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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十一章-2 ...

  •   放假之前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合影也是很重要的。一旦高考完,基本上想把同学们再聚起来也就很难了。大家都很清楚,高三分别之后,很多同学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留一张合影十分正常。
      在全班合照、室友合照之后,唐宓本以为没事后,却被卢明远叫住了。
      他问:“跟我合影一下,怎么样?”
      唐宓想了想,点了头。
      其实卢明远也没想到素来冰冷的她会答应,只是试探性地一问,他是班长,和她的交往比其他男生更多一些。她肯应允,真是意外之喜。
      照相的工具是卢明远的手机,照完之后,卢明远从同学那里拿过手机,仔细看起来。
      “呀,你居然还笑了一下啊……”卢明远说着回头看唐宓,她拍完照后,已经走到何老师身边去了。
      旁边男生一窝蜂围上来,“哎,我看看我看看……还真的,居然笑了。”
      男生们挺感慨:“真是挺美的,笑起来就更漂亮了。就是老冷着脸啊。”
      “我去跟她要求合照的她,她会不会答应啊?”
      “你要有胆子就去啊。”
      “……那我去问问……咦,她在干什么?”
      男生们转过头,看到她从何老师那里借了相机,朝着办公大楼走过去了。
      “咦,她去办公楼做什么?”
      卢明远没抬头,把照片保存起来。
      “她有自己的想法啦……”

      唐宓借老师的相机,只为了一件事——去和张副校长的合影之后,三年前是他的帮助,她才能到宣中读书,这份恩情,她永生不忘。
      她低头查看着照片往楼下走,走到一楼出口时,却站住了。在教务大楼后,有一片假山,假山之后是片小花园,花园里有两颗茁壮成长的石榴树,平时人迹罕至,而此时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她不是多管闲事的那种人,但在别人的谈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即便是唐宓,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她隔着假山的缝隙看过去,关薇和李知行正站在石榴树下说话,关薇怕冷一样,肩膀瑟缩着。
      关薇说:“李知行,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三年了……”
      李知行简短地说:“我不喜欢你。”
      唐宓觉得这态度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对龚培浩也差不多是这样。
      “我知道自己不够漂亮不够优秀,所以你也看不上我……”关薇声音有点哑。
      “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不够漂亮不够优秀。”
      “……那是什么?”
      李知行说:“你没必要知道。”
      关薇轻声说:“李知行……我没什么没的想法,现在都要毕业了……以后我们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我不跟你说明白,你不会懂了。”李知行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异常清晰,“从高一时开始就不可能了。”
      “你说的,是唐宓的事情……”关薇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李知行片刻,喃喃说,“我只是如实把她的话转告给你,她的确是那么说你妈妈的,我没有添油加醋。”
      “那时候你是她的朋友,而你却在背后给她下绊。我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关薇轻声说:“我也没有告诉别人,只告诉你。”
      “难道不是你先从她那里逼问出一个态度的?”李知行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唐宓这个人,平时几乎不说话,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你,怎么会在你面前说关于我的坏话,并且完全不加掩饰?”
      关薇沉默了一会,轻轻捂住嘴,苦笑起来。
      “是啊,我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才去问她的。”
      隔着假山的缝隙,关薇的头低了下去,唐宓看到她后颈发红。
      “李知行,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喜欢唐宓。从高一开始,你对她就特别在意,”关薇沉默了一下,“看来是这样……”
      “你脑子里只有这个?”若说李知行刚刚的态度还是彬彬有礼公事公办,现在他的态度已经变了些微的不耐烦,“我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简直没办法听下去了。唐宓觉得有些尴尬,悄悄退了一步,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李知行恰好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唐宓,两个人视线隔着那假山的缝隙对上,犹如电光火石一般交错而过。
      唐宓立刻错开了视线,尽量不发出任何脚步声,往后退了数步,离开了。

