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真正的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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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狭小的空间忽然从一侧注入亮光，光隙由窄变宽，一个身影微微遮了光线，前倾靠近。
细小的灰尘被惊起在光束中旋转浮游，一只手轻轻挥开，在空间里摸索了一会儿，抓住一个长方体物体用力拖了出去。
女孩关上书房橱柜的门，手里捧着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黑眸中含着复杂的情绪。
回到自己房间拿布将灰尘擦去，露出表面的牛津布。在侧面找到拉链，随着拉链滑动声，盒子被打开。三截金属管子放置在凹槽中，按键依旧精致，但表面已然生了不少锈迹，失去了原有的银亮光泽。
指尖轻触冰凉的金属，女孩抿起唇，压抑着鼻尖酸涩。
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低低的轻喃：“锈成这样，根本就吹不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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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课间女孩站在了男生的桌前，看起来情绪不高，“我……果然还是不行……”
班长抬起头，似乎瞬间就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事，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继续翻书，口中道：“还记得校训第一条吗？”
“是，我记得是诚实守……”女孩的话音忽然卡住。
“答应了二班的委托就要尽力去做好，无论有什么困难。”他望向女孩满是郁色的脸，“而且还是在能力范围内的事，为什么不去做？”
女孩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班主任了，”“啪”一声合上书，班上淡定的目光对上她的，“你就是秋四管乐队出身的。能进那支管乐队的实力绝对不低。”
夏实垂下眸，“但是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隐藏……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毕竟是由我们班出人，关系到我们三班的荣誉。现在有什么困扰的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不……没有。谢谢了，班长。”
“笛子生锈了”这句话不知为何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害怕班长会反问她“这能成为阻碍吗”。
对啊，这能成为阻碍吗？解决这个问题很困难吗？心里问着自己，一直压在最深处的答案隐隐浮出一角，不安地颤动着。
一整天的魂不守舍，放课后也没有参加部活，一个人走在B栋教学楼的楼道中，楼上乐器齐奏声随着脚步的接近越来越清晰。
校对音准的和音结束后，沉默了十几秒，就在女孩走到四楼和五楼之间时，忽然响起的一段先抑后扬的鼓点让她生生停住了脚步。
先是小鼓的滚奏，接着随着一声响亮的镲击，所有乐器齐齐奏响，以主旋律的变调为前奏，在欢快的节奏后，是短暂的定音鼓的抑扬顿挫的独奏。
那段鼓点，曾是她和打击乐组的朋友最喜欢的一段，甚至向朋友学了这一段定音鼓的敲法。
节奏轻快的主旋律开始奏响，藏在所有乐器之后的清脆的木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女孩呆呆地站在楼梯间。
竟然是……这首……为什么，他们会有谱子？
一个女生的面孔在脑中一晃而过，她唇边不觉笑了一下。
……这样啊……
Centuria——世纪序曲，初二时管乐队主打训练的曲目。
这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曾经六十几人一起排练的场面在脑中浮动，那个幽默且严厉的地中海指挥的脸也清晰地回忆起。那些欢笑，辛酸，汗水，泪水，从埋得很深的地方爬出来，在眼前仿佛闪耀着夏日最灿烂的金色阳光，异常耀眼。
好想，好想再演奏一次，和那六十几人一起。
但是啊，不知何时，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几滴透明液体在地板上迸溅出点点水花。
真是的。女孩抬手将小臂按在眼睛上。这首也太犯规了吧……
