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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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金檐碧瓦，红墙青黛。沿着小路前行，渐渐看见一座宫殿。
大气磅礴而又不失典雅，一看便是主人用心打理。
烟柳蒙蒙之间传来清脆却又飘渺的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一转眼便会消失一般。
“芊滟，你又在读《上邪》了。”少年挺拔的身姿穿花拂柳进来，俊美的容颜上携着一抹宠溺的笑。
“浅墨~”淡蓝色宫装的少女听见这个声音，眼神喜悦，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转身疾步走了过去。
虽是疾步，但是裙裾却未曾飘起，甚至连荡漾都不曾，莲步点点，每一次落脚都好似提前模拟过一般，显得纤腰易折，楚楚动人。
待到芊滟走近时，浅墨眼中闪出一抹惊艳。几天不见，芊滟出落的更好了。
远山一般的眉不画而翠；一双潋滟的眸子中暗含秋水，盈盈对望时仿佛会把人吸进去；鼻梁挺立，殷红的唇不点而朱配上那张肤如凝脂的脸，当真是个美人。
在她没走进之前，一切仿佛笼在烟雾中，朦胧而又遥远。但是她一出现，便如同烟雾突散，阳光明媚，整个世界都清晰起来。
“浅墨，你今日怎么来了？”芊滟的声音听起来含满了喜悦和激动，完全不似刚刚的飘渺。
“说了多少次，叫哥哥。”浅墨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人，声线温柔。
哥哥......芊滟眸子暗淡下来，又是哥哥吗？再看看浅墨的笑，那个宠溺的笑。那不是男人看女人的，而是兄长看妹妹的。
“我今日还真是有事找你呢。”浅墨说道，“我想在这次胜仗归来后，和月如把婚事办了，你说怎么样？”
浅墨只顾说，却没有看到芊滟闻言瞬间变白的脸色，和那痛苦的双眼。
“是吗，那......那可真是好事......月如姐姐很开心吧？”压抑的声音，芊滟紧紧握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可是这个笑看起来却很无力。
“嗯。月如说，你是她最好的妹妹。这事一定要问过你的。”浅墨想到可以迎娶佳人，心中早已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哪里还去注意芊滟黯然失色的脸。
“好。浅墨......哥哥，你回去告诉月如姐姐，就说芊滟......很开心......”芊滟看着浅墨激动地脸，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嗯。月如一定会开心的。”浅墨微笑着看着芊滟“唔，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们找一个妹夫啊。”
芊滟不语，眼神飘忽不定，摆明不想谈这个话题。
“也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芊滟目送着浅墨离开。
慢慢摊开手，艳丽的血顺着皓洁的手腕流下，看起来触目惊心。芊滟却好似无知觉一般，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背影。
浅墨，你可知我的《上邪》是为你而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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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三十七年，将军苏浅墨请求出征北魏，帝感其诚，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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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已经三日未曾吃过东西。这样下去，您会坚持不住的。”飞雪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主子。自从苏将军走后，主子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再没说过一句话。
芊滟苍白的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她几乎和死人看起来没有什两样。
“公主，奴婢求您了，吃点吧......”飞雪和芊滟一起长大，心中对这个主子最是忠诚，看见芊滟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办。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劝。
“飞雪......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他不记得曾许诺过会来娶我吗？”芊滟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伤心。
“这......”飞雪不知如何回答，当年的事她也知道。可是，将军记错了啊。