      她回到广场上,把相机还给何老师后,准备返回教室,刚走了没几步,急促的脚步声从后传来,她一回头,是李知行跟了上来。
      她放慢脚步,“你和关薇的话,我不是有心听到的。”
      “没什么不能听的。”
      唐宓沉默了一会,“当时那么说你妈妈,对不起。”
      时过境迁之后这么多,李知行没想到此时此刻能听到她的道歉。
      李知行心中喟叹,这一年的功夫也总算没白费。他瞧着她,“你也没占到便宜。”
      “……”
      除了一逞口舌之快,的确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实际上,跟李知行作对,是不能占到便宜的,甚至差点被迫离开学校。
      “你应该猜到是关薇在嚼舌根了吧,”李知行说,“那之后你几乎没跟她说过话了。”
      “我知道是她,也没有怪她。”
      毕竟,是她自己给别人树了靶子,也不怪人家利用。
      李知行说:“你身上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三年来倒是改了不少了。”
      她微微一笑,点头说:“大约吧。”
      她其实不觉得自己和高一时有什么大的区别,但李知行要说她有所改变,也没错——毕竟,高一时的她,是绝不会对李知行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那时候,她根本不觉得有任何抱歉之处。
      此时唐宓态度很好,那种有问必答的态度让李知行觉得今天问她什么问题都可以。
      于是他沉吟着开了口:“有件事,我还是想问你。”
      “我怎么认出你的?”
      “对,我百思不解。”
      唐宓看了眼他:“小时候我见过你。”
      仿佛有人拿着锣鼓在他耳边猛击了一下,李知行耳中鸣声大作,他愕然,“小时候?我怎么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唐宓侧过头,寻找到他的目光,冲他点头:“嗯,没关系。”
      他不能做到和她一旦视往事如流水,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对李知行露出了安抚般的微笑。
      “没什么的,别在意。”
      然后不论李知行怎么问,她也不肯细说了,直到返回教室。

      中考之后,她斟酌了很久才决定来宣州中学读书。外婆的殷切期望,张老师的鼓励和支持,使她的精神压力非常大,在保持优秀的成绩成为了当务之急。
      她不敢荒废一分钟的学习时间。
      她知道自己大约长相不错,但这很麻烦。她很早就觉得,男生喜欢围着她转,喜欢跟她说话,她只能冰冷着脸把他们全都赶走,久而久之,也养成了这种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性格。
      她别无长物,除了学习,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即便一开学就已经知道了李知行是舅妈是侄子,他的存在也没对她掀起很大的波澜。
      她毕竟住校,宿舍的卧谈中,她得出了简单的结论。李知行在宣中的人气非常高,女生尤其很喜欢她,大约是女生宿舍卧谈中出现最多的人物了。
      李知行是从首都的国家重点中学转校至本市,光这一点,大家也已经猜到他家世非常好。正常情况下,哪怕是为了更容易的高考,他也应该留在首都而非越江这样一个人口大省读书。他说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谈吐出色,兼之相貌清俊,气质出众,风头一时两无。
      当然,仅仅凭着外表条件和出身背景,他最多只会被女生追捧;但男生们也很追捧他,奉他为首。在宣中这种学校,都是学习顶尖的学生,至少初中阶段都是非常优秀的,以至于大部分同学于是在社交能力上有一定缺陷——比如自视甚高为人骄傲,又或者埋头苦读讷于言语,比如丁霄霄属于前者,唐宓就属于后者。但李知行却不然,他聪明不说,并且,在社交能力普遍平平的宣州中学出众之极。
      譬如有一次学校请了某成功人士做讲座,李知行举手提问,问题的深度和广度让学者大大赞扬;再比如全校篮球比赛,高一一班和高年级的某班发生了争执,险些要动手的时候,是李知行力挽狂澜。
      这些事,大大奠定了李知行在班级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唯一对他十分冷淡的,大约就是唐宓了。
      李知行是班长,还在学生会中担任了不少职务。而唐宓因为中考数学拿了满分,高一时又担任了数学课代表一职,少不得两人要打交道。唐宓对他从来都是冷淡应对,能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能用两个字解决的,就绝不用三个字。
      李知行敏锐地察觉,唐宓对他比对其他男生更恶劣一些。
      可以这么说,对其他男生,她毫无兴趣但始终公事公办,譬如她虽然冷淡,但若是有不怕死的男生要跟她打招呼,她也会投以视线或点头回应;但对他却不然,偶尔在路上食堂相遇,他微笑跟她招呼,她只是冷冷别开目光。
      他起初以为她是没看到自己,但这明显不可能。
      一次就算了,两次三次四次?这不可能。她完全没近视,有一双猫眼一样的眼睛,在暗处也能发光。
      李知行有点儿郁闷。
      即使在优等生特别多漂亮女生也不少的宣州中学,唐宓也是相当出挑的。即便她衣着朴素永远素面朝天衣服也只有那么几套,但父母给的条件太好,天生雪肤且眉目如画——基本上,大多数男生都认为,她才是宣中唯一的校花。男生们因她有感而发,认为能够穿着校服梳着马尾露着额头还能这么漂亮的,那才叫美女。
      被美女如此对待,饶是李知行也感受到了微妙的受挫感,生出了不愉。
      何树森也说唐宓“穷丫头片子拽什么拽”,非常不爽。
      一个人的好恶再如何隐藏也藏不住,时间一久,全班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不好。
      但若是有人问起原因,唐宓自是不会开口,李知行自己也很茫然。
      他并非自恋的人,但根据经验来说,通常女孩子都不会这么待他。

