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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冒充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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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芷歌愣住了
她真的不知道师父的名字,来了一个月竟不知师父尊姓大名,实在太不像样,便是以前放羊时看着调皮小子被夫子追着打,淘小子也是知道夫子名字的,一边跑一边只呼夫子大名——老头。
叶青城只是随口一问,小师妹就不免想多了,这要是承认吧,那有点不好意思,这要不认吧,假如哪天师父抽风问她:“阿芷,你觉得师父名字如何?”的话,她就要为难了。虽说师父大概不会抽风至此,不过由于她把师父想得实在太那啥,觉得师父这要抽风起来,这问题指不定就从他嘴里冒出来了,正如师父昨天飞回来只鸽子,鸽子和所有武侠小说中一样,腿上绑着传说中的“传书”,上面写着:替为师去长老会。
由于叶青城被揭穿过,她理所当然认为师父是让小师妹去。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阿芷收起纸笔,对着师姐嫣然一笑:“直呼师父名讳我可没这个胆儿,师姐,我们怎么替师父去长老会?”
“啊,对,师父在密室设下了一个易容阵,站进去就成,”尴尬被化解,话题又这么一转,叶青城登时想起自己惨痛的“被揭穿”经历,现在师父连师妹都不放过,登时心中对师父的懒散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咬咬牙又道,“先前我去替师父参加了一次,被长老发现不对,你……”
叶青城上下打量着师妹,拜托,这么小的娃,师父你也忍心让她去参加啊。
所谓长老会,是扶臾一旦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商讨时召开的,一般来说,成员只有四位,分别是:掌门,长老,长老,长老。
面见长老,还是去骗他们,身为新弟子怎么都该害怕,可木芷歌只笑着打哈哈道:“师姐陪我,我会安心许多。”安然淡定,全然不像个孩子。
她想,不过是装装师父,装的像那就是技术,而且胆子还要大,长老嚎的时候自己要敢于跟他叫板。她很放松,并不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一个弟子初见长老时的紧张与恐慌。
不过叶青城由此又知道了一点,师父那么久不透露身份给师妹,不是另有深意,是他忘了。
堂堂一派掌门,怎的生活得如此休闲潇洒不靠谱,真不科学……
看着自己的衣袖与师父一个款式,木芷歌学着师父的样子单手撑腮磕在桌上,一脸“你们烦不烦”的神情看着座下三长老,冷道:“今日,又有何事麻烦本尊?”
“我等夜观天象,发现……”
此为前缀。
“远古神祗,后堕为妖王,也就是曾被您诛杀的折丹……”
此为引言。
“尚有一丝神魂未灭……”
此为……这时候就要注意了,要及时打断,不然根据师姐的话来说,给师父捡个烂摊子师父必然会用嫌弃的眼神杀死她。这么想着,冒牌墨洵清清嗓子道:“小妖何足为惧?既是只剩一缕神魂未灭,何必麻烦本尊?”
而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了长老的陡然安静与奇怪眼神,他们像不认识他一般看着他,她心底发毛。扭头看一看师姐,发觉她也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她仔细琢磨了方才一番话,觉得很对,还是说,师父在长老面前实际上不是个推卸责任的不靠谱,而是个怕死非好汉的主?
双方一时无言,许久,恪星长老悻悻开口道:“掌门真是……便是这妖孽一丝神魂,我等也绝非其对手,掌门当初诛杀她,代价可不小……”
木芷歌便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这话确实说错了,师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见刚刚那句“小妖”说得实在混账,不过她又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大妖怪让墨洵头疼,又是怎样的代价,在这些长老口中被称为“不小”。
她有些走神,一时没有接口,而后便听见归月长老,那个留着羊胡子的怪老头阴阳怪气道:“掌门莫不是忘了当初莫大代价?此时不除折丹,更待何时?”
什么代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师父曾为了这世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她看到的师父,只是一副懒懒散散毫不在意的样子。
阿芷忽然嘴角堆起一个浅淡的笑,手轻轻搭上额角,眼里似有暗光流过,眉稍稍挑起,似是一种随意的语气道:“哦?”