“罢了，我何苦欺负你。把饭菜端来吧。”芊滟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自己还有机会不是吗？
飞雪激动地点头，将饭菜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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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滟妹妹。”温柔似水的声音，随即进来一个身着浅绿衣衫的女子。
“见过月如小姐。”飞雪静静俯身，随后退出了大殿。
月如......芊滟眼中闪过羡慕，嫉妒，和不解，最后归于平静。
“月如姐姐坐吧。”芊滟坐起来，淡淡的笑容，却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居然不吃饭，害的姑姑担心极了。连忙叫我来看你。”月如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有些焦急的望着芊滟。
月如所说的姑姑正是芊滟的母妃。
芊滟的父皇成晔帝不重女色。是故后宫之中并无太多人。在惠顺皇后走后，就更是鲜少踏及后宫，若是去多半也是芊滟的母妃---皇贵妃顾氏那里。皇贵妃出身顾家，其哥哥是当朝宰相，顾月如的父亲。如今正是皇贵妃掌管凤印。
“月如姐姐......”芊滟犹豫着，却还是开口了“你和浅墨哥哥，真的要在一起了吗”
听见这句话，月如脸上出现娇羞的神色。静静的点了点头。
“姐姐.....你明明知道......当年是我......”芊滟突然有些激动地说。
“可是，浅墨要娶得是我。”听见这句话，月如脸刷的白了，却还是坚定的说“当年就算是你，现在在浅墨心里的人也是我。难道妹妹不愿意成全我们吗？”瞬间换了一副伤心地神情“妹妹你是公主，又有皇上的宠爱，你要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何苦和姐姐我抢呢”
看着眼泪一串一串掉落的月如，芊滟想到了小时候月如姐姐对自己的照顾，心中纠结极了。
也是啊，那不过是儿时的戏言。现在在浅墨心里的是月如。自己怎么可以去和她抢啊。
看见芊滟松动的表情，月如又再接再厉“这么多年姐姐一直没求过妹妹什么，今天就算姐姐求妹妹了，成全姐姐吧。”说着，竟给芊滟跪下了。
芊滟心中挣扎着，最后还是抵不过一起长大的情分。伸手扶起了月如，“芊滟......祝你们幸福。”
月如听到这句，心中大定“有妹妹这句话，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芊滟点点头，脸上显出疲惫的神情。看起来是要送客了。
“妹妹身子不好，好好休息吧。姐姐就不打扰了。”月如也是聪明人，看见达到目的，也就不再逗留。福了福身，告退了。
月如走了很远后，突然回身望向芊滟的宫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妹妹，不要怪姐姐，姐姐也是为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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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蝉鸣搅得人心烦意乱。
芊滟端着飞雪新熬出的银耳莲子羹，慢慢地喝着。
“公主......公主.....”飞雪小跑过来，脸红通通的，神情却十分奇怪。
“怎么了”芊滟平淡的问，自从和月如的谈话后，她就一直这样。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好似方外之人，已经看破了红尘，只带身死解脱罢了。
“苏将军......败了!”飞雪犹豫再三，终是说了出来。
“哐当”芊滟手中白玉做的碗跌落在地，上好的银耳洒落出来，溅了芊滟一身。
她却顾不得这些，连声追问“败了怎么会败了父皇可有怪罪”神色焦急，就连飞雪也吓了一跳。
“性命无碍。”“还好还好，性命还在就好。”芊滟长出了一口气，依着父皇的脾气，既是留着命，那就一切好说。
“可是，北魏那边要求......公主和亲。”飞雪吞吞吐吐，小心地看着芊滟的脸色。
和亲芊滟一愣，这倒也是合理的呢。
只是父皇子嗣单薄，仅有四子二女。除了自己已经及笄，便只有年仅七岁的芊漪公主。这要是和亲，就只有自己可以了。
“哦，是吗。我知道了。”也好，浅墨心中的人不是自己，自己早已生无可恋，倒不如去和亲，还可以为父皇母妃做点事情。
“和亲之人，已经定下来了。”飞雪低着头，继续说“是......顾相之女顾月如。”
什么!芊滟惊讶的看着飞雪“怎会这样不应该是公主去和亲吗”这事有点古怪啊。
“皇上的意思，顾相之女温柔端庄，贤惠大方，自是比公主你合适。特意封了灵慧公主下嫁呢。”飞雪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开心。她不喜欢顾月如，总感觉她有点不怀好意，可是公主却不信，现在可好，终于她要嫁出去了。飞雪自是高兴地。
“备轿，我要去顾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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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滟小时经常去顾相府里玩耍，是以下轿后，也不用丫鬟领路。自己就向着月如的清苑走去。