      高一上学期的十一月的时候,李知行的母亲在国外出了事故,他担心母亲,请了几天的假,回了燕京一趟看望母亲。他的母亲出车祸这事儿,是班主任把他从教室里叫出去告知的,因此全班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都对他表示了最大限度的关心。
      这其中产生了不协调的杂音。
      他回校后没几天,关薇找到他,跟他说,他妈妈出车祸后,唐宓说了他母亲的坏话,冷冷说她妈妈“活该”。
      李知行怒发冲冠。她讨厌他是一回事,但诅咒她母亲“活该出车祸”是另一回事,当即找唐宓对峙。
      当时何树森知道此事后气得火冒三丈,出主意说要不要找人揍她一顿。
      李知行摇了摇头。唐宓是个女生,没必要打她,而且他也想找她对质,看她是否这么说过。
      他在下午第三节课下课之后,同学们各自参加社团活动之后,把她堵在教室里,他问她是不是有这件事情。
      他其实希望唐宓否认。以他的观察,唐宓虽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却不乏善心,怎么看也不是那么恶毒的女生。
      但唐宓只是放了笔,很镇定地说:“是我说的。”
      李知行震怒。他当时已经抓起了她的衣领,想给她一耳光,但数年来良好的家教,又或者是看到了唐宓即便到了被威胁的时候也不求饶始终面无表情的脸,让他事到临头忍住了。
      她到底是个女生,并不像能承受一顿毒打的样子。
      打人的原因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恶气,一种是让对方认输。以唐宓的镇定来看,大约挨了揍也不会认输的。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么恶毒,”他最后放下手,冷冷说,“我也祝你的家人也‘活该’遭遇劫难。”
      这句话终于让她有了反应,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但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李知行忍住了没发脾气,但何树森可忍不住,一把推了她的桌子,踩坏了她的笔。
      他和何树森扬长而去,走到门口时,他猛然回过头,看到她蹲在地上,用一种很慢很慢的节奏把书本和笔捡起来。
      她头垂得很低,齐眉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脸,也挡开了他全部的视线。

      以何树森的想法,这么简单就饶了她也是太便宜她了,他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唐宓家境贫寒拿着学校给的助学金读书的事情并不是新闻。何树森于是想到一个主意,他觉得唐宓这个女人心眼太坏,德行太差,根本不值得学校给助学金,他认为,应该搞掉唐宓的助学金,让她拿不到钱。
      何树森是什么人?他要做成这件事情非常快,何树森的叔叔和宣中校长关系不错,他家还出了钱修教学楼。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这事儿直接反应到了校长那里。
      校长没直接答应这件事,但表示考虑一下。唐宓当时进宣中读书,是作为抢生源的典范例子,学校给了她承诺,只要她成绩不下降得太厉害,奖学金不会少。