“那为何,本尊要为这天下再付出一次那般大的代价?长老要求提得很是轻松。”用着墨洵的脸,做着这样的动作,说出那样的话,竟带上了几分威胁的味道。她本就心中有气,此刻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正想着继续去推掉这个烂摊子,她忽然感到叶青城在她身后拧了她一把。疼痛感让小芷歌立刻回神,有些傻地看着脸上已然挂不住的长老。心里明白自己坏事了,假装师父得罪了长老,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却忽然见恪星长老拱手,道:“掌门,自你斩杀折丹以来,变了太多。”眼见长老脸色也渐渐变得灰暗,她有些无措,心下反省她刚刚话说的是不是太刻薄,而后她又听见:“掌门原本可为苍生付出一切,如今,却是漠不关心……”
“天下确实是辜负了掌门,掌门从来只为天下付出而没有回报,我等,也确然不能要求掌门些什么。”长老本是带着无限伤感地说着这些,又话锋一转道:“只望掌门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还望掌门除去折丹,报天下太平。”
木芷歌开始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师姐。叶青城眼神直视远方,目不斜视。
“也罢,届时自会除去折丹。”她微微叹口气,给墨洵接下一桩这么大的烂摊子,她心里有些发堵。她虽不知代价是什么,却不想让他去做。但想想长老说这妖王只余下一丝神魂未灭,想来也不会再让墨洵付出莫大的代价。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安心。却又有些恼怒长老的逼迫,她起身,拂袖而去。
是夜,天卿山又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点点红梅愈发鲜艳,清香四溢,牢牢裹住天卿,似一层无形的悲哀。木芷歌仿佛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若寂寞了千年的伊人低低絮语。空自繁华,了无痕迹。
“睡了?”迷糊间她听见窗外传来清冷的声音,而后是师姐压低了声音的回答:“嗯。”
她想是师父回来了,她该起身去迎,可是眼皮打架得厉害,她又想师父做什么在这雪夜回来,大概是在做梦。于是她翻了个身,沉入梦乡。
“她这年纪该是闹腾,辛苦了。”窗外依旧白雪纷纷,墨洵对着叶青城和煦一笑,大弟子搅着衣角,如蚊子哼一般答道:“师妹很乖。”
“哦?”墨洵语气里似是不信,可又笑着接话道:“那我可以常常出去了,反正你照顾得也不错。”闻言,叶青城踉跄了一下,脸上红意更甚。
“啊,啊……师妹替你去的长老会。”叶青城想起白天师妹给师父接了个大烂摊子,心中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道:“给师父接了个活儿……”
墨洵微微蹩眉,冷道:“你怎么不替我去,阿芷还太小。”
大弟子心道你有好久没让我去了,现在来信我当然认为你是让师妹去……当然她还没有反驳师父权威的胆量,于是她跳过这一话题说:“师妹答应了长老去杀折丹。”
墨洵的脸色霎那间惨白,似是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手指轻搭上额角,眉头紧皱,似是在努力回忆,“我已散了折丹三魂六魄,这妖孽怎生这般命大。”
叶青城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师父,当年你救我,杀折丹,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的手指在额角揉了揉,嘴角堆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眉毛微微挑起,似是在疑惑:“代价?”随即手指离开额角一些,仿佛得出什么结论的样子随意道:“我忘了。”
叶青城看着他怔怔出神,自己没见过师父这个样子,师妹也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可是白天在长老面前,师妹的动作却与墨洵惊人地相似。
师父带师妹回来,是不是就是看师妹与他很像?
真的很像。就仿佛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样,师妹也很随意潇洒。
她笑:“师父,我觉得师妹和你很像。”
“哦?”
“有点像你女儿。”叶青城讷讷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墨洵,她看见墨洵的眼里溢出笑意,沉吟片刻道:“她确实可爱,不过我不想要女儿。”
不想要女儿,是没有把她们当成孩子么?
师父,我……叶青城嘴唇轻轻翕动——
风裹着梅香,仿佛自虚空而来。
她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就很好了,师父,师姐,师妹。很好了,不需要更多。师父不独属于她们中任何一个人。
可是天命难违,日后的一切,都叫做命,避无可避。
她走进房里,在木芷歌身边躺下,凝视着师妹的睡颜。真的是个美人,才十三岁,少女身段初成,长长若蝶般的眼睫,白皙胜雪的肌肤,墨色长发披若水纹般在枕上散开,她均匀地呼吸着,鼻翼微微扇动。以后,定然是个祸水罢。
叶青城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比了比,低低一声叹,在她身旁睡下。
她躺下的一瞬,听见木芷歌低低唤道:“师父。”
她的心没由来地一痛,师父?
将手搭上木芷歌的额头,轻轻抚摸两下,她低声道:“睡吧。”
于是木芷歌嘴角露出笑意,沉沉入睡。叶青城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她想,师妹的梦里一定是温和的师父。
“今天,辛苦了,芷儿。”她在师妹脸上揪了揪,虽然是和她抢师父的小师妹,可是却一点也不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