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硬糖》0何苦0

1、第 1 章

　　3月末的风里带着微湿的暖意，沿街的樱花树已经长出葱葱绿叶，几点坚强的粉白在枝桠间若隐若现。下午5：00左右正是下班高峰期，来往匆匆的车辆使小镇一向空旷的街道显出几分拥挤。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学生们在沿街的商店门前小声嬉闹，一对约会归来的情侣站在街口依依惜别。林风歌紧了紧米色的风衣外套，抢在红绿灯变化之前冲过交通岗，过肩的长发和砖红色围巾在身后跳动着。穿过街边的一处开放式公园就是她暂时居住的小型公寓，地域并不偏僻，价钱也正合适她这样刚刚毕业的学生。
　　风歌出生于这座小镇的近郊，在镇里读完了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课程，并选择了附近都会的专科学校。性格同小镇的生活一样平和安静的风歌在忍受了两年都会过快的节奏之后，毅然在毕业后回到小镇，并成为了镇上唯一一所图书馆的司书。
　　公园的草坪已经绿意浓浓，碎石铺就的小路上，时不时会有顽皮的小草在意想不到的位置冒出头来。休息区的长椅后，几株嫩黄的迎春在黄昏中点出一抹明亮的色彩。唇边挑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风歌放缓脚步慢慢走向长椅，打算多停留一会，却在转过灌木矮墙后被一棵春桃下的小小身影吸引了注意。大约7、8岁陶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嘟着嘴，蹲在地上一脸愤愤的揪着刚发芽的嫩草。
　　“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风歌走过去蹲在小男孩的身边，轻声问道。
　　“家里没有人在，爸爸妈妈都要加班。”男孩丢下手里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小草，扯了扯挂在胸前的钥匙。闪亮的大眼睛委屈的几乎就要滴出水来。风歌揉了揉男孩刺刺的短发笑道：
　　“小朋友不哭啊，姐姐陪你一起等爸爸妈妈回来好不好。”
　　“小凛才没有哭呢，小凛是男子汉，一个人也不怕的，不怕！”男孩站起身，扬起头大声说着，一边还使劲挥了挥拳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壮。
　　“好、好，那我们的小男子汉要不要吃糖？”
　　风歌拉着男孩坐在长椅上，从外衣兜里摸出几颗青苹果味的水果硬糖递过去，她庆幸自己在同事把糖塞给她时随手放进了衣兜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男孩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似乎觉得男子汉不应该喜欢糖果，但终究还是没能抵过糖果的诱惑，抓过一颗塞到嘴里。
　　风歌和男孩坐在长椅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比起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男孩的活泼和懂事让风歌觉得自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夕阳橙黄色的光芒静静披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之上，街道上车马水龙的喧嚣渐渐化作画布上的背景，时间静止出一片暖色调的剪影。
　　不过两周的时间，属于春季的色彩争先恐后的挤入人们的视线，泥土与草木的香气在空气中发酵着。下班的风歌再次穿越街边公园返回公寓，灌木矮墙的颜色转深，浓密的枝叶在夕阳下拉出大片阴影。
　　“大姐姐！”
　　清脆的嗓音使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叫做凛的男孩抱着足球一路跑过已没过脚背的草坪，蹦蹦跳跳的来到她的身边。接连两个周四见到因为父母加班而不愿回家的男孩，两人已经熟悉起来。
　　“小凛，今天你父母又加班了么？”风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鬼使神差买下来的青苹果硬糖递给男孩，并熟练的揉了揉男孩的头顶。
　　“最近每次来公园都会遇到姐姐呢。”男孩含着糖果含糊不清的说。
　　“因为姐姐住在这附近，每天下班都会经过这里啊。”
　　“那以后爸妈不在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和姐姐玩么？”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恍若晨星。
　　“当然可以。”风歌很高兴交到这样一位“小”朋友。
　　“姐姐最好了，将来我一定要和姐姐结婚。”男孩拉着风歌的手欢呼雀跃的宣誓，万物复苏的气息与之呼应着。微风拂过公园里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其中隐约夹杂这一两声虫鸣。

