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去流无痕》流光夏月

14、冬狩巨变

　　十三
　　我骑在马背上，寒风象刀割一样打在脸上，隐隐生痛。我不禁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氅。望着前面一片雪白和长长的狩猎队伍，我叹了口气，却呼出了层层白雾。
　　早知道这么冷，骑马又这么不舒服，我就不来了，真是自己找罪受啊！要不是我用这大氅连头一起罩了起来，我现在铁定成冰棍了。我偷眼瞧了瞧骑马在前的叶凌，他还真是悠闲啊！根本就无视风雪。我看……是不是他面部肌肉已经被冻死了，脸已经僵硬了，才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过，这次来的人还真多啊！众位皇亲国戚，王侯臣子，该来的一个都没少。虽然一个二个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也看不清楚，可是他们有些人不畏严寒，也在外面骑马，实在是精神可嘉。不象我，若不是现在我正一身御前侍卫打扮，我早就躲车里呆着去了。唉！我真想念暖炉和空调。
　　咦？这是什么？有人塞给我一个热热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时候有股暖气直冲心底，难道是……！！我猛的抬头，正对上叶凌微带关心的目光，他见我抬头，又变成了面无表情。只听他道：“皇上嘱咐我照看好你，没事吧？要是还冷的话，皇上叫你去他车里坐……”
　　“不，不用了……我不冷的。”天咯！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康熙车里，那还不是让人误会，惹人话柄啊！我还没嫌自己活太长了。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低等侍卫，光是叶凌和我说话都已经让很多人侧目了，要是再去康熙车里……我打了个寒战，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叶凌见我表态，也不多说，只向我点了一下头，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我慌忙将他给我的手炉塞到大氅内，免得被人看见了。
　　正觉得心口暖洋洋的，忽然肩被人拍了一下。一惊之下我突然回头，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军士。他只戴了帽子，并没有将大氅连头套住，辫子搭在前胸，结出了一点点的冰晶。他眉目见到是很平和，至少没有敌意。
　　我心下微微放松了些，便听他问道：“这位兄弟看着眼生，是佟参将将你从军中调来的么？”
　　啊咧！看不出来嘛！叶凌不仅是个御前侍卫，还有个正四品的军衔啊！佟叶凌呐……要不是这会子有人提起，我都快忘了他姓佟了。但是，看来他对我的不同态度的确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希望不是什么坏事。
　　“是、是啊！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命的嘛！”我压低声音干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望这位大哥多多关照了。”我应付着一些场面话。
　　“好说，好说。在下是这次随行卫队统领——丁林。敢问兄台贵姓？”说着，他向我微做了一揖。
　　我慌忙还礼，连声说受不起。看来他真把我当成叶凌的心腹了。这下可怎么办啊？都是叶凌害的！
　　“免贵，在下姓林，叫林兵。临出发前才被叶……佟参将调来的，以后就有劳丁统领了。”我随便帮自己改了个名字，边说边观察丁林的脸色。
　　丁林的表现到是没什么异常，他只是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都是兄弟嘛，什么有劳不有劳的……说不定，丁某以后还有求于林兄弟呢！”
　　我忙低头直说不敢当。这个家伙果然是冲叶凌来的。他要是问我什么，我该怎生回答？反正不能出卖叶凌。若他问的有害于叶凌，那我就说不知道好了。反正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我正奇怪，恰好听见传令兵传话，说是要在这附近扎营，我这才放下心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冬狩有事要发生，至于什么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丁林命令其他士兵去扎营了，留我一个人在马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风已经停了，四下的景色也渐渐清晰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叶凌已转回到了我身边，只听他道：“走吧！皇上找你呢！”
　　我看了看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骑在马上向康熙的皇帐驰去……
　　这才是行进的第一天，看来以后的日子，还漫长的很呐！

