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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赌约 ...

  •   四
      为了提防“赤云”追上,之后几日,船行得极快,进了爱琴海,才缓下来。他们按照原计划去了雅典,果然像预计的,两船货物让雷泽赚了一万五千银币。
      “第一笔!”雷泽对大角说,“等着瞧吧,就算没有塞第安家在背后,我也一样能把大海握在手里!”
      谈下两船木料生意,他们重新出发。穿过达达尼尔海峡,船沿着马尔马拉海北岸前行,黄昏时分,在靛蓝的天际,出现了城池的轮廓。
      “君士坦丁堡……到了。”
      卡诺凝视着闪烁橙色灯光的海岸线,暗紫的天色中,建筑模糊成一带黑影,惟有高处的一座穹顶,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索非亚大教堂,”他用手指着说,“我在那儿做过弥撒。”
      “哦?”雷泽侧过脸,眼眸微微闪亮,“那儿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地方。”
      卡诺一笑,“只要有钱,比如现在的您——”
      雷泽也跟着笑了笑。短暂地沉默之后,他忽然问:“在那条威尼斯商船上,你曾问起的布伦瑞克,他是?”
      “我的老东家。”卡诺垂下眼帘,所有的情感都遮掩其后。
      船头用灯向港口发出信号,不多时领航的小船靠上了“疾风号”。船队依序入港,雷泽一行人乘坐小艇,登上了岸。
      由于失去了东方航线,塞第安家族在君士坦丁堡没有别处那样的仓库和办事处,但仍有一个接待,闻讯赶来,领他们去旅舍。
      雷泽以前来过几趟君士坦丁堡,拥挤是他对这个城市最深刻的印象。宽阔的街道被马车、行人、小贩挤得水泄不通,入夜不息。气魄非凡的柱廊、美轮美奂的豪宅、绚丽的镶嵌玻璃,全都掩在摩肩擦踵的人群后面。在这样的街上兜兜转转,一会儿就让人昏头胀脑。
      “贝纳波先生在你们出发之前捎了信来,我尽力找了最好的房子。”
      一行人发觉他们站在一幢半新不旧的两层楼前,挑灯迎候在门口的两个仆人,勉强为之添了点气派。
      雷泽只瞥了一眼,便点下头,进了屋。
      安顿下来,雷泽才唤过那个叫萨尔的接待。
      “这不可能是君士坦丁堡最好的房子。我以前来过这里,在西面那一片,随便找一所都比这强上百倍。”
      萨尔紧张地看了看他,“但西面都是威尼斯人住的地方。”
      “我知道。也许贝纳波没有说清楚,我到这里是来显示塞第安家族的富有——你想让我在这里招待帝国的执事官?”
      “老爷,这很难办。威尼斯人,他们是不肯……”
      “他们会肯的,”雷泽语气温和地打断他,“只要肯开大价钱。威尼斯人跟我们一样是商人,有利可图就会有人肯。别怕花钱,萨尔,我们就是来花钱的,哪怕出上三倍、五倍的价钱,这些钱会加倍地从海上赚回来。”
      “好的,老爷,我照您说的去试试。”
      “不是试试。”塞第安家的年轻主人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非得办到不可!”
      萨尔被激得扬高了声音:“好的,我一定办到!”
      “就该这样,没什么可怕的。”他伸了个懒腰,“行啦,我要好好地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开始赶紧办正事,在岸上多待一天都让我腻味!”
