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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三章-2 ...

  •   不是状元有个最大的好处——记者采访的电话少得多,但她到底是宣州第一名,也总有那么两个访谈是不得不去。因为是学校安排的,她更不会推脱,义不容辞搭车赶到了学校帮助宣传。采访的记者大都是宣州本地的记者,有趣的是,他们对他的学习方法兴趣不大,对她高中时代是否恋爱更有兴趣。
      她完全否认,记者直接就笑问,谁说漂亮的女孩子学习不好的?
      唐宓回答得很认真,说相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
      访谈结束之后,她再次搭车回到嘉台,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到家时近傍晚时分,家里空无一人。唐宓去田间看了看,外婆不在;她又去隔壁家二婶家问了问,才知道外婆下午时就背着背篓出去了,说是上山看看。她把水田里的鸭子都赶回了鸭舍之后,已经夕阳西下,她实在有些担心外婆,把门一拉,也上山去了。
      沿着熟悉的山路一路走去,她看到外婆背着背篓跌跌撞撞的从树林子里走回来。
      她赶快迎上去,笑着说:“外婆!”
      刚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外婆的脚步明显不对,踉踉跄跄,显然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外婆你怎么了!”
      她一把扶住外婆,倒吸了一口凉气——外婆的脸轻微肿胀,脸上和手臂上都分布着大量的小红点。唐宓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外婆,你被胡蜂蛰了?”
      外婆用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往地面上滑下去。
      唐宓咬牙忍住想哭的欲望,她蹲下身,把外婆背了起来,匆匆忙忙往家里走。
      外婆虽然身形消瘦,但是也是成年人,唐宓背着她实在有些吃劲——但她到底也以高一时跑1500米的毅力,把外婆背回了家,她隔着老远就在叫二婶出来帮忙,说明了情况。
      家里只有二婶和唐小刚在家,二婶本来在做饭,听到唐宓在叫,扔下个锅铲就往跑出来,在院子里接住她和外婆,“哎哎,婶子被胡蜂蛰了!胡蜂那玩意多毒啊。这可不行啊,要送医院啊。”
      “嗯,”唐宓喘息着,急急说:“小刚,你去叫村头的五叔把小货车开出来,我背着外婆去公路上等。跟他说,我会给钱的。”
      小刚话都没听完,一溜烟就跑远了。
      二婶一掌把唐宓推开,把外婆架在自己背上。
      “我背婶子去公路边上,你收拾下家里的东西,马上跟上来。”
      唐宓眼眶一酸。
      “谢谢二婶。”
      “没事,快去。别急,东西别拿掉了。”

      唐宓回到屋里,把外婆昨天给她的钱拿出来,还有她去年办的银行卡拿出来,往包里一揣,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猛然折返回的屋内,拿了外婆和自己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塞进书包,匆匆忙忙赶了出去。
      五叔已经开着小货车在路边等着了。五叔的小火车是有两排座位的,唐宓把外婆放在第二排,自己也在一旁,抓着外婆的手。二婶要跟着去县城的医院,唐宓不让她去,她把钥匙拿给了她,请她帮忙照应家里几天。
      二婶自然二话没说答应了下来。
      五叔一路上都在安慰唐宓,“别急啊,小妹,我速度快点。”
      唐宓握着外婆的手,心急如焚。怎么办?枉自她读了那么多书,可她脑子里没有半点“被胡蜂蛰了如何急救”的常识。虽然在农村,胡蜂很多,也偶尔有村人被胡蜂无意中攻击,但通常那些胡蜂也就一两只,被蛰了通常可以自然消肿,也不是大事。可外婆的情况不是这样。从外婆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的红点看,外婆起码遭到了好几十只胡蜂的攻击。
      怎么办,怎么办?
      被胡蜂蛰了有什么后果?
      外婆苍老且皱纹密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更让人着急的是她神志不清——起初叫她还能给一点微弱的反应,但很快的就毫无反应。
      唐宓急得要哭了,但她知道,此时哭泣毫用处——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舅舅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并且,谢天谢地接听电话的是他本人。
      唐宓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高兴听到舅舅的声音。
      “舅舅……”唐宓哑着嗓子说,“外婆被胡蜂蛰了。”
      唐卫东在电话那头明显一愣,他沉下声:“严重不严重?”
      “很严重……”唐宓哑声说,“我看患处太多……外婆现在意识都不清醒,可能是……昏过去了。”
      唐卫东声音还是很沉稳:“别着急,先送医院。”
      “……已经在路上了,五叔开车送的……”
      唐卫东说:“挂了电话你就打120,先联系好医院。”
      “……嗯……”
      “不要哭,”唐卫东声音放缓说,“我现在正在日本出差谈一个大合同,最早后天才能回来,钱有没有?”
      “……有,有一点。”
      “银行卡号告诉我,我转账回来。”
      “好……”
      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唐卫东知道,她在哭。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先别哭,妈也只有靠你了。先送妈去医院,我待会打电话回来。”