　　我们的大队人马向东北行进了近十天，才终于到达了冬狩猎区。这里不是一片白雪，就是半绿半白的森林。青松翠柏郁郁葱葱，枝桠伸的到处都是，马反倒行进不便了。最后扎营的地点，是在猎区外的一片草地。说是草地，可现在却是皑皑白雪，别说草了，连草根都看不见。
　　一路上，丁林对我特别客气，原因主要是康熙的一个命令。这个事件呢，是这样的。本来我扮成御前侍卫，是要和其他侍卫住在一起的，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康熙死活不干，连一直支持我的叶凌也觉不妥。那我也没办法了，只得由康熙拨给我一个单人帐篷，外面还有两个真正的叶凌的亲信把守，以免有人发现我的身份。
　　那他们安排就安排吧，我又无所谓，有住的地方就成。可这一安排却将丁林吓了一跳。虽然我的服饰比他品级低，可他还是把我当菩萨一样拱了起来，都快变成他看我脸色行事了。说起来这也不怪他，有哪个侍卫是单独一个人住一间帐篷还有两人把门的。唉！康熙他自己还说让我不要太引人注意了，但他的这个安排，想让我不引人注意都难啊！虽说现在还没有找麻烦的，可谁知道哪天来了我防都来不及防啊！真是的，我是不是该说他是好心办坏事呢！
　　现在，我正在自个的帐篷里蹲在炭火盆边取暖。身上的大氅已经取下，不过得随时准备披上冲出去集合。今天就要开始狩猎了，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可打的。这些人还真是无趣的紧。
　　呵～～～还要这么早起床，真是受罪。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从起床开始我这右眼皮就老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没这么倒霉吧！
　　正在我唏嘘不已的时候，帐外传来了丁林的喊声：“林兄弟在么？在下是丁林。”我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大氅往身上一套便冲了出去。丁林好歹也是我的暂时上司，不能对他不敬，以免落人话柄。
　　“我在。丁统领，是要集合了么？”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出现在了丁林的面前。
　　“是啊……那个，佟参将传话来说，皇上想将你调到前面去护卫，问你去不去？”丁林说着，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们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哪有皇上想调走一个小兵，却还问小兵的意见的。叶凌也是个笨蛋，这种话不会自己来传啊……等等！也许他们是故意的，让丁林以为我和他们颇有关系，好让他善待我。嗯～～也许是这样的呢！
　　不过，前面跟在康熙身边的都是一些王子皇孙，功臣贵族，我一个小小的侍卫过去可能不大合适吧！“丁统领，麻烦你让叶凌转告皇上，我在后面很好也很安全，就不到前面去了。”既然丁林已经认定我和叶凌、皇上关系不浅，那我也懒得掩饰了，总叫叶凌“佟参将”还真是别扭。
　　话还没说完，就见丁林张大了嘴愣愣地盯着我。看来他心中的疑问总算打消了。“……是，小人马上去办，请……林大人先一步去……去集合吧。”说完，丁林转身就跑。哎！我从“林兄弟”升级成了“林大人”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后，我被安排到猎场外守卫，是我向丁林“千辛万苦”才求来得一个闲到不能再闲的职位。说白了就是他们在里面打，我们在外面守着，以防有不时之需。
　　我虽然会射箭，可对狩猎却一无所知，也不屑于和那班“野蛮人”一起去猎杀国家级保护野生动物。哼！物种就是这样灭绝的。
　　我正在打呵欠，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猎区密林内传来。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难道……发生什么事了？最先出现在视线内的骑士我认识，赫然就是丁林。他一脸慌张，身后还跟着几个骑兵。
　　他也看见了我们，直冲过来，口里大喊道：“全员集合，和我进猎场，救皇上！”
　　什么——！救皇上？！我打马向他驰了过去，大声问道：“皇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大人！”他看见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掉转马头，“快！林大人！快跟末将过来。”
　　“驾！”我驱马赶上他，落后他大概半个马身，“皇上怎么了？快说啊！”
　　“是这样的！”他打马喘道，“有个小兵，不知怎么的惊醒了卧冬的熊瞎子。他惊吓之余，失手杀了小熊崽，把母熊惹急了，发起狂来。本来，四周侍卫很多，是碰不到皇上的。可是熊离人太近了，大家都不敢放箭，又没人打得过。所以，我们便组成肉墙挡在皇上身前，可谁知道，皇上后面突然又冒出另一只熊瞎子……”
　　我听的心惊肉跳，康熙还有二十年的皇帝可当呢！不可能在这里死掉！“叶凌呢！他怎么没保护皇上？！”我用马鞭使劲打马。
　　“入林没多久，佟参将就被皇上支开了，不知哪里去了。”他大喊着，可风声还是呼呼入耳。
　　我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声响，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康熙将叶凌支开……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放心不下我，让叶凌来护着我，可叶凌还没找到我，他却……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害了他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种事……我决不允许发生！“驾！”我加快了马速，象箭一样射了出去。康熙这个笨蛋！大笨蛋！！
　　丁林大概是见我表情狰狞，吓得不敢说话了。两匹马在飞速奔驰中穿过树林……
　　眼前的情景，让我不由得捂住了口。

　　康熙已经掉在了马下，他的腿好象受了伤，站不起来。而那只狗熊，离他只不过几步远。混蛋！那些侍卫都是白痴么——？这种时候居然没一个人敢上去救主。难道他们不知道，皇上若是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么——？现在叶凌又不在……
　　“可恶——！”我大喝一声从马上腾空而起，施展出大概平生最好的一次轻功，一跃十丈，直飞进场。在半空中，我一个旋转抽出随身长剑，笔直向熊的头部刺去。
　　“噗”的一声，我一剑没入熊的颈部。没中！我心里一惊。这时熊吃痛人立起来，一下子将我甩了开去。我借势跃向康熙，一把抱住他向后逃开。口里向那些侍卫大吼道：“放箭！放箭啊！”
　　弓弦声立刻响起，转瞬间那只熊便被射成了刺猬，轰然倒下。此时，我已带着康熙退到一边。“皇上，没事吧？你的腿——！你怎么这么傻，干嘛把叶凌支走！”这种时候，我也顾不得用敬语了。
　　康熙愣愣望了我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冰儿……？”
　　我扶着他站立，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了侍卫的惊叫声。这群笨蛋！又怎么了？我转头望去，却见他们都惊恐的瞪着我身后。这是，我身后很应景的响起了“哧”的一声，难道……
　　“躲开——！”我一把将康熙推了开去。然后就听身后一声熊吼，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我便觉得左臂和左肩一阵剧痛，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扇飞了出去，随后又重重地撞在了树上，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咔”几声响，又是一阵剧痛。我也真是笨！竟然忘了……还有另外一只熊……真是……
　　我的五感迅速消退，入眼全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我要……死了么……？呵呵……原来，死也不过如此……可是没想到，我竟然是为了救他而死……真是讽刺啊……
　　眼前渐渐暗了下去，可耳朵还听的见声音。我可以听见康熙撕心裂肺的大喊，他在叫我的名字，对不起……这次，我没办法回应你了……
　　“皇阿玛（皇上）！”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援军来了……是么……那我也可以安心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