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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飞来横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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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震和杨夫人正守着一桌子菜等得心焦,只听一个卫士飞奔来报,说小公爷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怜香和惜月一左一右,搀扶着杨麟回来,三人身上俱是一片湿漉狼藉。杨夫人忙上前将杨麟抱在怀中,杨麟也是大惊失色,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顾麟儿的?”怜香和惜月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杨麟自妈妈怀中立起身子,强打精神说道:“爹、娘,不关她们的事,是孩儿……孩子闯祸了。”说着便向大厅中望了一望,杨震会意,压低声音向杨夫人说道:“咱们上去说话。”又命怜香和惜月一起帮忙,将杨麟搀到了二楼厢房里。杨麟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将经过讲述了一遍,杨震起先还好,待听到“金刀门”三字,脸色骤然变得恐慌。杨麟见此不觉一震,忙问道:“爹,这‘金刀门’是什么来头?又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杨震默然半晌,方说道:“你一心读书,不知道江湖的情势。如今江湖以四大山庄为首,分别是凌云山庄、灵秀山庄、望月山庄和藏青山庄,此外又有九小门派,这金刀门正是九小门派之首,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望。就你所说,他们早就打听到了你的身份,看来是有意挑衅,虽不知有意为何,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杨麟哼了一声,说道:“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些江湖草莽,咱们是官府中人,何必怕他们?就算他们真纠缠不休,大不了闹到官堂上,所有的罪责我一力承当便是了。”杨震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来,叹了口气拍拍杨麟的肩膀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爹娘在呢。”杨麟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爹,娘,孩儿逃得匆忙,不知道那个买茶水的老头儿怎么样了,只怕金刀门会为难他。”杨夫人笑道:“你这孩子心肠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别人。放心,我派几名卫士去寻他,给他些银两,让他外出避祸吧。”杨麟这才放下心来,顿时觉得浑身疼痛不已,脑袋也胀痛得厉害,昏昏睡了过去。
杨震见儿子睡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方才被派去打探的卫士已在房中候着,带来了茶水摊的消息:原来那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地,这茶水摊竟只有杨麟三人见过,如今早已剩下一处空空的茅草屋。杨震听罢,心中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总觉得有种大雨欲来的危机感,窗外的黑夜,原本还有些幽静的野趣,如今也仿佛危机四伏。他望着窗外半晌,听到杨夫人进门的声音便猛地回过头去,两人双目交投,都吓了一跳。杨夫人与杨震自幼青梅竹马、相濡以沫近三十年,还从没见过丈夫如此恐慌焦虑的表情,不觉暗哑了声音问道:“震哥,是不是真出什么大事了?”
杨震示意夫人噤声,先走出门外张望了一番,又将房门紧紧掩上,这才将杨夫人拉到书桌前,低声说道:“你还记得爹爹临终时交代咱们的话么?”杨夫人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掩口叫道:“难道……难道是……”杨震点点头,沉声道:“那藏宝图分为四片,分别由杨、林、徐、张四家保管,许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如今想来,前年张将军抄家灭族、徐将军一家被贼人所杀都并非意外,是有人暗中想要谋取藏宝图!”杨夫人眉头紧皱,失声叫道:“那我林家岂不也要遭殃?不行,我得赶紧通知哥哥!”杨震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的夜色说道:“如今我在明处敌在暗处,不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来准备,暴风雨就要来了。”一时间,房间里静寂得如同坟墓。杨夫人鼓足勇气说道:“要不要告诉麟儿?”“万万不可,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有利。”杨震连连摇头,又道,“此行凶险万分,他不能再和咱们一起了,不如将他送到江州府李刺史那里,他原是我的副将,想来会照看麟儿。”“这孩子心思敏感细密,只怕也觉出了不对劲,现在叫他离开,恐怕他不会肯的。”杨夫人皱眉说道。杨震沉思片刻,心中生上一计,俯身在夫人耳边细细说道了一番,两人就此下了决定。
