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打开时间的门》皎皎

46、第十六章-1

　　八月初时，外婆的病情有了显著好转，各项身体机能也慢慢的恢复，陈医生诊断后认为，外婆的肾脏功能可以完全恢复。被胡蜂蛰伤后的治疗情况，恢复时间不等，通常都在一两个月，甚至三个月，她挺感慨地说，外婆到底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身体素质不错，耗时四十天就可以恢复，已经算得上是很快了。
　　另一件好事，几天后唐宓收到了大学通知书——通知书送回了唐家村，是由村支书专程送到宣州的。她拿着通知书给外婆看，外婆爱不释手地久病的脸上浮现出难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疾病即将痊愈的时候，都没有笑过，这还是第一次。
　　病房里没有秘密，几个小时后半层楼的人都知道了613病房出了个京大学生。一时间外婆病床前访客如云——询问学习经验的，纯粹看热闹的，大部分人参观完毕她之后，都会对外婆说“您这孙女真好啊”，外婆不是那种会被人吹捧就晕头的老人家——毕竟，唐宓也不是她培养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但孙女被人赞美总是值得喜悦的事情，外婆也很难得的微笑了一下午，心情是入院以来的最好的一天。
　　通知书到达的当天，严晓冬给她打了电话。这一个多月来，她和以前的同学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她清楚自己交友关系，关系不好的同学不会联系她，关系好点的同学知道她的家境，任何活动都不会叫她，毕竟同学聚会都要花钱，而她根本没钱人也不在宣州。
　　严晓冬在电话那头问她开学时间，得到了两所学校开学时间一致后，她说：“我们一起坐火车去燕京吧！把你身份证号给我，我来订票。”
　　唐宓心头一热：“这太好了，谢谢你。”
　　严晓冬历来体察人心，但唐宓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替她想到了。
　　“别客气。”严晓冬向她通报喜讯，“你看了前两天的新闻吧？叶一超再次得到了奥数金牌。”
　　“……啊？是嘛？”
　　严晓冬感慨吃惊兼而有之：“你真是山中不知日月啊。他应该明天就要回国了，你记得到时候恭喜他呀。”
　　“……好的。”
　　如果仅仅是不知山中日月就好了，她这段时间太忙，脑子里除了各种医学名词再也没剩下其他任何事情，因此完全忘记了叶一超参加比赛的事情——比赛的确是前几天举行的。

　　她的确准备等叶一超回国后就发信息恭喜他——但没想到的是，反倒是叶一超先给了她打了电话来，告诉他自己经回国了。
　　他得奖是意料中事，唐宓拿着手机走到医院走廊，连声说“恭喜”，绕是叶一超素来淡定，对名誉置之度外，也笑了起来：“谢谢你的恭喜。”
　　叶一超又问她家在哪里。
　　唐宓没搞清楚他的意图，因此有点吃惊。
　　叶一超的笑意透过话筒传来，十分清晰。
　　“我从欧洲给你带了礼物回来，想给你送过来。”
　　她完全没想到叶一超会给他带礼物，连连道谢：“礼物就不用了，谢谢你了。”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到的。离开慕尼黑的时候，我们去路上逛了逛，其他几位队友都给朋友带了礼物，我觉得我也应该送你礼物……”叶一超说，“不说这些了，你家在哪里？我记得你家是在嘉台县的一个镇子上？我妈妈说可以开车送我过来找你。”
　　唐宓这次的吃惊程度比之前更甚，“不不不，不能麻烦你。”
　　“不麻烦。特地给你买的。”
　　唐宓说：“你最近应该很忙的，不用了啊。”
　　“给你送礼物的时间总是有的。”
　　叶一超要送礼物给她的心情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唐宓多次劝阻也无效，他坚持着说要送礼物去她家，眼看着也瞒不下，她只好说出了实情。

