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共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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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小姐完全没有出门在外的自觉，腕上几圈银丝手环以红线密密麻麻裹住，项上一个银质长命锁，所缀铃铛声音清脆一动一响，腰间宫绦系着块竹报平安黄玉佩，发上岫玉簪也是刻了祥云案……这是有多担心养不活……
“可否烦请小姐将这些卸下？”韩若非指指她满身叮当环佩，“这是要给山贼送礼么。”
唐霓红着脸，听话地取下所有贵重首饰，只剩两枚普通簪子。
韩若非很满意：“财不露白，行走江湖还是低调些为好。”
唐霓没忍住，多问了句：“道长师承齐云山，莫非还怕遇上山贼？”
韩若非干脆承认：“有个包袱在，自然是怕的。”
“你……”
“包袱里可都是盘缠，万一打起来没顾上，丢了怎么办？”
“………………”
他是故意的，绝对！唐霓气愤地想。
日头毒辣，不知不觉已走了一个半时辰，惯于行走江湖的韩若非也不免有些疲倦，前方不远有个小茶寮，正好可以稍作休整：“唐小姐……”
一回头，却见唐霓靠树坐下，低着头，整个人缩在一处。
莫是大小姐脾气犯了嫌累要罢工？韩若非在她身前蹲下：“唐小姐这是怎么了？”
唐霓咬牙，一声不吭。
“前面就是茶寮，你若是累了就去那休息。”
唐霓额上渗出汗，一声不吭。
韩若非皱眉：“你不说话我可走了？”
唐霓泪眼朦胧，还是一声不吭。
韩若非发觉不对，拉过手把脉：“可是上腹疼痛？”
唐霓艰难点头。
韩若非看了看天色，神情古怪：“唐小姐，这还不到晚膳时间你至于饿成这样？”
唐霓万般委屈：“我……中午吃得少……”
好吧，听闻女儿家有少食多餐的习惯，小姑娘也没走过这么远的路，饿得快也正常。但是能饿到肚子疼也太夸张了点吧？“唐夫人不是给你准备了干粮么？怎么不吃？”
唐霓哀怨得快哭出来：“我这里全是蜜饯，糕点和肉脯都在你那……”
“……”韩若非忽然后悔，大发善心帮忙拎包袱什么的，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大小姐，你长嘴只会吃饭的？”
唐霓瑟缩得更可怜：“你都……没饿，我……怎么好意思说……”
韩若非无力，你能跟我比么。“你且坐着，我去给你弄碗热茶来。”
还未及起身，有风擦过衣袂，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递来个陶碗，碗中茶水还冒着热气。
抬眼望去，是个模样清俊的白衣少年。韩若非接过水：“多谢。”
那少年却没看他，只定定瞧着唐霓：“你身体不好，跟我修道吧。”
唐霓茫然抬头：“啊？”
韩若非笑若春风暖阳：“原来是道友，在下齐云山白羽真人弟子韩若非，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少年不理他，只殷切地看着唐霓。
“……”唐霓就着茶水默默咬了口风干的牛肉，“修仙能吃肉吗？”
少年考虑了一下，认真道：“可以吃蔬果。”
唐霓也认真道：“可是我喜欢吃肉。”
少年面露为难之色。
“……”被无视的韩若非突然觉得，他大概是被太阳晒出幻听了。
茶水中有种海水的味道，大约是热水暖了暖身，腹中疼痛也缓解得差不多，重新有了精神的唐霓起身去找摊主请教：“这茶水没有一丝腥咸味却保留有海的气息，品一口就如海风扑面，不知老伯是如何烹制这茶的？”
老摊主莫名地看她：“什么海？哪有人用海水煮茶的？”
韩若非端起茶一饮而尽：“很普通的茶水。”
唐霓满腹狐疑，看着那少年：“方才这茶……”
少年一本正经：“我就喝了一口。”
“……”神情一僵，脸忽地烧起来，“多谢公子的一茶之恩，但……同饮一碗这实在……实在无礼……”
少年奇怪：“不能这样么？”
唐霓脸更烫：“男……男女有别。”
“哦。”少年点点头，“知道了。”
“……”唐霓愣了愣，若不是他刚才相助，她简直要以为这人是故意戏弄她了，或许他是来自外地，不太懂中原的风俗？那就得斟酌一下，如何做到委婉地提醒又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在笑他不懂礼数：“公子不是本地人氏？”
韩若非转转茶碗，这问题问得够直白。
少年压根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眼睛发亮：“我从东海来，你记得？”
听闻海外有国扶桑，有岛琉球，唐霓虽习过博物志，但地理方面总是记不大牢，此时脑中也就模模糊糊的一个印象，也就不去深究——反正究了也记不得具体位置，倒是对他后半句很是不解：“我们之前见过么？”
少年点头：“小时候。”
唐霓敲敲额头：“可是我全无印象啊……”
少年长睫半垂：“你忘了。”