      萨尔只是个小办事员,还是第一次见到塞第安家的主人,跟那些满眼精明的商人,或者锦衣华服的贵族都不同,雷泽看起来倒更像一头野地里的豹,懒散地蜷起身子,还是透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劲头。
      “明天,你跟老卡诺一块去。记住,怎么应付威尼斯人,你都要听他的。”

      第二天早上,凭着卡诺的指点,萨尔顺利买下了一座豪宅。
      搬家花了三天的时间,因为得按照热那亚风格重新布置整座宅邸,这是新主人坚持的。随后的几天,豪宅里日日都摆开筵席,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流水般地来,又流水般地离开,把筵席上的奢华传遍君士坦丁堡。
      第十天,执事官光临了。
      这一场宴会,仿佛单单为了展示了塞第安家的奢侈而设,穿着白纱的侍女络绎不绝地用精美的瓷盘捧上各种珍肴,裙摆下,白腻纤美的裸足踏过柔软的波斯地毯,就像串串滚动的珍珠。海风从宽大的窗口穿过厅堂,白纱如雾气轻扬,底下五彩渲染的丝绸裙幅偶一闪现,便如绽开了满室的春花。即便在一向以奢靡著称的君士坦丁堡,执事官也有些失却平常的冷淡,不由看得发怔。
      雷泽却只是频频举起酒杯,欢笑应酬,一字不提他的要求。
      三天后,雷泽收到了请柬,执事官邀请热那亚客人一起狩猎。
      执事官的身材,不比一根稻草强壮多少,自然不会亲自拿起刀剑。在模仿罗马竞技场而建的巨大环形场看台上,摆开了一点儿也不逊色的筵席。然而执事官想要不堕威风,当然还得有点特别的花样。
      “我知道你们意大利也有勇士,不过今天来看看我们拜占庭帝国的。”
      执事官说话的时候,满脸的褶子里都嵌着得意。
      “一定能让您痛快享受。”
      他向空中一击掌,竞技场一角陡然起了动静,迅如疾风的一道影子从边门直冲中央,一路扬起灰黄的尘土,几乎遮蔽视线。
      “公牛?”雷泽挑起眉。
      “正是。”执事官矜持地笑,“好戏在后头,您慢慢地瞧。”
      话音刚落,一骑奔入场中,正暴怒地到处乱蹿的公牛,顿时转向,扬着两只剑般的犄角,冲了过去。只见两道尘土划过,倏地一合,灰黄中立时散开大片血滴!
      侍从中响起了一阵低声的惊呼。执事官转过脸,却见雷泽手捻酒杯,不紧不慢地喝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咳,”执事官清了清喉咙,“当然,我想您一定猜到了,这只是开始。”
      尘沙中,一个人影蹿了开去,跟着公牛也带着尘土奔过,此时才看清,原来方才倒地的是那匹马。人影似乎是被公牛撵着,跑得迂回曲折,然而跑不了多远,就能看出他的路数自成章法。直来直去的莽牛一再被带得跑过头,再回来时人影已经轻轻巧巧地闪开。如此来回往复,只见场中一大团尘雾,偌大公牛被掩得看不见影子。中间小片地方却是干干净净。这时看清斗牛的汉子,精赤上身,手里握刀,鼓着一身油黑的肌肉,血筋绷胀。
      等公牛被戏弄得差不多,汉子这才贴着公牛擦过,顿时鲜血迸射,飚得场中浅红的一大片血雾。公牛不能立时就倒,反而更怒,追着那人满场飞跑。那人也不敢硬拼,看准时机,来上一下,四五回后,公牛到底没了气力,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一头栽倒。
      看台上顿时一片掌声。
      执事官得意洋洋地转向客人:“怎么样?”
      雷泽也在拍手,不过一看就是礼节性的敷衍,提不起劲来。从他嘴里,自然也听不到执事官期待的赞叹。
      “还行吧,还行。”想了半天,他才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好像还是为了不冒犯主人,才这么表示的。
      执事官的声音不禁高了上去:“怎么?您觉得不够精彩?”
      “啊不,当然不。”雷泽微笑着摆手,“只是这样的表演,还是挺常见的。”
      “哈!”执事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您是说,像他这样,没有护具,只用一把刀?”
      “刀也是多余的!”雷泽身边有人说话,“我就能赤手空拳地制服一头公牛,算不得啥本事!”
      定睛看清大角干瘪瘦小的身躯,执事官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的随从不是开玩笑!”雷泽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神情辨白说,“他怎么敢欺骗您呢?”
