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年》飘舞的紫色雪

58、雨日重逢

　　一晃眼两年的时间匆匆过去，又到了一年夏天。

　　而夏宇轩也即将迎来他24岁的生日——6月22日，夏至。

　　夏宇轩向来喜欢自己生日的理由这个占了绝大部分因素，因为一般只要生日过了，那么今年的夏天就算是正式开始了，而夏是他在一年之中最喜欢的季节。

　　今年的生日，不知道会怎么过呢。夏宇轩想，不由地叹了口气。

　　莫君黎这几天很忙，忙到脱不开身的地步。

　　从那次说不上是不是跟莫仁杰的彻底决裂，莫君黎开始了他蓄谋已久的夺权计划。一夜之间，风起云涌的商战便悄然拉开了序幕，并迅速席卷了整个香港。夏宇轩惊讶地发现，莫君黎或许一开始就这样打算过，因为面对莫仁杰势力的疯狂反扑，他表现的早有准备并应对从容。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的根基，而起码要酝酿很多年。

　　他是一头雄狮，哪怕寄人篱下在羊圈中委身，心却在觊觎着整片丛林。

　　这样可怕的抱负和野心，连夏宇轩都为之叹服。

　　而因为莫君黎的个人魅力，很多年轻的企业家更愿意追随他。但还有很多顽固派的势力，比如那些所谓的“元老”级人物，他们都拥护莫仁杰所以拉拢不了。因为都是父辈的人物莫君黎不好动，所以两派斗了快两年也无法吞并对方，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僵局。

　　所以，在最初的风起云涌之后，那些明面上的争夺便暂时消停下来——只是表面上的，某些有心人开始将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转战到了幕后看不见的角落。

　　因为要搞垮竞争对手，有很多种手段。

　　而莫仁杰已经不得不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削减莫君黎的羽翼，也已经变相说明了双方势力在实力上的转变。但最近陆续有一些重要的线人离奇病卒，似乎昭示着什么不祥的端倪。对此莫君黎的反应很淡然，他只是吸了一口烟对夏宇轩这样说：

　　“该来的迟早会来。看样子我叔叔对战线的拉长、和迟迟压制不了我这件事也开始急了。他只要一乱，我们就有机可趁。我并不害怕与他耗下去，因为胜利迟早是我们的，但是……”

　　他看着夏宇轩的眼睛，抚摸他的长发。动作温柔，眼神绝决。

　　“你如果敢出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夏宇轩微笑，点头。

　　你我定下的“剑”之约，我从未忘记。我说过，会用五年的时间帮你达成心中所愿。

　　在没亲眼看到你赢得这场胜利之前，我是你的剑，又岂会轻易折断？

　　这些天夏宇轩算是难得的忙里偷闲，因为莫君黎收到了某位政界大人物的邀请去为一座犯罪儿童孤儿院做慈善宣传。首先名义上公司在孤儿院的建设上投入了资金，其次，这座孤儿院有些特别，可以说是全香港仅有的一所收容犯罪儿童的孤儿院。那里面都是些尚未成年的、父母因为犯罪或被罪犯杀害而成为孤儿的孩子。

　　这样一想，夏宇轩多少理解了莫君黎会接受这个邀请的理由。

　　因为那些孩子，让他看到了他们少年时候的缩影吧。

　　但是，那个害了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依旧在逍遥法外。这两年除了帮助莫君黎巩固势力之外，夏宇轩也同样在着手调查当年的真相，并从蛛丝马迹中寻到了一些线索。

　　那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影。

　　仿佛隐匿在暗中的影子，神出鬼没，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便是连解安言强大的情报网对于“影”组织的线索都少之又少。影的成员是谁，隶属于谁，夏宇轩都一无所知。他的父母当年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而会遭到“影”的追杀？

　　如果被他查到那个人，他一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一定。

　　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掠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传来隆隆的雷声，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很快，从天而降的暴雨便浇湿了整个街道，街上的行人渐少。夏宇轩撑开了伞，在雨中走的不紧不慢。他其实很享受雨滴打在伞上发出的沙沙声，会让人的心灵感觉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前方传来的喧哗声惊扰了。

