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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锁灵之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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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宿的三人组一睡睡到晚膳时间,而最晚睡的韩若非却醒得最早,匆匆忙忙选定施术地点把所有该准备的准备妥当后,另外两人才神清气爽地站到他面前——真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韩若非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一记。
锁灵术涉及神魂,施术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韩若非在融会贯通的那一霎也顺便计算出今晚便是难得的天时。唐霓的魂魄受损具体程度不知如何,反噬速度也不知有多少,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既然已经知道天时近在眼前,韩若非就索性好人做到底速战速决——当然,他也懒得再算下一个天时。
月色昏昏,原本下弦月就比不上满月清辉万丈,今晚云层厚重,更是将月光遮挡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被千竿翠竹交错的竹叶分解得支离破碎,若不是身旁有灯笼在,恐怕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不清眉目了。小小法阵依托竹林而成,阵眼处镇着韩若非的师门宝剑非夷,而唐霓闭目端坐于法阵正中,为金色的法阵光芒所环绕。
算算时辰,韩若非掐诀结煞,原本微弱的光芒亮了一亮,符咒带起的微风将两旁灯笼一下吹灭,昏暗天地间仅剩了这金色法阵熠熠闪亮。
袁周还是不放心,顶了护法之位,到底是创术之人,加持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反倒苍陌闲在一边,等着韩若非所说的“以防万一”。
第一步是叫魂。唐霓并非没见过叫魂,小时候隔壁孩子被个落地雷吓破了胆,不知从哪里请来巫医,顶着张招魂幡挥着大白旗子满山满野地喊,那架势活像书中所描绘的敌军投降。此刻唐霓心中也十分忐忑,闭着眼听觉就更为灵敏,唐霓竖着耳朵等待,心中早想象了千百遍韩若非喊魂的情形。
不知是否和巫医喊魂一样,一边跳一边喊?
见唐霓笑出声,韩若非就明白她定是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专心,别走神。”
“是。”唐霓重新端正态度。
天地静默,万籁俱寂,等了许久,一直到韩若非额上也渗出了汗,才有极为微弱的破空之声传入耳中,韩若非凝气为剑,万千剑光尽数指向一个方向:“来了!”
苍陌箭一般飞身而出,就像一道银色星光划破天幕,径直迎向另一道同样璀璨的星光——那是个极小极其通透的玉瓶子。
玉是最为温润灵气的材料,据传也是最为养魂的,那小玉瓶一看就知不是凡物,灵蕴流转,而此刻也正向着唐霓而去,多半正是储存着她的一魂一魄。
苍陌满心满意地扑向小玉瓶,指尖触到玉瓶的温柔光芒眼看着下一刻就能将之收入掌中。
螳螂捕蝉,有雀在后。凭空一道绿光袭来,狠狠撞上苍陌,玉瓶被带得一歪,划往另一个方向。
有碧色丝带紧跟着欺上,如几条长蛇一般灵巧地缠上苍陌的腰腿,苍陌动弹了一下,却被紧紧缚住,更有一道大力将他往后拉。
玉瓶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到,苍陌生气,反手化出一柄银色长枪在身后轻轻一划,碧色丝带登时断裂。苍陌身子一转,回雪流风般将玉瓶扫入怀中,双臂一展向后退了几丈。绿光在眼前停住,慢慢化成一身绿衫的女子,就连发上也是用碧色发带梳了个百合髻,几丈长的碧丝带环绕在身周,女子脚踩清风傲然而立。阴云越来越密,月光已被全部挡住,地面的金光也是闪闪烁烁,身处半空根本起不到什么照明效果,二人虽是相隔不远,却是容貌难辨。
须臾,碧丝带变换着形态袭来,像是有意识一般欺得苍陌无处脱身。滚滚浓云之下,苍陌腾身而起,手中长枪银光大作脱手而出,恍若一道白虹穿过连绵不绝的碧色包围圈将将停在女子脖颈间。
时间凝滞,丝带尽数溃散,长枪上的清灵光芒映照出女子脱俗出尘的美貌也映照出苍陌淡漠的眼。
女子一改倨傲的神情,显得有些讶然:“是你?”
