个模样，又有些担心她，也不好抛下她去。

　　红珠也理解，因不好提方才的事，只对她说：“我们叨扰了蒋夫人，你代我去一趟尽个礼数。”又说：“我找了我舅娘，就在山门等你们。”

　　“若是等不得，就是我们先走了。”梁瑛避着人轻声细语地叮嘱， “我担心回头她一生气，就不等你了。”

　　红珠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忍不住一笑。

　　下山时，她们两路人还是碰到了一起，只是林雪飞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红珠了，见了钟氏也没理会，径直走到了前头。

　　红珠皱了下眉，也没理会她。钟氏这会儿忧心忡忡的，并未没察觉她们几个的不妥。红珠默然地陪着走了一会儿，才问：“二舅娘，你怎么了？”

　　钟氏仿佛这时才惊觉红珠在身边，愣了下才道：“红珠，今儿真对不住！”她叹口气，很是认真地解释：“我晓得你今儿受委屈了，我其实也知道他的坏毛病，可是一想他独个在这书院苦读，身上又生病，我实在不忍心再责怪他。且我担心他若是使起性子，更不好收场。”

　　“嗯。”红珠随意应了一句，心知这些话听过就罢了，钟氏疼爱儿子，红珠是晓得的，下一回再遇上李南兴犯浑，钟氏仍旧会偏着他。

　　见红珠没个回应，钟氏又道：“你多体谅他一下。”

　　红珠又气又无奈，“二舅娘，要说我不气恼，是骗你的，不过忍着不同他吵闹就是了。按说依着年岁，我还喊他一句表哥呢，难道就因着他读书，就得让人尽心去哄着么？二舅娘，在这世上，谁人不辛苦，谁人不艰难呢，读书终归比许多人好些呢。”

　　“我也知道的。”钟氏神色十分苦恼。

　　红珠见她这般，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便又多劝了一句：“有些话我原是不想说的，也轮不到我来说……但表哥性子这边执拗，不仅委屈自个，也委屈亲人，往后恐怕还有别的苦头吃。”

　　钟氏惊愕不已，良久才道：“我晓得，往后我多教教他。”她沉默了一路，直到她们到了山脚下的村居前才道：“红珠，我想今天不回去了。”

　　“怎么了？”红珠诧异反问。

　　“我今儿就住在山下，明天卖了药送上山去。”钟氏忽然下了决定，“我想好了，南兴不想离开书院，是他对学业看重，我劝不来，只好为他留下来，照料他的身子。”

　　红珠劝了几句，钟氏只说她今晚先在山脚客栈里住着，明儿再找便宜的房间租住，又让红珠回去叫二舅明儿送些东西过来。

　　她道：“红珠，你回去就让你二舅送些钱银和日常衣物过来，我等南兴身子好了，再回去。”

　　红珠叹口气，自己留下点路费，随后将身上的钱银都留给钟氏了。

　　钟氏催着她回去：“时间不早，你同梁姑娘她们一道，也别乱走，赶紧回家去。”接连叮嘱了几句，才去寻落脚的客栈。

　　红珠回到食铺时，天色都暗了，李氏担心不已，“今儿怎么耽搁这么久？”一看只有红珠一人，惊问：“你二舅娘呢？”

　　李二舅也奇怪，红珠便将今日与梁瑛她们游玩提了提，又细细说了李南兴生病，钟氏决定留在山脚好照料他的事。

　　李氏一听李南兴生病，心口就直跳，只道：“南兴的病情如何？严重不严重？这书院的先生就算是懂一些医术，那也不是正经大夫，这么任由南兴在书院里熬着，万一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应当无事，先生们都是有见识的。”李二舅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更多还是恼火，“南兴都多大的人了，还半点不会处事，给人添多少麻烦！”

　　“这生病的事他也想不到，他自个也难受，就别怪他了。”李氏劝道，“我看三两日嫂子也回不来，倒是预备上些衣物行李送去才好。”

　　李二舅忍住气，“这回要是换了我去，定把他带回来了，还费什么事在山上住着侍候他。”