　　唐宓没想到叶一超来得那么快，她甚至疑心他是不是放下了电话就打车过来了。宣州城怎么也是个大城市，从城东到城西也够快的，他只花了半个小时。
　　她当时正陪着外婆在医院里散步归来，看到叶一超已经在病房里左顾右盼了，呆了一下后方才迎上去。
　　近半年时间不见，叶一超似乎没什么改变，只剪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本来有点自然卷，剪短之后，似乎卷得更厉害了些，看上去也精神更多。
　　“给你的礼物，”叶一超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又看着唐宓身边的老人，“这位是你外婆？”
　　外婆疑惑地看着叶一超。
　　唐宓连忙介绍：“外婆，这是我同学，叶一超，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外婆看着面前挺拔的男孩子，“你就是唐宓的同学啊，很聪明的那个……”
　　外婆说话说得很慢，叶一超毫不介意，直接坐到床沿，握住外婆的手笑起来：“外婆，唐宓说过我很聪明啊？”
　　“是啊，她常常都夸你聪明。”外婆身体恢复之后，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她太夸张了，”叶一超认真地说，“我觉得唐宓更聪明一些，她天赋非常高的。”
　　叶一超如此熟捻的态度让唐宓有点轻微的不适——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叶一超是如此的嘴甜如此讨老人家的欢心呢？以至于外婆也露出了微笑：“有劳你来看我啦，好孩子。”
　　叶一超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和唐宓是好朋友。”
　　外婆很欣慰：“朋友多了好啊。”
　　“外婆你身体好了点没有？”
　　唐宓说：“医生说再住院一两周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了。”
　　闲聊之后，叶一超回过头看着她，指了指自己带来的礼物，笑着说：“你打开品尝看看。”
　　唐宓打开纸袋，取出只精致的褐色方盒，方盒上都是英文的单词，她被这些语言迷晕了双眼。
　　“这是……”
　　叶一超说：“巧克力。比赛之后我们去逛街，罗志维曹威他们几个说应该给朋友带点礼物，我想起你来了，所以也给你带了礼物。导游说，这种巧克力是世界第一好吃，非常甜美，女生没有不喜欢的。”
　　其实她这一辈子也没吃过巧合力，自然也不知道那是否甜美。
　　“给你爸爸妈妈吃吧。”
　　“我给他们带了礼物啊，”叶一超笑眯眯瞧着她，“这一盒专门给你的。”
　　“可是——”
　　“不要推三阻四，”叶一超木着脸，不高兴得非常明显，“我第一次给你送礼物你都不要？”
　　外婆也说了，“阿宓啊，你收着吧。”
　　现在再拒绝也先的不近人情，唐宓百感交集：“……谢谢。”
　　“不客气啊，你打开尝尝看。”
　　“啊，现在？”
　　“是啊！”
　　这巧克力大概很贵——光是这复杂的包装就很值钱了。在叶一超目光的威逼之下，她不得不拆开了有着繁琐的包装巧克力盒子，移开盒盖之后，露出犹如列兵般整齐排列的黑色心形巧克力。唐宓小心翼翼取出了一块，慢慢放到嘴里。
　　确实可口，入口即化，含在舌下，微甜，微酸。
　　“怎么样？”叶一超凑到她面前，一眨不眨盯着她。
　　“……嗯……很好吃……”
　　“啊，你果然喜欢啊！真是太好了。哈哈，我没买错！”叶一超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献宝一样端着巧克力盒子送到外婆面前，“您也尝尝。”
　　外婆很震惊：“哎哎，这是你们年轻人吃的东西，我怎么能吃。”
　　叶一超闻言而笑：“谁说的，您就很年轻，尝尝看嘛。”
　　叶一超有着天才的头脑兼之长得俊朗，笑起来时宛如阳光，他只要自己愿意是可以非常讨人喜欢的，因此，哪怕是顽固的外婆也觉得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也用拇指和食指捻起一块，犹犹豫豫吃了一点。
　　这也是外婆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时髦的巧克力，她咀嚼了几下，才慢慢说：“这味道好像有点怪啊……”
　　“可他们说女孩子喜欢的巧克力都是这样啊，”叶一超有些遗憾，“不过大概是不符合您的口味吧，我妈也说不太好吃。”
　　外婆笑了：“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

　　叶一超陪着外婆说了好一会话，直到陈医生前来查房。
　　检查结束之后，陈医生却没像往日一样离开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叶一超身上，她盯着他看了几眼后，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叶一超？参加数学奥数的那个？”
　　叶一超心思根本不在回答问题上，随口说：“哦，是我。”
　　陈医生惊喜道：“我还怕认错了呢。我女儿可崇拜你了。”
　　叶一超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随便“哦”了一声。
　　陈医生有点尴尬，唐宓赶紧补救：“吴医生的女儿也是宣中的。”
　　“你比报纸上看着的，要高一些。我女儿天天都在跟我说叶一超怎么样啊怎么样啊……”陈医生笑微微的瞧他一眼，又看向唐宓，“你和唐宓是同学？”
　　叶一超点了点头，“对啊，我听说她外婆生病了，来医院看看。”
　　陈医生也难得有些八卦，左看看又看看，“你们关系很好？”
　　“是啊。”叶一超承认得很爽快。
　　陈医生左看看右看看，感慨得不得了：“你们都很优秀，要我女儿有你们的一半就好了。”
　　大抵世界上的妈妈都是喜欢“别人家的孩子”的，就连如此睿智知性的陈医生都不例外。

　　“不过接下来我没办法常常来看你了，”陈医生走后叶一超很遗憾地说，“我要去学车，得在上大学之前把驾照拿到。”
　　据严晓冬的说法，的确是有不少同学在高考之后准备考驾照，连严晓冬都在学。
　　世界上任何考试对叶一超来说大概都是浮云一般，但唐宓还是说：“你好好考。”
　　叶一超笑起来：“等我拿到了驾照之后，开车带你出去玩。”
　　唐宓很领情了笑了。
　　“那，你先考到证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