苍陌颔首:“嗯,我。”
女子收回丝带,一掌挡开长枪:“搞了半天是在跟你打,我说什么凡人这么厉害。”
苍陌也收回长枪:“我也没注意。”
女子扫过一眼他手中紧攥的小瓶,再看看地面上法阵正中的唐霓:“没想到你也到了凡间,有你护着她我也不用再担心了。”
苍陌应着:“嗯。”
“我也是偷跑出来的,就此别过。”女子风风火火,一闪身又化作绿光消失不见。
地面上几人并未听清他们的谈话,只见到苍陌与那绿衣女子激战正酣,忽然那女子就跑了,简直就像火候正好只欠出锅的炖汤让人翻手倒掉,白白满心期待一场。
但眼下还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小瓶打开,一缕雾气缓缓逸出瓶口,如同近乡情怯的游子一般一点点摸索着靠近唐霓,一点点没入她身体。于此同时,金色法阵启动,旋转着脱离地面渐渐缩小,法阵边缘的金色光芒都缩成了一个个金色符咒,似是符咒组成的锁链一寸寸缠绕上唐霓的身躯,缠绕着缩紧,直到凝聚成一个光点与那白色雾气一同隐入躯体。光华一闪,四周重新归于寂静黑暗,云层也随冬日的寒气散去,下弦月的轮廓重又点点显现。
“锁灵已成。”心中大石落地,韩若非道。
袁周目露赞许:“行云流水,未曾迟滞,不错。”
唐霓睁眼,伏下身对着他们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几位救命大恩,唐霓无以为报。今后若有用得着唐家的地方,唐家必竭尽所能,唐霓也当万死不辞。”
袁周一摆手:“与老夫无甚干系,只是你日后生死可与那小子系在一处了。”
韩若非故作轻松:“若有机缘,将来或许能以凰泪之力完全治愈,给她总比落到居心不良之人手里好。”
仿佛周围一干与自己全然没有关系,苍陌眉间微蹙,神思又不知飘到了哪处。
锁灵之术看着没什么,实则对施术之人损耗很大,韩若非虽然脑子好用,到底也还是凡人身体,几个时辰支撑下来也近乎脱力,整整修养了三天才补回来,而袁周一改先前不耐态度,尤其对韩若非和善了许多。
比如此刻,唐霓端着饭食站在房门外,不知是进是离。
袁周立于床侧,脸色沉沉看不出悲喜,就这么定定地瞧着韩若非,莫说韩若非被看得发毛,就是隔了十几步远的唐霓都觉得不好意思。
“先生这个神情,莫不是晚辈快死了?”
袁周轻叹一声:“你修改的长离法阵老夫已看过,的确改得好,如此一来法阵所需的驱动力能减少许多,不必合老夫与白羽二人之力了。”
韩若非点头道:“修改后法阵凭我一人之力足够,但阵眼仍需仙物支撑。”
袁周默了一默:“知道你小子打老夫这阴阳印的主意!此物乃是老夫傍身法器,对老夫也是意义非凡,决不能有所损伤。”
“先生放心。”韩若非自信满满,“晚辈会小心测试,没有一万的把握绝不会擅自施行。”
袁周打量他:“之前我一直奇怪,白羽成仙三百余年从未收徒,为何独独看上了你。”
韩若非笑:“那先生以为?”
袁周看着他:“如今我以为,有徒资质如你,是他的福气。”
“先生谬赞。”韩若非也不谦虚,“坦白言之,当年家父一心想让晚辈拜先生为师,先生以那丹枫百扇阵为题说若能解开就收晚辈为徒,晚辈花了三日时间解开跪在先生门前,先生却不知为何拒不见晚辈,十余年来晚辈一直心存疑虑,如今敢情前辈解此疑惑。”
袁周偏过脸去,良久才闷声道:“你天赋极高,自那日老夫便看出来,但老夫拒你一则是因你家那般排场而来,一副老夫向来厌恶的恃势凌人做派;二则……”
韩若非坐直身体:“二则如何?”
袁周道:“二则,你解开灵阵之时,有人来老夫这里,说老夫与你并无师徒之缘。”
韩若非大胆揣测:“莫非是我师尊来挖墙脚?”
“非也。”袁周苦笑:“说来惭愧,以老夫修为,却是无法看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袁周的性子,若是一般人说这话他反倒偏要收着徒弟,但来人高深莫测无以揣度,加之他原本也对自带这么大阵仗的小子缺乏好感,正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安理得地拒了。韩若非只低头思索片刻,抬脸道:“多谢先生释疑,这么多年还记着,倒是晚辈心胸狭窄了。”
袁周笑笑:“若是当年老夫能预见你今日,即便逆天而行也当收了你这徒弟。老夫一身本事,这么多年却不曾找着一个传承之人,实乃平生憾事,这卷书册是老夫毕生心血,就传与你,来日你若有所大成,记得回来告诉老夫一声。”
韩若非翻身下地跪下:“多谢先生看重,若先生不弃,晚辈愿尊先生为师!”
“不必。”袁周严肃,“老夫不是拘于虚名之人,只一样,长离法阵若成,这阴阳印需得还我。”
韩若非轻咳一声:“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