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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颜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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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纸上毛笔尖点纸,却一抖,墨色不自觉晕开一大块,由深而浅,斑斑驳驳。
谢芜恍若不觉,只呆呆看着门口,回想行色匆匆里,方才那惊鸿一瞥眼熟的背影。
熟悉到她差点脱口喊出“颜起”两个字,然而她只摇摇头,兀自垂眸换下那张影印了自己凌乱心情的宣纸,深呼吸,取了另一张白净扎眼的,从容铺平,点墨,入画。
谢芜自然知道,在这个古镇巧遇颜起的可能就跟奥巴马为了竞选总统唱江南style或者演都敏俊的其实不是金秀贤而是潘长江一样,都能攒出个茶余饭后的笑话。
然而,不可掩饰的,她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电视剧和小说里,主人公总会发生离奇的巧合,仿佛真的是命中注定,是天意;也有人说,小说电视剧都取材于生活,生活才是狗血真正的源头。她相信,却也相信自己没有那份幸运,可以无视中国辽阔的土地,无视错杂纷繁的时间就这样和心尖上的人相遇,凝眸处便是海枯石烂。
大学毕业后,谢芜就来了这里,拿出大学时攒的钱和闺蜜宋天阑一起租下临河的一间客栈,客栈主人是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儿子定居国外接他过去享福,因此租金很低廉,两个女孩子负担也绰绰有余。谢芜性子静,却有书法和中国画的功底,便临摹些字画出售;宋天阑性子活泼,就负责客栈的管理,合作起来顺顺当当,倒也未曾捉襟见肘。
客栈的匾是谢芜自己写的,晴川客栈。化自崔颢的“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诗。
来这里之后,谢芜就很少再想起颜起,清俊颀长的身影似乎已被江南迷雾重重掩上,回想起来也只有米色衬衫搭着卡其色休闲裤的模糊印象,若不是今日眼熟的背影,她几乎以为所有关于颜起的记忆已经按了delete,消失个干干净净。
关于颜起,是一段很长的回忆,无关春花夏雷,无关秋霜冬雪。他在她寂寞而冗长的岁月里,独自盛开一树芳华。
谢芜和颜起是同一届的C大学生,颜起担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的时候恰巧副部长是宋天阑,那时宣传部缺人才,让颜起有些束手无策,宋天阑便推荐了好友谢芜,颜起稍稍打听了几句谢芜的消息就点头说让谢芜找个时间来宣传部面试。
宋天阑告诉谢芜的时候,她正在听一曲清雅的古琴,接到电话有些莫名其妙:“颜起?谁?”
“就开学典礼上讲话的新生代表啊!你不是坐第三排的吗?不要说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谢芜认真回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只记得开学典礼上翩翩起舞的汉服了,只好含糊过去,“他长什么样有什么重要的。我进了宣传部,是不是只要画画写字就行了?”谢芜对自己的定义一直很明确: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宋天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没错,不过国画跟书法到她嘴里就这么……随便呢!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大学都谈过的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你天天捣腾这种古代的东西小心以后没人要!”
谢芜顺手把音响的音量调小,笑了:“你什么时候多找了份兼职?”
宋天阑没反应过来:“what?”
“我妈啊。”
宋天阑无语,说了句“明天打扮得漂亮点9点宣传部找颜起别迟到”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谢芜看着屏幕变黑,把手机搁一边又调大音量开始翻谱子,看了一会忽然从谱子里抬头:“……宣传部在哪来的?”
冷日初升,斜风轻送,梅枝抖落一簇细雪。
谢芜把身上雪白的羽绒服第二十五次裹紧的时候总算站在了宣传部门口,敲了敲门却没人应,有些奇怪地伸手开门,却轻易转开了门把,谢芜回头看了眼外头的天气,觉得礼仪跟命比起来应该没那么重要,还是自己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