　　夏宇轩挑了下眉，好奇地循声走了过去。

　　随着夏宇轩走近，前方争执的声音变的更加清晰起来。竟是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大一些，大约有十八九岁，而另一个则小一些，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那个大少年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无论从个头还是体格上都比小少年高壮不少。

　　“把手链还回来。”小少年拉着大少年的衣角说。

　　“你放手！听到没有？”大少年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仰仗着力气想把小少年推开，但对方却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大少年见状急了，黑着脸恶狠狠道，“少多管闲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她的手链了？再不放手，小心大爷揍你！”

　　“把手链还回来。”被他威胁的小少年依旧是这句话。

　　“切，你还真难缠……”大少年被他拖得没辙，加上雨渐渐下大了他可不想耗下去淋成落汤鸡，不由地冷哼一声，“不就是条破链子，有什么稀罕的？你想要，大爷就还给你！”

　　说罢，掏出那条手链远远地朝空中一丢，自个甩开他跑远了。

　　手链摔在大理石台阶上，瞬间散成了很多彩色的小珠在地上跳跃滚动着。而那少年见状也不再追跑掉的人，赶紧去捡那些散落的珠子。暴雨很快将少年的衣衫和黑发都打湿，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把那些珠子一颗颗捡起来，但捡了半天却还是少一颗。

　　少年的神色变的焦急，他低着头，又在附近仔细地来回寻找起来。

　　雨水沿着脸颊流淌而下，突然的，头顶上的风雨停止了。

　　一把伞，撑在了他的上空，挡住了呼啸的风雨。

　　而撑伞的人缓缓地俯身，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小珠。那双手，白皙而修长，漂亮的不可思议。少年擦了擦脸上淌落的水，有点呆呆地看着那保持着相同高度与自己对视的人。他微微笑着，那双狭长温柔的眉眼有浓密的睫毛在眨动。

　　不管过去多少年，秦书澜都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天使的笑容。

　　“我猜，你是在找这个？”夏宇轩笑着，将珠子放到秦书澜的手心。

　　“夏……宇轩……？”秦书澜失声叫道。

　　“你认识我？”夏宇轩先是一愣，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地也怔住了。

　　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突然之间被唤醒，夏宇轩回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在船上遇到的穿着海魂衫的男孩子。都说孩子是一年一个模样，这才两年不见，他变的几乎要让夏宇轩都认不出来。那时候的小家伙还刚及他的腰，现在却已经够得到他的肩膀。还是精神的短发，黑亮的眼睛，青涩稚嫩的童颜成熟了不少，帅气了很多，搭配少年的外表又有些萌萌的可爱。

　　“你是……小澜？”夏宇轩不太确信地问。

　　“你还记得我！”秦书澜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摸摸鼻子把那些彩色珠子收进衣兜。

　　“为什么这么想要拿回这条手链？”夏宇轩问。

　　“因为这是丽儿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被坏孩子抢走了，我得帮她找回来。”秦书澜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为了帮别人追回母亲的遗物而冒雨奔波了许久的事情。又露出有点悻悻的表情小声道，“唔，可惜还是被摔坏了……”

　　“我相信你有这份心意她已经很高兴了。”夏宇轩安慰道，朝秦书澜招手，“别在雨里站着，过来。”

　　“我是男子汉，才不怕淋雨。”秦书澜不肯领情，被夏宇轩走过去往怀里一揽，挽住了别扭的小家伙的胳膊，“真倔，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希望之家。”

　　夏宇轩的脸色不觉僵了一下，希望之家，不是莫君黎去做慈善宣传的孤儿院么？

　　立即夏宇轩想到了秦书澜父亲的死，原来，这孩子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当年因为他一念之差让负伤的杰克逃走，连累正义的军官被丧心病狂的凶手残忍杀害，幼小的孩子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虽然秦书澜并不知道这些，但对于他成为孤儿这件事，夏宇轩觉得很内疚。

　　“嗯……你这两年过的怎样？”夏宇轩问。

　　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同秦书澜这般天真无邪的年龄，却在一夕之间父母双双被杀害，从此孤苦伶仃，不能依赖谁，也没有谁可以依赖。那段日子至今仍是夏宇轩心中抹不去的伤痛，遗留下来的强烈的心里阴影，很多次都让他晚上做噩梦难以入眠。