这一路，芊滟想了好多。心里隐约有点喜悦，却被自己极力压下去。因此脚步越发的急促。
芊滟伸手要去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地说话声，推门的手不由顿住了。
“都是我不好，打了败仗，连累了你。”低沉悦耳的男声，让芊滟一下愣了。这个声音自己最是熟悉，正是浅墨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又怎能怪你。怪只怪我命不好，今生与你无缘。”柔和的女声，带了两分哭意，听着楚楚可怜。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芊滟也屏住呼吸继续偷听。
“我这一走，你万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因我之事对皇上有什么不满。”过了一会，月如强忍悲伤的声音再次传出。
“你且放心，我断不会叫你去和亲。三日之后，我就带你私奔!”浅墨坚定的回答。
后面的话，芊滟已经不想听了，猛地后退，转身跑出了清苑。
轿子上的芊滟昏昏沉沉。没想到浅墨原是这样爱月如，竟愿意带她私奔。他可有考虑自己的性命啊。
不行，这事若是成功。依着父皇必会将他二人追回，到时怕是会牵连甚广。
“飞雪，去母妃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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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我要去见公主！”苏浅墨额头有着点点细汗，一看便知是匆匆赶来的。
“苏将军，公主说了，她不见您。您请回吧。”飞雪从殿里出来，一脸的淡漠。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和亲的对象变成了芊滟”见不到芊滟，浅墨只得询问飞雪，希望她可以告诉自己真相。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奴婢知道的。您还是请回吧。”飞雪看都不看苏浅墨，转身进殿了。
“哼，亏你还是个将军，居然还会认错人。”一边的飞雨讽刺道。她是芊滟两个大丫鬟之一，除了飞雪，就是她和芊滟关系最好。因此当年的事，飞雨也是知道的。此时出言讽刺便是为芊滟打抱不平。
“飞雨，休要多言。”殿内传来飞雪的声音。飞雨冷哼一声，进去了。只留下苏浅墨一人在外面。
看着芊滟不会出来见自己，苏浅墨呆怔一会后，离开了。
“公主，苏将军已经走了。”看见苏浅墨离开的背影，飞雪缓缓地对躺在床上的人说道。
床上的芊滟舒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眼神中透出喜悦和悲哀相交织的神色。
“那个苏将军有什么好的，值得公主您为他这样。要是晚一点，您的腿就保不住了!”飞雨不解，看向芊滟的双腿，眼泪猛地落下。
“不过是双腿，要它也没什么用。到时你们，下月就要去和亲，你们可要去”
芊滟神色淡然，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飞雪和飞雨不禁想起，为了让皇上和皇贵妃同意，公主不惜跪在殿外整整三天，方才逼得皇上答应此事。为此，公主的腿差点就没了。
“奴婢二人生死都要跟在公主左右!”飞雪飞雨刷的跪下，坚定的回答。
“也罢，好歹还有你们陪我。”芊滟眼神飘渺，忽的露出一个笑容，美艳的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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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香炉中焚着沉香，烟雾袅袅。
室内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一般。
“我的儿。你怎就这样傻。非要去和亲啊。”半晌，一道悦耳的中年女声响起。随着声音看去，一个年近三十却保养得极好的女子衣着华丽的坐在芊滟床头。
此人正是芊滟的母妃，从她的相貌中不难看出皇上独宠她的原因。芊滟的好容貌也是遗传了皇贵妃。
此时，皇贵妃眼中泪珠点点，梨花带雨，看起来好不楚楚可怜，让人怜惜。
“母妃，当你不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时，你永远不会理解这种心情。但是，一旦你爱上了，你就明白了。”芊滟支起身子，眼神认真而又幽远的看着皇贵妃“只要他开心，他幸福，你就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这个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皇贵妃不语，她是家族送入宫中为妃，与皇上相伴多年，又生了二子一女。可是，若说和皇上之间的感情，她只能承认有亲情，爱情的话，那是万万没有的。因此她不能理解芊滟的感受，却也深知自己已经劝不动芊滟了。
“罢罢罢，你既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想到芊滟的倔强，皇贵妃只得松口，同意了。要是不同意，只怕芊滟这腿真的就保不住了啊。
皇贵妃叹着气，走出了芊滟的宫殿。