      “要是他真能空手制服一头公牛,我就答应您的任何要求!”执事官冲口而出,总算话出口,又恢复了理智,忙忙地加了句:“——只要我办得到。”
      雷泽的唇角向上挑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接受您的赌约。”
      大角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这时为了显得公平,二话不说便甩掉身上那套为了赴宴而穿上的漂亮衣裳,问执事官的仆从要了一件跟刚才那人一样的肥大裤子换上。裤子长了一大截,大角挽了好几下,又用绳子扎上才舒坦。
      趁他站在自己身边活动手脚的时机,雷泽俯身过去叮咛:“小心!”
      “放一百个心!一头莽牛还能把我怎样?”
      大角难得有这么张狂的时候,雷泽虽然知道他的本事,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盘算的。
      不多时,公牛给放出来了。
      执事官命仆人领大角下场去,大角却摆了摆手,拽一把裤子,忽然纵身从看台蹦了下去!
      执事官吓了一跳,俯身去看,见他一层层地腾挪蹿跃,就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眨眼间就到了场中。
      这手立刻镇住了执事官,然而,等看见公牛相比,干瘦得小孩子一般的大角,他又觉得胜券仍在自己手中。
      “塞第安先生,现在要停止还来得及。”执事官微笑说。
      雷泽无谓地摊了摊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公牛已经看见了大角,顿时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愣愣地冲了过去。大角不闪也不避,居然好整以暇地背起手来。
      只见那道尘土越逼越近,前面那一小点人影兀自纹丝不动。就在看台上一片惊呼响起的同时,尘土吞噬了人影。
      执事官大叫:“他疯了?!”
      雷泽面上故作轻松,却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酒杯。
      公牛横冲过场中,方才大角站立的地方尘沙稍定,却是空空荡荡,既没有人影,也没有血迹。看台上的人探长了脖子,却只见一头狂暴的公牛横冲直撞。
      奔到场边,被围栅所阻,公牛猛地回身,就在那瞬间,眼尖的瞥见牛背上伶仃的一条人影——
      “他骑在上面!”
      果真是大角,两胯岔开,坐在上头。这情形乍一看甚是惊险,大角瘦小的身子就如同秋天枝头的一片枯叶,被风一吹,就会脱开。唬得看台上的人们忘记了惊呼,一个一个只是张大了嘴。转瞬间,公牛又蹿回场中,也不知大角用了什么法子,无论那狂怒的公牛如何跑跳颠簸,他硬是像粘在了滑不留手的牛背上。
      公牛刚越过场中心,大角突然身子耸起,伸手在牛颈项间拍了一巴掌,牛颈扭了扭,公牛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才只两三步,大角又是一巴掌,牛便又转向。只见一牛一人在场中曲折环绕,狂奔了四五个圈子,公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四蹄轻踩,尘土不扬,变得跟田间漫步一般。
      大角盘起双腿,姿态惬意,时不时用手在牛颈间抚两下,公牛便温顺服帖地照他指的方向走,全不似方才那狂暴的怪物。
      大角引着牛直走到看台下方,众人才缓过这口气,顿时,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响成一片。
      执事官端着酒杯站起来,“我要把这杯酒给这位勇士!”
      大角被领回到看台上,接过酒一饮而尽,得意的笑溢满老舵手结满汗水和尘沙的面孔。
      “您让我开了眼界,塞第安先生。”执事官手按着胸口,“接下来,让我来履行我的承诺,如果您愿意的话,明天上午请到我的府邸来。”
      “哦?”雷泽眼里闪动着饶有兴味的薄光,“您知道我会向您提出什么要求?”
