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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红沙 ...

  •   黄沙漫天染燕血,战马旁两个身影被风吹的越来越淡。他听到身边的她轻轻唤他,师兄。
      (一)
      南国,定于九都,风调雨顺,物资丰富,风景迷人。一年四季妖娆的景象无不让人沉醉与赞叹。南国当今皇帝,尊姓宗政,名未渊,为帝四年,为人正直,刚正,百姓爱戴,贪官恐怕。
      南国很少有政治上的纠纷,各归各职,武将镇守边疆,文将呈报民情,这四年来倒也没有出什么篓子。贪官想要贪污,却被清官抓个正着,这一下贪污腐败之气也不敢多流露出一丝,生怕一个失策就落得上一位的下场。
      这一年,文臣右相喜得一女,全国欢庆,这襁褓中的女婴生出来丑兮兮的却让燕如欣喜万分,整日抱在怀里,就连写奏章时都要放在腿上,有时候不见到这孩子就会发火,直到重新看到孩子的容貌才又展开了笑颜,连眼角都少了丝皱纹。
      这一眨眼间,那个曾经幼小的女童渐渐的长大了,虽是丞相之女却天性讨喜,让身边的下人和奴婢们都极为喜爱,平时的衣用吃穿,下人们都是用心准备,小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小姐磕着伴着了一个一个都紧张的要命。
      可是一切都在燕菱四岁的时候变了。
      小姐突然身患疾病,江湖郎中,皇宫御医,一个一个都束手无策,看着小姐摇了摇头,退了出去。这急坏了燕如,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啊,这怎么就突然患病了?
      医治无门,看着越来越脆弱的燕菱,燕如的头发都白了。整天关在书房里,一声不吭,夫人也知道夫君的心情不是甚好,便也只是叹叹气,在书房前伫立许久后默默地离开。
      “燕丞相!令千金或许有救了!”一名大臣慌乱的走到亭内的燕如身边,行了个礼,带着喜悦之情道。
      “真的?是何法子?快告诉我!”燕如猛地转过身,笑容无法掩饰的洋溢在脸上,指尖在微微的颤抖,他双手抓住来者的手臂,摇了摇,显然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激动的无法自控了。自己的菱儿有救了!有救了!
      “臣听说鹤山那有一个师门,掌门可是江湖上的医仙,一出手定能救活令千金!”
      “可,我要怎么去寻那医仙?”燕如也不是个不懂得控制情绪的人,他沉了沉心,冷静的询问道。
      “臣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不久后便会有消息了。”
      “但愿如此。”燕如叹了一口气,望了眼燕菱所住的地方,他的女儿,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二)
      消息始终没有到达,可燕菱的怪病却越来越严重了。由之前的风寒到现在的全身冰凉,一张小脸冻得紫红紫红,就连呼吸也是进的少出的多。燕如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泯灭,他深情却无奈的看着床上那蜷缩成一团的燕菱,眼眶中流露出了晶莹的泪水。
      突然他感觉一阵风飘过,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倒是房梁上多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这让他顿生警觉,把床上的燕菱护在怀里,一双眸子冷冽的看着房梁上的男子。
      “令千金身患怪病,若不再医治,怕真要没了。”白衣男子优哉游哉的在房梁上看着燕如,“我师父便是您求救的那位,我是来带令千金去鹤山的。”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燕如看着怀里的燕菱,想了想,沉声问道。
      “没有,但您若不让我带走她,她便活不久了。”男子倒是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燕如紧紧地抱着燕菱,他有些起皱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燕菱光滑的脸,随后抬头对那男子说,“麻烦了。”
      男子落到地上,小心的从燕如的怀里接过燕菱,抱在怀里掂了掂,“放心,我师父医术高超,定能治好令千金。
      怀里的燕菱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的男子,有些好奇的眼光让男子笑出了声,“真是讨喜的小东西,可惜中了毒,不过没事,师父定能治好你的,啊,忘了说,我可是你的师兄,我的小师妹。”
      燕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年,燕菱四岁,江辰十岁。
      (三)
      碧蓝的天映在燕菱的眼里,几只白鹭扑腾着翅膀从她的眼前飞了过去。
      “小师妹,我猜你就在这。”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只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燕菱的眼前。
      “师兄,师父没有罚你吗?”燕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歪过头看向江辰。
      “没有呢,师父怎么会罚这么善良的我呢?”江辰笑嘻嘻的拍了拍燕菱的肩,突然有些忧郁的看着燕菱。
      “小师妹,你可以回到你爹爹的身边了。”
      燕菱的心突然怔住了。
      “师兄你这是赶我走吗?”燕菱突然从草地上跳起来,有些慌张的看着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子,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师兄。
      “你应该回去了,你难道不想你的爹爹吗?”江辰有些难过的勾了勾唇,“走吧,小师妹,鹤山不是你的家。”
      她不愿意走,她的心告诉她,她不愿意走。
      “师兄,我是不会走的。”她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与欣喜,“鹤山怎么不是我的家了?”
      江辰突然不说话了,他将燕菱搂到怀里,用手抚摸着燕菱柔软的发丝,“笨菱儿。”
      那一年,燕菱七岁,江辰十三岁。
      (四)
      燕菱找不到江辰了。
      她找遍了整个鹤山,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她问师父,师父只是摇了摇头说,江辰是去了他的归宿了。
      可鹤山不是他的归宿吗?燕菱红了眼眶。
      师父有些心疼的拍了拍燕菱的肩,傻孩子,他就像你,只是一个过客罢了,你也可以回去了,你的爹爹近年来很是担心你,南国要不太平了,回到你爹爹身边吧,他可保护你。
      那江辰呢,师兄去哪里了?他为什么连消息都不透露就走了?