芊滟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母妃，原谅女儿。女儿真的已经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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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长安飞花漫天，今日皇上的芊滟公主就要下嫁北魏和亲了。
十里红妆，帝后相送，百姓跪迎，当真热闹。
只是这热闹中却带着丝丝的悲凉。
城楼上
“芊滟不孝，不能在父皇母妃身边。还请父皇母妃原谅。”芊滟一身大红嫁衣，轻轻的下拜，眼中含泪。
“罢了罢了，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啊。”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却还是不忘叮嘱芊滟。
“是。”芊滟起身，美眸扫向苏浅墨。今日百官俱在，自是少不了他。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芊滟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还是相对无言。
“时辰到--起轿---”
芊滟最后看着浅墨，用唇语缓缓说了一句话，随即上轿。一行人向北魏出发。
“本宫的滟儿啊~~~”身后是皇贵妃忍不住的哭声，前方是未知的北魏。芊滟终于流下一行清泪。
浅墨呆呆的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句话
“我愿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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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南燕全国上下铺满了白色。
芊滟公主因为水土不服，思亲过甚，在三日前薨。
举国大悲，皇上罢朝三日。再见时已是一个苍暮的老人。丧女对他的打击过大。
皇贵妃更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成晔帝已修书北魏，要求送芊滟公主的棺椁回京。北魏同意。
“奴婢参见皇上。”飞雪缓缓跪下，身侧是芊滟的棺椁。
“你起来吧。公主，可有留下什么话？”
“回皇上，公主说今生不能再给皇上和皇贵妃尽孝，一切只好来生再报。”
一时间大殿内寂寞无声。只能听见皇贵妃压抑的哭声。
“飞雨已经随公主去了。奴婢愿意为公主守灵，终身不嫁!”飞雪再次叩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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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滟寺
“芊滟当真不曾留下过什么话”苏浅墨走至飞雪身后，问道。
飞雪缓慢的敲着木鱼，时间一时顿住。
“苏将军，奴婢知道这事公主断不会想要告诉您。可是，奴婢不能看着公主含恨九泉。”飞雪还是开口了，进了内室。
片刻后，飞雪拿着一支簪子，走了出来。将簪子递给了苏浅墨。
“这......这是......”苏浅墨手持簪子，当即怔住。
“公主自幼不喜欢宫廷，多次想要出宫游玩。在公主六岁那年，皇贵妃送公主去顾府小住。公主曾偷偷溜出去玩耍，化名为顾府小姐，认识了一个少年。二人感情极好，后来少年许诺迎娶公主，可惜......”后面的故事，飞雪没有继续说。但是她知道，苏浅墨还记得。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苏浅墨拿着簪子，口中呢喃。
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时自己为做凭证，亲手刻了一枝白玉莲花簪交给那个女孩。
与月如相认时，自己也曾问起。月如却对自己说簪子在一次把玩中不小心打碎了，自己未曾追究。想着只要人在就好，簪子也不重要。
原来，这人就不是月如。
“公主不想告诉你。在她走之前，心心念念的还是你。就是因为记挂你和皇上皇贵妃，公主才会郁郁寡欢，才会这么早就走了”飞雪继续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将军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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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是三年，苏浅墨望着边关的夕阳，吹响了手中的玉箫。
自从得知真相后，苏浅墨就奏请皇上去戍守边关，终身不回。
两年前，顾月如也在家里的逼迫下嫁人。
芊滟，我现在就在你曾呆过的地方，呼吸着你曾呼吸的空气。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想你
芊滟，你可还好
恍惚中好似看见那个清丽的身影再次出现，缓缓走近，微微启唇：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