　　红珠和李氏一起劝了几句，李二舅才叹气道：“晓得了，就是这些时日得你们辛苦了。”

　　红珠和李氏都道无事，说话间收拾好食铺就都回了。

　　夜里李氏才细细问起程文涵在山上读书的事，红珠实在是累了，勉强打起精神来回了几句。李氏见她如此，只好让她睡了。

　　随后几天都是雨天，李二舅就托了个熟人带了东西送过去。那人回来带了钟氏的口信，说是她都安顿好了，李南兴那儿也无大事，有她照顾，让他们都不必担心。

　　众人听了才稍微放心。

　　又过几日，钟氏仍旧未归，李氏不由又忧心起来，“连着几天也没个消息，终归心里记挂着。二哥，我看等天气好了，你还是过去一趟的好。”

　　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食铺生意也好，少了钟氏一人，更是手忙脚乱。李二舅忙着料理食材，每日在厨房里热腾腾的，心情也有些烦躁，便道：“这哪儿走得开，我看他们在西山想来也是没什么大事。若是有，不过小半天的路程，立时托个什么人过来告知一下，也就晓得了。”

　　李氏还想说什么，李二舅又抱怨说：“许是南兴病好了，她留在那儿做些吃的多给他补补身子。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惯孩子。老话说得对，慈母多败儿，南兴那小子如今这么不顶事，多是她惯的。”

　　“二舅，你话是这么说，表哥难道就只二舅娘一个养着不成，这惯着护着也有你一个。如今他什么性子，你也得认，尽怪二舅娘是不成的。”红珠取笑他。别的还好，这一听说孩子没教好，就只责怪母亲的话，她可是半点不认同。

　　李氏觉得这话有些过了，看了眼红珠：“你这小姑娘，怎么教训起大人来了？这做人爹娘的，哪有容易的，你啥都不懂，就在这儿乱说了。”

　　没想到李二舅却叹了一声，“红珠说的也不错，儿子又不是一个人养的。唉，我要是真硬气下来好生管教，也不是现在这般了。”

　　“行了，南兴那孩子我看着是极好的，虽说性子倔强些，但也是因着他一心想要上进的缘故。”李氏道，“若是你要管教，现在才不晚。”

　　红珠心知不管如何，这独生子生病，李二舅当然还是担忧的，想了想便说：“二舅走不开，还是我去一趟吧。”

　　虽说人手不足，但红珠说了这话，李二舅也没说不好。

　　李氏若有所思，寻着个空子来问红珠：“才回来几日，又去西山做什么？”

　　“这不是为了探听下一下南兴表哥的病情么？先时不晓得二舅娘要待多久，给她送过去的东西也不多，这人在外头花销大，还是自家将东西带去才好。”

　　“红珠，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去见什么人？”李氏拧着眉心，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红珠一时也愣了，这话从何而来呢？

　　李氏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天才问她：“你的绣活练得怎么样了？先前还见你上心过几天，这两日怎得绣活不练，又画起画来了？”

　　红珠晓得李氏是察觉了，也是，她做些什么都避不了人，李氏又不是傻的，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变化。不过这里头的事连红珠自个也不晓得如何说起，一时倒是无言以对。

　　李氏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温柔，“这两年你越发能干，都能当大半个家了，遇着事我不懂的，反倒要来问你。起先我只当这是件好事，你爹爹早逝，我性子懦弱，你要强起来，终归比柔弱要好。可近来你时常在外头走动，我就害怕你一时不慎，害了你自己。”

　　“娘，你这是什么话啊？”红珠失笑，心里一叹，只想着将这话题搪塞过去，“像你说的，我能当家，当然是大大的好事，你不必担心我，我会顾着我自己的。”

　　李氏只是叹气，“我晓得你同别个有些不同，近来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做你的主了。”

　　“娘，你就当我自己的事，我能自己做主，不行么？”红珠问。

　　李氏怔然片刻，点头道：“我晓得了。”

　　红珠只当她是答应了，正好食铺里来了客人，红珠便又忙着招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