      师父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随后他摇了摇头,莫要再问了,有些事情,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她嚷着说她要见江辰,她要见江辰。
      师父却把门一关,狠心不告诉她消息。
      没多久,燕如便寻到了山上。看着长大了的燕菱,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燕菱看着那个头上已有白发的爹爹,沉默了半响,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她说,“爹爹。”
      那是燕如等了多少年的话啊,那一声爹爹他美日每夜念着想着,今日终于听见了。他的菱儿,真的好了,真的回到他的身边了。
      燕如将燕菱拥入怀里,“哎,爹在,爹在,我的好菱儿。”
      燕菱抱着燕如,感受着爹爹的气息和温度,她回头看着那个禁闭的大门和幽静的小井,没有说什么话,乖乖的跟着燕如回到了丞相府。
      那天夜里,她在半夜里醒来,看见房梁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她的心一紧,小手攥紧了棉被。
      “小师妹。”江辰的声音竟然苍老了许多。
      “江辰。”燕菱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却哽咽在喉咙里,那么多的问题卡在那里,一个一个问题都争先恐后的想出来,却最终都没有出来。
      “唉,小师妹长大了。”江辰落在她的床头,一身月光将他笼住。
      “小师妹将来想做什么呢?”江辰见燕菱只是看着自己却久久不说话,只好瘪瘪嘴,自己接了话。
      “我要上战场,我要帮助爹爹。”这下换江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暗淡了下去。
      “哦,是吗?我没想到小师妹有这样的抱负啊。”江辰拢了拢袖子,看着出落的越发柔美的燕菱,笑的如三月春风,“小师妹,如果,我们在战场相遇你会如何?”
      “若你是我敌对,我定杀了你。”燕菱眼里的水光润了润,嘴唇拉成一条直线,“江辰,我定杀了你。”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不肯告诉她江辰的去向,不肯告诉她为何爹爹会来,也不肯告诉她为何要早日回到爹爹的身边。
      “这样啊……”江辰念了一遍,清秀的眉毛蹙了起来,又展开,“那我也不会手软了。”
      是啊,江辰,这样是最好的。
      “江辰,你还会回来吗?”燕菱问道。
      “不会了,小师妹,我不会再回来了。”江辰已经走至门外,大半的月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只留下小片的清光。
      “小师妹,再叫我声师兄吧,叫我江辰怪别扭的。”江辰的声音里有着些许颤抖。
      “师兄。”燕菱如同小时候一般,屁颠屁颠的跟在江辰的身后,软声软气的叫着那个男子,师兄。
      月光如华。
      那一年,燕菱十四岁,江辰二十岁。
      (五)
      元和三十年,南国与北国交战,双方战力相均,不分上下,南国夺得北国合一,菱花,素川,并兵临之下直夺首都,北国也不相上下,只取南国两点,逼迫南国退兵。
      燕菱随着将军出兵,太阳还未升起,远处一片黑茫。
      “从未见过女子带兵上阵。”将军淡淡的声音让燕菱的思绪飘了很远。
      “我只为护我爹爹。”燕菱看了眼身边的男子,器宇轩昂,却总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感,一点都不似将军该有的威凌气势。
      “是吗?”将军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燕菱感觉到一丝温暖,莫名的温暖的笑容。
      天边的太阳即出,南国与北国真正的交战即将开始。
      燕菱原先不平静的心情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初日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她的战甲,照亮她身前的土地,那种温和慈祥的光芒一瞬间让她的心放松了下来。
      “小师妹,如果,我们在战场相遇你会如何?”
      “若你是我敌对,我定杀了你。”
      “江辰,我定杀了你。”
      “那我也不会手软了。”
      江辰,你会手软吗?
      我想,我会的。
      (六)
      战场上嘶哑的歌喉,瘫倒的旗帜,风中弥漫的血腥味,地上的残肢,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变得残酷。那原先散发着泥土清香味道的美好的地方,此刻变成了血的盛宴。
      已经战了一年,她身后的战士已经失去了最初时的坚毅和勃发,那原先凌然的气势如今弱了半截,再不复从前。
      原先带来的六十万兵马,此时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奄奄一息,胜负似乎早已定下。
      可燕菱和将军都明白,对方也撑不下去了。
      弹尽粮绝,兵马残喘,生命无法再延续。
      燕菱穿上战服,慢慢的往外走,帐外血色的残阳透露出浓浓的忧愁,似怀乡又似怀情。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不是吗?
      燕菱这么想着,便一步一步朝着北国的帐营走去。
      背后,是她的影子。
      身前,是痛苦的结束。
      (七)
      燕菱和江辰坐在一批马上,马正在悠闲的吃着河边的草,完全不顾它身上的两个人。
      “你不后悔吗?”江辰环抱着燕菱,疲倦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
      “永不后悔。”燕菱的手附上了江辰的手,摇了摇头。
      “为了什么而不后悔?”
      “你不后悔的,我便不后悔的。”
      江辰露出了一个明白的笑容。
      他缓缓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将枪头对准自己和燕菱,闭上眼睛,猛地一刺!
      枪入身,穿两心。
      江辰似乎听到燕菱在他的耳边轻轻唤着,师兄。
      他勉强的睁开眼睛,看见转过头来的燕菱,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清秀的笑容,他僵硬着身子低下头,吻上了燕菱的唇,师妹。
      残血夕阳将燕菱的衣服照的如同红一般,鲜艳的如同那凤冠霞帔。
      他说此生若听到燕菱一声师兄,便如饮了甘露一般的甜蜜。
      他说,江辰一生只有燕菱一个师妹。
      他不能好好的疼她,宠她,但他可以陪伴她,鹤山也好,战场也罢,他和她的心,永远不会分离了。
      那一年,燕菱十五岁,江辰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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