      李知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批评了何树森一顿,觉得他实在多事。直到听说唐宓被校长叫走之后,他连忙去校长办公室找她。
      在校长办公室外,李知行听到了唐宓和校长的谈话。
      唐宓对他和李知行的冲突供认不讳,说这事没有冤枉她的地方,的确是这样,她是这么说的。
      校长问她知不知道李知行的父母是谁。
      她说知道。
      校长建议她道歉。
      她说不。
      校长一时也很无语。
      她从头到尾都语气平淡,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
      她说:“谢谢。您对我的支持我很感谢,取消助学金也完全没关系。”
      校长又问她怎么办?
      唐宓说:“没事的。我这个月会回家打听一下,我下学期转回嘉台那边,上镇子里的高中就可以了。”
      校长有点吃惊:“这件事还没定,我没有让你转学的意思。”
      “您不用担心,我转回去之后也很好,那样离家很近,我也可以照顾外婆了。”
      她最后这样告诉校长。

      李知行绝不希望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唐宓虽然说话难听,但她的境况不好是事实,她能从农村考入这所著名的重点中学也费了很大的力气,不是谁白白送给她的。他固然讨厌唐宓,但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事情,他没必要做,除了让他显得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没什么好处。
      唐宓离开之后,他找到校长,说和唐宓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他的愤怒经过几天时间的沉淀之后,也已经散了不少,于是产生了一些疑问。
      唐宓并不蠢,肯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本来是宣中的尖子生,还参加了数学竞赛班,在最近的一次竞赛班的测试居然比叶一超还高,是老师大大看好的竞赛苗子。如果回到镇子里的高中,她的机会一下子会少得很多。
      不是说镇子里的高中不能出人才,但是在更好的中学求学才更有前途,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如果她在宣中可以考上京大和华大,但在镇上的中学,可能她只能考本省的重点大学了。
      而她很果断地放弃在宣中念书的机会,没跟他求饶,也没告诉任何人。

      虽然这件事情被李知行挽回,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坏到了极点,再也不交一言。
      没几天,她甚至辞了课代表一职,虽然她用的理由是“参加竞赛班没时间收作业”,但李知行也隐约觉得,这是因为她不想跟他打交道。
      并且更奇怪的是,即便学校不打算撤销她的助学金,她也还是准备转校,亏得被班主任何老师和数学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住了。老师不愿意放走尖子生,这也是明摆着的。

      直到来年的四月,李知行才大致明白了缘故。
      那天是父亲的生日,全家人挺难得的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后,在外出差近一年的姑父私下问他,认不认识同校的唐宓。
      他挺惊讶,说是我同班同学。
      姑父又问他唐宓在学校表现如何成绩如何。
      他自然是隐去了两人关系恶劣一事,只说虽然是一个班,他们来往不多,但她成绩非常好。
      他挺惊诧姑父居然知道唐宓的存在,问了原因,才知道居然是姑父的外甥女。
      李知行问他,是否知道唐宓现在的情况。
      姑父显然很清楚,但只说:“年轻的时候受点苦也没什么,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一时间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唐宓为何厌恶自己的理由,但还是觉得真相并未完全浮出水面。直到他又去问了姑姑,姑姑一提起唐宓就勃然大怒的态度,让他终于明白了何故。在对唐宓的人品进行抨击之后,姑姑叫李知行不要跟她接触。
      他太惊讶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家这样的家庭居然也会有穷亲戚,他怀着满心的感慨,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
      父亲笑话他生活条件太好以至于没见过世面,皇帝也有穷亲戚,姑父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家里还有人在农村,过得很穷困也不奇怪。末了父亲强调,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让他别多管姑姑家的闲事。

      这么一想,唐宓对自己的厌恶的来源也不奇怪——然而他更好奇的是,唐宓怎么认出他的?
      在他的记忆中,两个人从来也没见过面,他高中之前在燕京读书,两个人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他太好奇了。回到学校之后,他不顾她冰冷的态度,找了个机会问她,唐宓当时只丢下三个字:“不知道。”
      鉴于两人关系太差,得到这个回答也是情理之中了。
      而他也没有想到,历经两年多之后,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他才得到了一个并不完整的答案。
      然而,不论他怎么在记忆中搜寻,也找不到两人曾经见过的一丝一毫的证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口气更新了6000,把事情说完。。。明后天不更新了。。。
    存货都快没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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