　　好在那时候他还有莫君黎，还有一个人来相互扶持。

　　但秦书澜身边，谁都没有。

　　“挺好的，那里面住着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大家在一起也不觉得寂寞。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还有老师来给我们上课。”秦书澜说，语气倒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什么，他甚至反过来安慰夏宇轩，“你不用担心，我活得很好。”

　　夏宇轩哑然。

　　见惯了很多人因现实的残酷而沉浸在过往的阴影里无法自拔，自怨自艾，迷失了想要走的路和人生的意义，也包括当年的自己。可这个经历过“现实”的少年，并没有迷失。他依旧可以义无反顾地为朋友追回一条被抢的手链，可以绽放出阳光开朗的笑容，可以坦率地这样回答他——你不用担心，我活得很好。

　　夏宇轩笑起来，那些原本准备安慰的话语也都悄然咽回了心底。

　　光明的心灵不会被黑暗腐蚀，这本身，就是勇气的一种。

　　我没有做到的事，而你，做到了。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怎么样？”夏宇轩问。

　　“好啊！”秦书澜答应的很爽快，又转了转眼珠，“不过你得保证没有不良企图。”

　　“什么不良企图？”夏宇轩愣了。

　　“我们那里经常会有大人去，好像是因为他们给孤儿院捐了钱，所以院长对待他们的态度就像对待上帝似的。一有‘重要的大人物’要来，院长就会事先通知孩子们好好打扮一番，穿上最好看的衣服，表现的乖乖的，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迎接贵宾。然后那些大人就会跟阅兵的领导一样挨个从队伍走过去，跟挑选商品一样挑他们看中的孩子，还会问很多问题。总而言之如果最后挑到中意的了，就会跟院长签什么条约，把那个孩子领走。”

　　说到这里，秦书澜的眼神暗了暗，“上个星期，跟我住在一起的小林就被他们带走了。他比我小三岁，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照顾的。小林走的前一天，跟我哭了一晚上说他不想离开这里，可惜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被带走了……在那些大人的眼里我们永远都只是小孩，没有选择的权力。不仅如此，他们还觉得领养无父无母的孩子是在积德行善。”

　　夏宇轩沉默。

　　他曾经也以为有人收留这些孤儿是件好事，但貌似，并不是这样。

　　随意剥夺谁喜欢和谁在一起、愿意怎样生活的权力，这并非慈悲，而是暴力。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么？觉得是我太任性，不懂事……”秦书澜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惴惴不安地偷看夏宇轩的脸色。而夏宇轩摇头，认真地回答他，“不，我理解你的做法。换作是我，也不可能跟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走。只有真心喜欢，才会在一起。”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秦书澜露出了灿烂的笑颜，仿佛连冰雪都能消融。

　　这让夏宇轩的内心也变的明媚起来，他于是扯开话题逗秦书澜道，“那么，我猜肯定也有不少人看中你这个小帅哥吧？”

　　“……”秦书澜嘟起了嘴。

　　“嗯？”夏宇轩坏笑着去捏秦书澜的小脸，“看来真的有哦~”

　　“痛、痛啦！别捏我的脸又不是包子……有是有啦，不过我一般都故意装聋作哑不理他们，他们以为我是哑巴就不要我啦！不过有一次有点麻烦，有个胖胖的老头，好像是哪家企业的老总，带过来一个特别黏人还公主病的小女生。我开始不知道，以为那女孩是新来的呢就跟她多说了两句话，结果她居然记住了我叫什么！那个胖老头居然还是她爷爷！然后胖老头就找到我，跟我说什么只要跟他回去就能拿到什么什么继承权，还打算把他孙女嫁给我。吓得我连夜跑掉了躲了好一阵子没被他们找到，不然就惨啦！”

　　“噗，哈哈哈……”夏宇轩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你这当金龟婿的机会就这么飞了？”

　　“什么金龟婿啊！我又不喜欢她，就算要找老婆也得找我喜欢的类型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见到了给你介绍介绍。”夏宇轩笑道。

　　“嗯……”秦书澜想了想，“你这样的。”

　　“调戏我啊小鬼！”被夏宇轩啪的拍了脑袋，但也没往心里去。童言无忌嘛，他又不会跟个孩子当真。而被他教训了的秦书澜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我又没骗你。秦书澜默默地把这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两人又并肩在雨里走了一会儿，秦书澜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建筑物，“前面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