      执事官狡黠地一笑,半暗示半恭维地说:“塞第安家的主人已经三十年没有来到君士坦丁堡作客,其实我们一直在等候你们的再次光临。既然塞第安家族仍和三十年前一样强大,事情必定会如您所愿。”
      “那么,”雷泽微笑地举了举酒杯,“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回到住处,坐在洁白的大理石池阶上,用木勺舀起温泉水浇在头上,满身的疲倦随着热气蒸腾而去,这时候雷泽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端着架子可不容易吧?”大角泡在池子另一端,笑着说。
      雷泽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懒洋洋地“嗯”了声。
      “你还真像个老爷呢,雷泽,比谁都不差,连那个什么执事官都被你镇住啦。”
      “那是你的功劳啊!”雷泽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笑意,“说实在的,我还真为你捏着一把汗呢!”
      大角呵呵笑开,难辨五官的脸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那有什么呀?你是没有见过我们百越的高手戏牛,人吊在犄角上、吊在牛肚子底下,拽着牛尾巴蹬在牛屁股上,脾气再爆的牛也能给驯服,那才叫好看、才能叫人气都喘不过来呢!所以,一看那家伙还得拿把刀,我就瞧不上眼啦,那还能叫勇士啊?”
      大角说得口燥,舔舔嘴唇,雷泽见了,忙叫人端酒来。
      “尝尝这个,执事官送的。”
      雷泽把玻璃酒杯递给他。琥珀色的酒液稠如薄膏,在杯中焕发出晶莹的诱人光泽,轻轻一摇,甘冽清醇的酒香四溢,勾得大角再也忍不住,咕嘟灌下一大口。
      “我就说嘛,当有钱老爷就是好。”
      “好什么?想起明天还要穿上这些衣裳,我就像浑身长满了跳蚤!”
      雷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推了推随手丢在池边的华丽服饰。
      “我说……诶,那是什么?”大角指了指从口袋里滑出来的布帕一角,挤眉弄眼地笑说:“是不是哪个漂亮的娘们……”
      雷泽舀起一勺水,撩到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泰雅兹是个美人儿吗?”说得自己也笑了,勾过布帕,顺手抛给大角。
      “是什么?”
      “是张地图,可不知道是哪里,他没说完就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回去随手放在哪儿,我也忘了,原来给掖在这里。”
      “这是个岛。”大角看着地图说。
      “我知道这是个岛,可光是地中海上就有数不清的岛呐!”
      “我去过这个岛。”大角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雷泽也有点儿兴趣了,从池壁边挺直身子,好奇地问:“是哪个岛?”
      大角怔了半天,猛地捶了下头:“可我忘了!”
      “哈!”雷泽嗤笑一声,靠了回去。
      大角依旧拧着眉头苦思冥想,“我去过的,真的去过,我还记得是个很小的岛,瞧这里有棵大树,这里还有个洞……可它是哪个岛呢?活见鬼!”
      “算啦,别去管它了。”
      大角兀自不甘心,把图颠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忽然指着上面一个红点问:“这是什么?”
      雷泽凑过去念旁边注的小字:“洞穴第二层,圆石三块,中间的圆石下。”
      “石头下有什么?”
      “谁知道!”雷泽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说得含含糊糊,一个秘密,兴许跟宝藏有关之类的,老一套。”
      “宝藏?”大角的眼睛却倏地亮了,忙凑到雷泽身边,小声问:“真的有宝藏?”
      雷泽低声笑,“你忘了?咱们在每个港口都能听到三种不同的传闻,说有人拿到了藏宝图,这大概也就是其中之一。”
      大角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像是不情愿地攥住地图,轻声嘟囔:“兴许是真的呢?”
