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许晨曦》孤扶苏

2、第二章

　　树叶开始落了，纵然还有常青的树木保持着青翠，风却一阵寒过一阵。池子里的枯荷已经被清理干净，只余下空荡荡的池水。鱼似是怕冷的，甚少出现在人眼前。池中的风景，不过是秋风而过，池起涟漪，化作一圈圈的波纹，最后消逝。
　　天倒还是蓝的，一个月了，她在这里，已经一个月。
　　一个月前，她以为，她已经到了漂泊的终点。从此以后会有人护着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可是，这个她心心念念着的人，并不想接纳她。
　　那天他的眼神，冰凉，仿佛透过了她的骨头。他没有他她想象的欢愉，甚至都称不上是平淡。他阴郁的脸色和两不相干的言语，让她所有的窘迫和喜悦，瞬间消散。
　　再经过那些事情之后，她以为她已经可以淡然地面对一切，却在他冷漠的表情前，感到一阵一阵的寒冷和疼痛。
　　后来他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他其实，真的不想接纳她。
　　那她，从汶北到安祁，漫漫长路，还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
　　即使，她留在汶北，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新婚的第二日，许诺便搬进了清园，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荒凉的院落，甚至，它还算是个主要院落，但是，它离容曦住的黎园，隔着长长长长的走廊假山和池。几乎就是离黎园，最远的院落。于是在下人面前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位少夫人，并未得到少爷的欢喜。”
　　而后第三天，容家少爷便出发去了衍东谈生意。如此，整个安祁城即盛传容家少爷不喜欢少夫人，虽是不人道，未嫁的姑娘们也绽开了笑颜，脂粉商人的生意开始回温。也有好心肠的大妈为这位苦命的少夫人嗟叹，看热闹的百姓唏嘘不已。这凤凰…唉～世间的凤凰，哪里又是那么好做的。
　　楼里的说书先生为自己先前的言辞是如是解释。说这容家少爷，对这少夫人，哎哟，那是真的一见倾心啊。这倾心归倾心，但就见过一面就给定下来了，哪能啊。就比如你，你可能一看这花真好看闻起来真香，可摘回来，它放你家里不一定好看就不一定合适。这容少夫人，说不定就和这容少爷不太适合一块儿过日子…唉，你问我怎么知道？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许诺有个聒噪的侍女，名作侍墨。这个丫头虽然话多了点，却是个伶俐聪慧的，还是第一回去请安时，容老夫人看她都没什么伺候的人指给她的。其实她本身，也没什么非得要丫鬟伺候的习惯。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的娇惯，早已一点不剩。
　　不过，许诺还是把她放在了身边，侍墨虽然聒噪，却是个聪慧伶俐的。一来，这侍墨在这府里待了许久，对府中情况比较了解，可以帮许诺更快地了解容府情况；二来，许诺初来乍到，侍墨在她旁边，免得被下人怠慢。她虽然早已不在意许多，但，有的东西，是不可舍弃的。譬如尊严。
　　她虽然早已不在意身份，却容不得随随便便的就轻看了她。况且，身份这种东西，远远抵不上容熙哪怕一点点的在意。
　　或许，他是身不由已，随着时日渐趋，许诺这一开导自己。
　　他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也想要相信他。偷偷地跟自己打了个赌，赌注，押的是她的一生。许诺开导自己，你不会输的。
　　那个少年，曾经像一抹阳光穿透了她的心防，一定不会让她输的。
　　这些年，许诺学会了很多东西。譬如坚强，譬如冷静不露声色，譬如，自欺欺人。
　　许诺平日里并没什么事，内院的账目都不需要她管。她要做的就只有早上向公婆请安。容老爷精神挺好，并不显老，容老夫人却是有点精神不济，脸色总是有点苍白，想必是气血有点不足，底子也不太好。但容家老爷夫人都挺好相处，也很疼她。尤其是容老夫人，每每看着她，都透着一股心疼。
　　这早晨请安也只持续了二十天，十日之前，容家老爷夫人便起程回了南华。因这安祈的天气着实比不上南华，冬天也不会太寒，十分适合居住，是已，现在容府，就剩下了她。日子也还过得舒适，不用请安之后，更是无可事事。除了不能出府，倒也没什么不顺心的。她若要硬挑一件事儿来，便是这个侍女，委实聒噪地过了些。
　　这侍墨，不仅话唠，而且，是忒话唠了些。最初的时候，许诺想的是，在偌大的容府，有个活泼点的人作陪，可能会冲淡点某种感觉，她也是真心喜欢她，透过她，许诺仿佛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但是许诺万万没想到的是，侍墨不仅是话多，而且这话也忒多了一点。大到府中人员招纳，物品采购，小到府中人员进出，甚至是容府某个下人又出现了什么稀奇事儿，或是容府的宠物生长，也拿来在许诺面前禀一禀，嗑一嗑。当然，若只是如此，许诺还能认为这是侍墨尽职的体现，毕竟，事无巨细嘛，容少爷最喜欢的那只名贵藏獒昨日比往常喂食时多吃了一只鸡，这也算府里的事儿了，拿来禀一禀，倒也还能说得过去。但偏是这侍墨，除开这容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儿，她还爱嗑一嗑一府外的趣事儿。而最近的主题，即是容府少夫人究竟得不得少爷喜欢。
　　许诺曾经想过，若是有一个人好八卦，还好和你一起八，这并不是件坏事儿，因你不仅可以听着她八来当个乐子，实在无事儿或者兴致来时，还可以和她一起八一八，拿来消磨些漫漫时光，也让日子，有点别的色彩。但若当那个人八的主角是你还在你面前眉飞色舞地说你的八卦时，哪怕是曾经的她，也不会觉得：甚好，甚好。
　　虽是如此，许诺倒也没怎么阻止，这是她人的生活，许诺无心篡改。
　　“少夫人，少夫人”侍墨跑得有些急促，站着缓了一缓才开口说“少夫人，您又在这儿啊。您成日待这园子里，到底在看什么啊？”语毕还环视了下，常青的绿树，空荡的池子，孤零零的假山和没花的快秃的花，并没什么可看的。
　　“少夫人，您可以去少爷的园子里看，这时节，只有少爷园子里是最可看的。不然去花园也成啊，现在还开着不少花，可好看了。您在这破圆子里有什么可看的呢？这大概是容府中，最无偏僻的园子了，绕是夏天，也是没甚看头的。”
　　“少夫人？少夫人？”侍墨又连唤了两声。
　　“啊？”许诺看她那一脸求知表情，终还是说“也不是看别的什么，只是这圆子里的天，是最低的而已。”
　　“哦～”侍墨点头，表示知道了，却马上更是迷茫，“啊？～”
　　看着她表情的变化，许诺觉得甚有意思。她顿了下才想起，侍墨方才跑得急促，想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便提醒她“方才，你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哦，是啊。我都忘了。”许诺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唉我这什么记性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会忘我怎么做事的还好少夫人脾气好不责怪我若是……”
　　看她又要偏题了，许诺很是无奈。“侍墨，你先说你要说什么事儿。”
　　“哦，是是是。”侍墨又敲了自己一下，现在是满脸的喜悦。“少夫人，少爷回来了，下午就能到容府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