这黯然的模样让唐霓顿时愧疚起来：“我……我记性不大好，可能……可能不小心……对、对不住啊……”
少年没说话。
唐霓小心翼翼：“你……贵姓？”
少年没什么表情：“苍陌。”
“苍……”唐霓努力回想，“好像……好像……是见过？五六岁，七八岁那会吧？唔真的过去好久了……”
苍陌打断她：“不对。”
唐霓僵了一僵：“三四岁？”
苍陌略摇了下头。
唐霓尴尬，按着额头望向韩若非求助。
稍稍有眼力见的正常人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自报家门自打圆场了吧，眼前少年显然不属于此列，似乎就等着看唐霓能不能想起来，这气氛，冷得都快掉冰渣了。韩若非勾起自认堪比煦日和风的微笑，我真是个好人：“未曾想故友重逢，当真是缘分，不过唐小姐与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与苍陌兄闲话家常，真是可惜。”说到此处，还配合地露出一副惋惜之情，“兄台想来是前往明州拜访唐府？如今天色将晚兄台不如快快上路，还能蹭着个晚膳。”
一旁的唐霓频频点头。
苍陌很干脆：“我跟着你。”
“……”唐霓和韩若非都傻了。
“走吧。”苍陌一副理所当然模样，负手走上眼前唯一一条路。
唐霓想了一路，还是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关于“苍陌”这个名字的只言片语，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但长大后因为病的关系有所下降，让她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自己忘了——可是，忘也不该忘得如此彻底吧？
韩若非满腹狐疑，看苍陌的言行，简直就像专门在茶寮等着他们，用望气之术悄悄探他底细，却看到一股清新仙气萦绕周身，虽然由于修为不够看不出真身，但也明白是同道中人，且此人似乎也全无恶意。
莫非……韩若非摸摸鼻子，莫非此人和自己一样，是来寻凰的？
思及凰，韩若非才记起，被唐府的古怪绿光一闹，倒是忘记了寻凰的正经事。但有外人在又不好提，下山时师父也曾再三嘱咐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全无踪迹也就罢了，若是真的现世又被居心不良之人利用，只怕江湖也好，修仙门派也好，都将有一番风波。
另一边，像是专门与韩若非作对，唐霓没想起来关于苍陌的记忆，倒是想起原本答应韩若非的事，压低声音：“你不是要问我关于凰的事么？”
韩若非正要示意她待会再说，走在前面的苍陌却突然停了脚步：“你想起来了？”
唐霓愣：“什么？”
苍陌神情依旧木然，一双眼睛却又闪烁出光亮：“凰。”
韩若非皱眉，一手迅速探入袖中握住琉璃瓶，感受到的反应依旧与唐府中相同，没有任何的增强或削弱。
唐霓又回复唐府中的戒备：“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光亮暗去，苍陌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解释，转过身继续走路。
“好怪的人……”唐霓自语。
韩若非敲敲掌心，若有所思。
三人皆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个有客栈的小镇。
唐小姐第一次独自住客栈，以前虽然也跟着父母外出探亲访友，但一般都有侍女或者妹妹与她同住，如今呆在安静的房间透过窗子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忽然就有些怵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唐霓如蒙大赦慌忙开了门。
“出门在外，唐小姐记得以后开门前先问一问。”韩若非像是看出她的害怕，目中又渐渐盛满戏谑。
唐霓撇撇嘴。
韩若非伸手，摊开的掌心有一个银亮的手环，像是用什么矿石制成，简简单单，只在上头系了个小小铃铛：“此手环是我齐云山之宝，名灵犀，你且戴着，若有什么事就摇它，我会知道。”其实这手环算是齐云山弟子的标准装备，人手一个，便于出任务时同组人员的短距离联络。当然，这个就不必告诉唐小姐了。
唐霓感动，好奇地摇了摇。
韩若非抚额：“我走了之后没事别乱摇。”
唐霓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小心收下就准备关门。
“大小姐你是不是太过河拆桥了些。”韩若非一脚迈进，反手关门，贴了张隔音符。
“道长这是……”唐霓虽是相信韩若非不会害她，到底这种行为有些不太妥。
“关于凰的事，还请小姐尽数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共少年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