杨麟昏昏沉沉似梦似醒,脑海里全是白天里打斗和杀人的场景,几次从睡梦中惊叫出声,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怜香和惜月在一旁服侍,见他这样顿觉心如刀绞,忍不住偷偷抹着眼泪。大约过了几个时辰,杨震将怜香和惜月叫到自己客房里,杨夫人端着一碗药汤走到床边,望着杨麟苍白汗湿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心酸,眼圈已经红了,颤声叫道:“麟儿,快醒醒,娘来看你了。”杨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心疼的样子,强笑道:“娘,别担心,孩儿没事。”杨夫人点点头,伸手用手帕拭干杨麟额上的汗水,扶他坐起来,说道:“你爹特意给你熬了药,给你压压惊,快趁热喝了吧。”“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杨麟有些愧疚,想要接过药碗,却被杨夫人按回到床上,亲自喂他喝药。“对了,娘,这次金刀门究竟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不知这事爹爹摆平了没有?”杨麟仍旧挂念着爹爹的安危,杨夫人顿了顿,强笑道:“难道你还信不过你爹么?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呢,你放心睡一会儿,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杨麟这才放下心来,由杨夫人扶着躺下了,刚刚闭上眼睛,又道:“娘,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再有什么事,爹爹和你都不必操心,由我处理就好。”杨夫人悲喜交加,强忍泪水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儿子两眼,狠下心走出了房门。怜香和惜月正候在门外,三人目光交接,竟是一片戚然绝望。当晚子时,杨家留宿的驿站外仅存一盏孤灯在风中飘摇不定,与浓重的黑暗做着无望的斗争。突然,一行人从二楼走下来,打头的是杨震和夫人,后面跟着一个壮汉,背上俯着一个白衣少年,旁边跟随着两名少女。几人绕过大厅,走到驿站的后门处,那里已停着一辆马车。壮汉先上了车,将少年安放妥当,放从车上跳下来与杨震和夫人告别。“刘副使,此行艰险非常,万事都要小心。”杨震心情沉重地嘱咐。刘副使点头道:“大人放心,刘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小公爷周全。”夫人又对怜香和惜月道:“你们好好照顾小公爷,千万不要让他回来找我们。”怜香和惜月泣道:“夫人放心。”杨震和夫人又嘱咐了一番,方才让三人带着杨麟去了,却又久久站在门边望着马车渐渐没入黑暗中,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两人回房后仍无法入睡,计议了许久,决定天未明就动身启程。
次日黎明时分,杨府八辆马车在卫士的重重卫护下启程,卫士的手都紧紧按在剑上,准备随时拔剑厮杀,路途中弥漫着警戒而肃穆的气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听见车轮的轧轧声和马蹄的得得声,宛如踏在人心上一般,令人不觉心惊。杨震端坐在车厢中,右手握住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宝剑,左手握住夫人的手,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车窗外的动静。车队驶过平坦宽敞的大路,路渐渐变窄,两旁的山石也越来越陡峭,建成悬崖峭壁之势。突然,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口哨划破了长空,杨震猛地睁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感到车身猛烈的震动,重物滚落的声音、马的嘶叫和人的哀鸣同时响起。又是一个猛烈的震荡,车厢裂成了碎片,杨震和夫人被震落到山脚上,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砸毁的马车和受伤的卫士。杨震怒火攻心,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巨石砸到,大声喊道:“王元霸,你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卑鄙可耻!有种就现身,咱们决一死战!”巨石雨戛然而止,突然,一阵尖利的笑声自悬崖顶端飘落,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杨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宝剑,紧紧盯着无法穿透的黑暗。“杨副都统,恕晚辈不敬,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配让我师父出手。先让我这金刀门大弟子李元城来跟你切磋一二!”话音未落,只听嗖嗖一阵乱响,十几条身影沿着悬崖飞身降下,霎那间将杨震等人团团围住。打头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瘦高个子,长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狐狸一般狡诈阴险。杨震冷哼一声,拔剑向李元城冲去,李元城举刀抵挡,未曾想杨震虚晃了一个剑花,剑身突然向李元城的右下腹挑去,正是一招“潜龙在渊”。李元城闪身躲过,脚步踉跄了几下,强笑道:“杨家剑法果然有两下子,方才是李某轻敌了,杨副都统看我这招如何?”说着挥刀便冲上来,先是一招“平川虎跃”,接着一招“仙人指路”,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他的刀法凌厉毒辣,招招都直取人要害之处,杨震虽有几成功力,毕竟年纪较大,内力上便占了弱势。多亏杨家剑法招式轻奇敏捷,杨震使出十足的功夫,与李元城不相上下,两人拆了百余招尚不分胜负。而那边厢卫士虽骁勇奋战,却接连倒在金刀门那伙贼人刀下,杨夫人被逼到角落里,眼见就要被擒,不觉发出一声惊呼。杨震听到夫人的求救声,虚晃了一招,忙赶上前去营救,被那李元城自背后刺了一刀。杨震一个踉跄,被李元城一脚踢倒在地,手中的剑也飞脱出去。李元城嘿嘿一笑,对同门师弟说道:“师父说的没错,什么狗屁杨家剑法,就是些哄骗人的玩意儿。”杨震既怒且羞,胸口一阵憋闷,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杨夫人见状,虽被刀架着脖子,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那李元城并不在意,吩咐随行的师弟捆绑了杨震和夫人,赶往金刀门所在的萧山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