      “也是。”雷泽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老舵手,“那你就收好这地图吧,说不定真能找到些什么。”
      大角这才重新变得兴头起来,折好地图,拣过一件衣裳小心地放进口袋里。他用手按了几下,温柔得好像里面真揣了宝贝,“要是找到宝藏,我就能回去啦。”
      雷泽望他一眼,若有所思。
      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饮干,随手将酒杯扔在池水里。雷泽眸子里映出浮浮沉沉的酒杯,便如同浪涛中的一叶小舟,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从来只相信,真正的宝藏就是我的头脑和双手。告诉你,塞第安家我也没放在眼里,我能得到更多!我原来认为我需要十年才能闯下我自己的一片天地,现在可以少走段路。一年后,就算没有塞第安家,我也能在海上闯荡,三年,最多五年,我就有能力开通自己的商路去到你的故国。大角,我说话算话,你一定能回去。”

      次日照原计划拜访执事官。
      这一次无需再多客套,在执事官宽敞得有如宴会厅的办公室里,雷泽坦然提出自己的要求,也开出了比威尼斯商人高一倍的价格。
      执事官故作沉吟:“这必须得到皇帝陛下的同意。”
      “当然。”
      雷泽命人奉上送给皇帝的礼物。
      “请您核对后,连同我最衷心的问候,一起奉献给陛下。”
      带着略显暧昧的神情,雷泽将礼单推到执事官面前——礼品中最奢华的一部分,并不包括在礼单中。执事官当然明白这暗示,竭力装作无动于衷,然而从他眼里难以掩饰的兴奋,雷泽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果然,仅仅两天后,执事官又一次邀请塞第安家的主人来到府邸。
      “终于说服了陛下。”
      执事官交叉双手,一脸如释重负,仿佛他真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办成似的,“我得说,您的运气真不错。”
      雷泽瞥见他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微微一笑,“我知道,这完全是出于陛下对您的信任,而我,只是沾了您的光。”
      “当然、当然。这就是您想要的。”执事官把摊开的文件转了个向,推到雷泽面前。
      雷泽看了一遍,条款跟之前商量的没有任何修改,便签上名,又推还过去。
      执事官也签上名,合上文件,满脸笑容地抬起头,看来是要把文件递给雷泽,然而手势却倏然止住。
      “在它生效之前,还有一点小事。”他用两根手指比了个微小的缝隙,“一点点很小的事。”
      雷泽没有发问,只是往后靠向椅背,平静的眼神却看得执事官心虚窘迫。
      “咳,一件对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完成一次从君士坦丁堡到摩西拿港的货运,确实不是难事吧?”
      “运什么?”
      “运送明矾到摩西拿,再运一批毛料回来。”
      雷泽挑起眉毛,“恕我冒昧,这……有什么用意吗?”
      “是的,有的。”执事官眼睛眯成了细缝,似乎很高兴他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为了证明塞第安家族在地中海上的强大。”
      “向谁?”
      “向陛下的亲信大臣,您要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作决定的。您已经向我展示了塞第安家族的实力,可是他们还没有看到呐。”
      雷泽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苦于并不十分了解拜占庭帝国的朝政格局,所以无从反驳。
      “那么,”考虑片刻,他慢吞吞地说,“一定有什么苛刻的条件喽?”
      “有条件,但是一点儿也不苛刻。一个月的期限,只要您在一个月里完成这趟旅程,当您再次踏上君士坦丁堡,这份文件就立刻生效。这是我为您争取的最好方式了——不费吹灰之力,不是吗?”
      执事官越说越眉开眼笑,神情总让人觉得像一只猫看着走近嘴边的耗子。不安的感觉十分明显,然而雷泽一时间无法窥破玄机。
      “没有别的了吗?”
      “呃……还有一点点小事。您知道,这里有些威尼斯商人,他们……呃……提出了一个条件。”
      雷泽慢慢地扬起眉毛,“什么?”
      “您要在一份契约上签字,表明如果您不能够完成这趟旅程,那么您将失去……呃……在君士坦丁堡以及爱琴海、地中海西部的所有贸易权力。”
      雷泽眯起眼睛。
      “如果这趟航行失败,就等于宣告了塞第安家族的末路?”
      “失败是不可能的!”执事官谄媚地笑着,“完全看不出有失败的可能,塞第安家族在海上是如此地强大……”
      雷泽一语不发地拿过笔,在执事官摆出的契约上签了名。
      “去告诉那帮家伙,我接受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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