      五叔开着货车风驰电掣赶往县城的医院,唐宓一边握着外婆的手,打了120,告诉120有一个中毒的病人正赶往县城的医院,120告诉她,在联系当中,让她不要着急。
      即便五叔一路风驰电掣,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县医院,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到达县医院只能挂急诊,还好因为视事先打过电话,医生还在,立刻对外婆进行了简单的处理,用清水冲洗了伤口,再用碱中和蜂毒毒素。
      五叔一直陪着唐宓办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续,才回去。唐宓拿出五十块钱给他,他不论如何也不肯要,说都是一个村的,谁还没个难处呢。
      唐宓彻夜不眠守在医院,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外婆被胡蜂蛰伤的情况十分复杂,她遭遇到蛰伤次数太多——粗略统计也都有五六十次。她四肢、面颊、颈部红肿,给取出蜂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容易拔出体内。
      当晚凌晨时分,医生把毒刺都取了出来,她这才知道,外婆连头皮上都数处被胡蜂蛰伤。医生说是因为年纪大了头发太薄,若是头发厚一点,断然不会被蛰得如此严重。
      毒刺被取出后一两个小时,外婆脸上的红点也变成了黑点,她的脸肿得不成模样,由红肿变成了一种惨白。
      然而人一进医院,花钱顿时如流水,办完入院手续后,现金就少了两千。晚一点时分唐卫东又打了电话回来,仔细问了问外婆的病情,并且告诉唐宓他转了十万回来。
      唐宓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感谢运动会时的那个小偷,因为那次偷窃,她才去办了一张银行卡。

      唐宓几乎彻夜不眠,在病房外里的长椅上对付了一晚上。她滴水未进滴米未食,医生和护士都看不下去,劝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面对如此严重的胡蜂蜇伤,县医院进行简单的处理后,又观察了一晚上,发现外婆并么有好转,而且那天晚上还出现了一次呼吸不畅的险情——根据惯有的案例判断,呼吸系统出问题,这是肺部开始衰竭的信号,接下来就是全身更多器官的衰竭。医生告诉唐宓,县医院的透析设备可能不行,可以帮她联系宣州的大医院,马上转院过去。
      唐宓迟疑了一下,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他的秘书接听的,说他在开会——联系不上舅舅,唐宓自己做主在转院说明上签了字。
      朦胧的清早,救护车一早就嘉台出发,朝着宣州而去。
      唐宓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在救护车里也死死睁着眼睛,目光一刻也不能离开外婆;同行的护士见多了这种惨事,劝她要坚强,不能倒下,她一旦到下,谁来照顾老人?
      她沉默了一下,在救护车上打了个盹。
      一个半小时后,救护车在省城的医院门停了下来,唐宓马不停蹄,然后又是忙碌的入院办手续。
      被胡蜂蛰得如此严重的病例,省医院之前收治的例子也不算多,只得根据经验,先控制器官衰竭的程度。
      在省医院也没能使得外婆的中毒有快速的好转,似乎更加恶化——当天下午到晚上,症状更加明显,急性肾功能衰竭,中毒性肝炎,心肌炎,溶血性贫血……除了送进了ICU,开始换血浆做透析,也没有别的办法。
      外婆住在内科的ICU病房,绝大部分时间昏迷,小部分时间清醒,就算是清醒她因为插着管,也说不出来话——唐宓寸步不敢移动,守在病房外。

      在宣州住院的第二天,外婆醒了过来。外婆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处境还很茫然,虚弱的问唐宓这是哪里。
      唐宓跪在床前,喜极而泣:“外婆啊,我是小宓啊……你醒啦啊。”
      她哽咽着跟外婆说了这几天的事情。
      因为蜂毒的侵害,她的身体器官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肿胀的脸连说话的音节也无法控制,唐宓俯下身耳朵凑在外婆的嘴唇旁,才能勉强挺清她在说什么。
      “……我啊,我一个老婆子,死了就死了……不能拖累你啊……”
      唐宓哭了,抓着她的手:“外婆你别这样说,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外婆脸上浮肿未去,眼睛只余下一条缝隙,还挣扎着要起床:“……出院,我要出院……”
      以她现在的情况看,出院就等于寻死,唐宓抱着她:“外婆,外婆,别担心钱,舅舅有钱的……”
      外婆抬起虚弱的手打了她的手臂:“我不花他的钱,我……我要回去。”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外婆还是如此固执。
      唐宓强忍着悲痛,说:“外婆,你别这样,别跟舅舅生气……”
      “不,我不要活了……”外婆躺在病床上,用最后一点力气,要去拔针头。
      外婆的反应太强烈,唐宓“扑通”一声,在病床边跪了下来,然后捂着脸哭了。
      雪亮的病房灯光照耀得唐宓脸色惨白一片,仿佛她才是病入膏肓的那一个人。
      她哭着说:“外婆,外婆……你要活着,你没有拖累我,我活着是为了你,你要是不肯活下去,我也不活了……你走了,我就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我怎么办……”
      她声嘶力竭嚎啕大哭,眼泪滴落在外婆肿胀的手背上。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因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在此时此刻,她不知道,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可以让外婆放弃寻死的念头。
      外婆眼底到底是浮起了哀伤,没再伸手扯着针头,慢慢阖上了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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