她缓缓蹲下。
初中管乐队的大家，真的好想你们。
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是很喜欢你们的。但是现在，已经迟了……
---------------毕业，总是伴随着成长的疼痛---------------
洗手间里水声随着拧龙头的声音停止，女孩抬头看着镜子，苦笑一下。还好眼睛没肿。
回家的一路上路人都投来奇怪的眼神，还以为她被怎么了。
家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女孩愣了一下，走出洗手间。
“夏实？已经回来了吗？”母亲的身影走进她的卧室，“妈妈出差回来了哦，要特产吗？”
“我在这里……”女孩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到自己房门前，看到母亲站在书桌边看着什么。
糟糕，被看到了……
“夏实，”中年女人回过身，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打算继续吹长笛了吗？”
书桌上，正是她没来得及收起的长笛盒子。
“不……”
“都已经锈成这样了。”母亲打开盒子轻抚笛身，“夏实，你要继续吹的话我和爸爸可以帮你买一支新的，这次无论多贵我们都……”
“不用了！！”女孩生硬地打断母亲的话语，转过身，“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我出门了！”
“等一下！”母亲叫住她。
女孩脸色不悦地回头，看到妈妈笑眯眯的脸：“可以顺便去买点蔬菜吗？”
深春还带着些寒意的风吹拂在面上，一团乱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竟然向妈妈发脾气……太差劲了！
女孩陷入自唾自弃状态，不知不觉走到了大街上，这是从学校回家的大路。
便利店要沿着大街继续往前，于是拐了个弯，走着走着想起似乎紫原敦回家好像也是这条路，就是不知道要往前走多远。
“谢谢光临~”在收银员甜美的声音中走出便利店掏出手机看了眼，才四点半。
暂时不想回家，找地方坐坐吧。
回身进便利店又买了点零食。夏实平时不吃零食。比起油腻的膨化食品，女孩子更倾向于甜软的蛋糕甜点。所以挑零食时，她不自觉地按照某巨型婴儿怀里总是抱着的零食品种，买了些薯片和美味棒。
便利店和回家的路口之间有个小小的市民公园，附近的小孩子都喜欢在那里玩耍。
抱着看看小孩子感叹一下童年也不错的想法走进小公园，女孩一抬眼表情顿时成了= =
……还真是“小孩子”喜欢玩的地方啊……
——如果那个异常高大的紫发少年也算的话。
“啊，小菅。”正高举着零食袋子不让围观的小朋友够到的少年注意到女孩的靠近，“早……”
“早……个头啊！你在这里干什么？！社团活动呢？？”
“嗯……训练太无聊了啦。”坐在长椅上少年瞅瞅包装袋内，又摸出个薯片塞进嘴里，继续道，“而且，看到那些明明没有才能还在拼命的家伙很烦躁啊……”
女孩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上前，给了站在少年面前嘴馋得眼睛水汪汪的小孩子一包零食，小朋友鞠了个躬欢快地跑远了。
她在少年所在的长椅另一端坐下，将手中的便利袋放在两人中间，并且刻意将装着零食的袋子藏到身体另一侧。
少年探头扫了两眼全是蔬菜的袋子，嘟起嘴转过头：“讨厌胡萝卜……”
“诶……你居然会有讨厌的食物？”
“胡萝卜的话，讨厌就是讨厌。”耷拉着眼角的紫眸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薯片。
话题在女孩无心吐槽的状态下中断，少年也自顾 “咔嚓咔嚓” 吃着零食，小孩子稚嫩的笑声从四周传来，摇曳的树影好像也有了些活力。
“我……没有才能。”女孩低低的声音没有逃过少年的耳朵，他侧了下紫眸，见到她端坐着，眼睛垂着盯着自己置于膝上的手。
“我曾经也像你的队友一样，拼命努力过，但是，没用……”
“嗯~~所以就被那些天才毁掉了吗？”
夏实怔了一秒，“毁……掉？”
“就是本来喜欢的东西，再也不想去碰……之类的？”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表情懒散单纯吐出的却是残酷的话语，“嘛，既然知道不行就早点放弃啊，弱小的生物在底层哭泣就好了，那种做无用功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毁掉。”
再也不想去碰。女孩的表情像是被刺了一下。
“无用功……”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怎么可能是无用……难道不应该是付出了就会有回报吗？”
“没有才能的话能有什么回报。”少年的话一句句戳中女孩，“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