　　公园里的姹紫嫣红你追我赶的竞相登场，枫叶由黄转红又复新绿。小镇的生活平静的如同无风的湖面，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前一日的节奏。风歌坐在长椅上看着两年中串高了不少的凛在不远处炫耀自己的球技，双眼一如既往的明亮。
　　用脚尖将足球勾到半空，一把揽到怀里，凛擦着汗走倒风歌的身旁坐下。含笑递过水果硬糖，风歌看着男孩一脸幸福的眯起闪亮的双眼。
　　“都是大男孩子了，还喜欢吃糖。”
　　“青苹果味的糖果很好吃啊，为什么不可以喜欢。”男孩赖皮的理直气壮。
　　风歌失笑摇头，伸手揉了揉男孩汗湿的短发。飘过的流云投下一片阴影，树干上传来阵阵蝉鸣，述说着盛夏的温度。
　　“最近都是姐姐先到这里等我呢！”凛忽然露出苦恼的表情。“会不会有一天我来的太迟，姐姐已经等不及先走了？”
　　“不会的，每周四我都会在这里等小凛到天黑再走的。”
　　“真的么，我们拉钩好不好，姐姐一定要的等着我。”
　　“好，拉钩。”风歌笑着包容男孩的撒娇。

　　时间的脚步一向悄无声息，每个周四在公园见到男孩似乎已如同呼吸般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风歌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点燃半边天空的红色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幽蓝笼罩了大地，却没等到凛熟悉的身影，自那之后风歌再没有见到过那个有着闪亮双眼的男孩。
　　两年里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风歌仍然习惯每周四在公园里坐到天黑，哪怕独自一人。
　　“抱歉，请问，我可以坐这里么。”清润低沉的男音在身边响起。风歌抬起头，站在身边的男人穿着合身的烟灰色西装外套，清秀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啊，抱歉，请随意。”风歌愣了好一会才明白来人是在对自己说话。
　　男人与风歌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犹豫着开口道：
　　“我叫作乾辰夜，在对面的写字楼上班，就坐在正对着这公园的窗口边，两年来每周四都能看到小姐你呢。”男人顿了顿，脸上滑过一丝尴尬。“虽然这样的搭讪方式似乎太过失礼，不过考虑了半年后我还是决定试一试。”
　　“确实是有够失礼的，而且很容易别女孩子误会为偷窥狂之类的变态。”风歌好笑的看着男人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不过鉴于你实话实说的勇气，我决定原谅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林风歌。”风歌伸出右手并附上一个温婉平和的浅笑，有时幸福来的是如此突然。

　　八年转瞬，即使是平静如斯的小镇也起了不少变化。早春时节的暖风吹来了勃勃生机，深浅不一的绿色在任何可能的地方迅速蔓延着。风歌带着三岁的儿子在几乎每周四都会和丈夫一起散步的街边公园游玩，儿子对公园半年前新换的大型游俱的热情尚未消退，活力四射的爬上爬下。转头看向自己往常惯坐的位子，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坐在那里的少年安静的看着自己和儿子的方向，明亮的双眼闪烁着，似憧憬、似怀念。
　　“你好，请问你是在等什么人么？”风歌靠近少年轻轻开口。
　　“啊你好，的确曾和人约好在这里见面呢。”少年带着得体的笑意礼貌的回答，并奉上赞扬“您的儿子很可爱。”
　　“有时也调皮得狠。”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也很让父母头疼。”
　　“你看起来像是外地人呢，这么礼貌，镇上的人说话总是更随意一些。”
　　“不，其实我在这里出生，十岁那年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转学去了外地。”少年的脸上带出淡淡的怀念。
　　“这些年小镇变了很多吧？”风歌笑着问。
　　“是啊……”
　　“妈妈。”少年的话被稚嫩的童音打断，风歌转头看向玩累了朝自己跑过来的儿子。
　　“大哥哥好。”
　　“你好，吃糖么？”少年从衣兜里摸出几块水果硬糖递到男孩手里。
　　“青苹果味的呢，妈妈也喜欢青苹果味的。”儿子攀着风歌的腿从她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不知何时养成习惯，总是随身带着的糖果送到少年手中。“大哥哥也吃。”
　　少年接过糖果，剥了一块含在嘴里，闪亮的双眼微微眯起。
　　“见笑了，这么大的人还喜欢吃糖果。”风歌抚摸着儿子的头顶。
　　“啊，不会的。”少年笑了笑“大姐姐生活的很幸福么？”
　　“是啊，很幸福。”风歌回忆起和丈夫的初遇，不由失笑。
　　“时候不早了，看来你要等的人似乎不会来了啊。”风歌看了看只剩小半边的残阳对少年说道。
　　“不，也许是我迟到得太久了。”少年起身，伸手掐了掐面前男孩圆圆的脸蛋。离去前转身对风歌道“谢谢你的糖果，再见。
　　“再见。”风歌牵起儿子的手走向相反的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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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 陈奕迅《富士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