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汉魏》柒小景

1、楔子 分与合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大概就是这芸芸众生一直追求的一切吧。
　　在这样一个乱世，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人人都想要尝一尝美色与权利的味道。
　　哪儿有个清醒的人呢，都说这天下是要“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那么，就让我来再分出一个天下甚或者让我来再让这天下合一吧。

　　“阿瞒，你怎么又乱跑出去了！不是说了要收心收心的么！”好不容易堵住了这个时不时便不着家的小子，男人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吼。他都快被气死了，因着自己的干爹从小就宠这兔崽子宠的厉害，弄得他无法无天的性子收都收不回来，自己这个做亲爹的反而管不住他。家里虽则不是什么大户，但好歹在这偏镇上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可不是让邻里笑话么！
　　“阿爹！我是跟阿峰他家庄子上猎狐去了！等冷了就让阿娘缝个围脖戴！”儿子笑嘻嘻的，根本没把男人的怒吼当一回事。反正有爷爷罩着呢，怕什么？儿子再大也大不过老子，所以自己的老子怎么着也得听自己老子的老子的话不是。再者说了，自己又不赌钱又不嫖妓的，好吧，嫖妓年纪估计小了点，但自己好歹也没做什么为害乡里的事情么，不过就是像爷爷说的，“有热血，好动了些”罢了。
　　“你在那飞鹰走狗的还有借口了？还不早些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你，你以后败了家，跪在祖宗面前看他们还认不认你做曹家人！”男人脸都气红了，这小子总找各种各样狡猾的借口，然后让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便是打他一顿消了气结果闹到自己干爹面前还得让自己被干爹教训。真是，这小子的聪明劲都用在跟自己对着干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儿就去书舍，今儿约好了要去跑马哩，书上有云，‘人不可言而无信’，所以阿爹，我就先走啦！”儿子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说完最后一个字人便窜不见了。
　　“小兔崽子，你滚了就别回来了！”男人往前赶了几步，显然是抓不住那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小子了，只得大声的在后面威胁。不过很显然，这威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那小子跑的头也不回的。男人叹口气，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
　　在某个无人能察觉的地方，有一双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目光诡谲。他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眼帘微合，不动声色。

　　这双眼想看看其它的，于是利用自己的能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继续默默看着另一处。
　　朝辉殿内，一个头发花白蓄着山羊胡的老人和一个只能称为孩子的男孩坐在一张檀木桌的两端。
　　老人念了一句话后问：“协皇子，你看这句该如何解？”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这是《中庸》的一句，即是喜欢一个人也需要知道他的短处，而憎恶一个人也要明了他的善处。指不能因为一己之念而丧失了公正之心。”男孩说出的话完全让人想不到他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不过，在皇家，便是五岁也该明事了，否则，在这禁宫之中无人庇护的下场只有死亡。
　　“皇子说的不错，”那老人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那殿下也该知道，即使是再讨厌或者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该让人看出来。为上者若是表现出好恶，那么众人都会以其好恶为考量，上位者的眼界又怎能扩宽呢？居上位者，是不需要喜好的。”
　　太傅除了教导四书五经的内容之外，也教导为人、为臣、为皇子所应该知道的知识。如今的皇子在为人与为臣上以有所悟，只是这身为皇子，身为上位者，更有可能更进一步的身份还需要多加引导才是。
　　不过好在，老人作为太傅已陪伴皇子很多年，这个皇子便如同自己的孙子一样，同样的，皇子待太傅也如长辈，所以教导之事并没有什么困难之处。
　　皇子近来渐渐沉稳了起来，不难想象日后待年龄渐长会是怎样一个翩翩如玉公子。
　　那双眼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是事情，闪了闪，唇也微微开启。

　　接着，这双眼转而看向另一个方向，目光沉沉。
　　“寿儿、安儿，你们要相互友爱，共同进退才是在这家中的存活之道。你们虽是双生，性子却不同。寿儿从小懂事，娘不担心，只是安儿一直懵懂，又是女子，总是势弱。”一个微微撑起上身的年轻女子喘喘的声音飘散在空旷的室内。女子脸色很差，看到的人总觉得死气沉沉的，于是忠心的下人偷偷带来了她的一双儿女，希望她在最后的日子里不再一直惦念着。
　　儿子看来很是懂事，虽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但这张脸上是与妹妹不同的坚强。他大约明白，自己的母亲不可能再陪着他们了，哪怕是远远的在这个院子里呆着思念他们也不可能。于是，他希望自己母亲能安心的离去，“母亲，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娘，你别离开我们，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听哥哥的话，绝对不会再调皮了，也不会再跟二姐吵架了。呜……”女孩一直在后院娇养着的，她只觉得是自己惹了娘生气，娘不要他们了，而自己就要成为没娘的孩子。自己的丫鬟小圆就没有娘，她爹给她找的后娘经常打她，还骂她是赔钱货，最后甚至把她给卖了。她不想这样，她要娘！
　　“傻孩子，你们要好好的，娘以后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女人心里又哪里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们？都是命啊！“回去吧，小孩子身子弱，别沾染了病气，反不好了。”再不舍又如何，这能见到最后一面已是很难了，又还能再求些什么？
　　“母亲放心，儿子，儿子去请父亲过来。”便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生死之前，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那个很久都没有来看过他们的父亲。
　　“不必了，”女子知道，自己不得男人喜欢，若不是生了这一双玉雪可爱的儿女，自己哪还能呆在府里，找机会见上这最后一面？“你们去吧，我只愿你们能幸福。”
　　“娘，娘！我不走，娘，我要在娘身边，哥哥放开我！”女孩哭是撕心肺裂，但男孩最终还是撤着她的手臂捂住她的嘴把她拽了出来。
　　出了那院门，看到门吱呀着关上，女孩仿佛失了力气搬滑跪在了地上。泪滚下脸庞，她喘着气，却再也发不出声，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失了颜色。男孩松开手，抱住女孩，头埋在女孩的肩膀处。男孩抱的紧紧的，紧闭的眼睛慢慢沁出两行泪水。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也不够坚强，还有谁能够为自己的妹妹撑出一片天？所以，从今日起，自己再也没有软弱的权利。
　　那双暗处的眼慢慢弯了弯，唇也慢慢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弧。

　　有谁知道，这个世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会慢慢移动、分裂，各种各样的人与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而高高在上的天帝不在乎最终的结局，只在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看着下世中蝼蚁般的人们不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