“而且……”他脸上不带多少情绪，只是散漫地睨着她，“你不是已经尝试过然后失败了吗？”
那双天真的紫眸，总是意外地能把事物看得清楚，直接触碰到真实。
女孩手一颤，低低垂着头，刘海下是不甘痛恨愤怒交杂的脸
他说的对，一开始放弃不就好了，也不会让自己那么累，让自己承受心理压力和自卑带来的屈辱感。
但是……
管乐队一张张笑脸飞快地闪过眼前。
但是……一开始就放弃的话，那些回忆又算什么？
那些真实体会到的，酸甜苦辣的心情，挫败或成功的经历，又算什么？
那样麻木的话，那还是自己吗？还是……喜欢着管乐的自己吗？
黑眸忽然睁大了，原本模糊悸动的答案好想被揭开了一层层的面纱，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喜欢的心情从未变过。对啊，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如果讨厌长笛、讨厌管乐的话，为什么还要每天去音乐教室外面蹲着呢？不敢拿起笛子，只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惧怕被嘲笑的自卑。
“就是说嘛，怎么可能放弃啊……”女孩轻喃出声，“明明一起排练时是很快乐的。”
“……？”少年察觉到女孩周身气氛的变化，好像渐渐变得……讨厌起来了。
“那点快乐总会被失败掩盖的。”他停止了吃零食，俯视的目光犹如睥睨，充满了压迫感，“在任何竞争中只有赢了才有意义。”
“不对……”膝上的双手握紧了，她低垂着脸，刘海遮了面容却止不住声调的上扬，“的确，我曾经因为失败忽视了那些快乐……但是赢不是意义，输了的话也没关系，和同伴一起继续挑战就可以了！”
紫发少年倏然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遮了光线，将女孩笼罩。
“你现在很让人不爽啊……”他眯起紫眸，平日懒懒的声线变得低沉无机质，充满了危险感，“说什么同伴、挑战，小心我碾爆你哦！”
女孩刷地起身，一脚踩上长椅，站在了椅面上，视界瞬间拔高，视线与少年平齐了，甚至她还要高出一点。女孩黑眸中没有丝毫惧意，气势从未像这样锐利起来，与少年恐怖的气压针锋相对着。
“说什么放弃的你才是可笑吧？！”她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激动，“让别人一开始就放弃，那他们以前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又算什么？！”吹了六年的长笛，期间的努力，怎么可能就那样因为失败放弃而一笔勾销？
“努力向前的时候，明明是最快乐的啊！”
曾经为了练双吐练得舌头抽筋，曾经因为一点小小习惯性姿势错误，长时间举笛子总会将左手食指关节磨得扁平而且发痛。但是，感受到即使是一点点的小小进步，心里也满是喜悦。
难得水平的视线让少年很不适应，在女孩的大声斥责中也烦躁起来，“不会赢的话就没有意义！无论什么事让有才能的人去做就行了，无能的人碍事又碍眼！”
“无能又怎样？失败又怎样？”女孩怒吼，“说什么没有意义，你才是最无趣的吧？！”
第一次被说无趣，少年怔了下神。
捏紧了拳，女孩气息不稳，嗓间隐隐发出抽泣的气声。
“果然，我，还是想吹的啊……”明明那么喜欢大家一起合奏的时刻，却在毕业后失去了机会才后悔，自己真是个八嘎。
“小菅你变讨厌了。”
“怎样都好！无论如何……”女孩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吼，仿佛要喊出所有的决心，泪水因为闭紧了眼而溢出，在空中破碎成晶莹的光点，“我要吹长笛！！！！”
女孩没有再看少年，甚至没有时间擦干被濡湿的脸，飞快地跳下长椅，往公园入口大步跑去。
不想再尝到后悔的滋味了！！
奔跑中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四点五十，管乐队排练还没有解散，来得及！
不留余力地迈动双腿，心脏有力的鼓动声在耳边异常清晰。疾速卷过的气流撩起刘海，湿润的眼角在风中被吹干，眼角微微上挑的黑眸中是不曾出现的热度。
被刺激得冲动也好，一时头脑发热也好，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停下脚步了。
太阳渐渐西斜，部分社团活动结束的学校正在归于平静，B栋五楼的音乐教室中仍在刻苦排练。
大力拉门的巨响打断了悦耳的合奏声，弯腰剧烈喘气的女孩扶着那扇从未奢想去打开的门，忍着肺部缺氧带来的酸痛抬头顶着满室惊异的眼神，直直盯着站起身的长笛首席，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请借给我一支长笛，拜托了！！”
女孩对着昔日的队友，深深鞠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真正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