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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海棠杀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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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流:陆小璐——乔莹(大乔)
      沈安凌:颜雨——乔婉(小乔)
      白祁:冷漠——周瑜
      陈应哲:吴昊天——孙策
      眼前是将化的皑皑白雪,乍暖还寒时庭院中的浅溪只一半结了冰,剩下一半还在薄薄的冰面下不紧不慢地流着。远望去,这典型的江南园林可谓是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金鲤石艺美不胜收。近处却有可从小处见大美,看那木雕上一只欲飞的凤凰,窗棂上一片薄薄的琉璃。
      人说江南最大的绸庄嫣红馆的主人姓沈,沈家世代坐拥江南最美的园林——沈园,而今沈家主人有两个才比廉蔺,貌可倾城的女儿,皆藏于沈园的双生子园中。
      沈园的双生子园,一个名海棠春,一个叫芙蓉晚。那芙蓉晚里皆是成片的木芙蓉,海棠春里则种了满园的西府海棠。
      而这沈公的大女儿沈安流,就居于沈园的海棠春里。

      白祁走在海棠春的通幽小径里,身周是精巧的玲琅轩翠玉阁,和晚冬之时初春未曾到来之际寒鸦的轻鸣,他放松下来欣赏这世外桃源中天成的乐曲,直至身前的老管家叫住他。
      “白少爷,大小姐的住处就是前方了,穿过这条海棠小径有一座归去亭,小姐便在亭中等您。”老管家低声道。
      白祁轻拉了下嘴角,依他的身份,本应该坐在庭院里等着别人上门拜访,何时被人卖过这么大个关子?凭他的才貌,什么女人不得倒贴?
      除了这架子大得不一般的沈小姐。
      罢了。
      海棠小径夹道种满了高过一人的西府海棠,郁郁葱葱的色泽皆被压在了未化的白雪之下,但也能瞧出个影子来:若是海棠盛开的时节,这里定美若仙境。
      穿过压满皑皑白雪的枝桠,有一个展翼欲飞的亭子,斑驳的原木古意凛然,其上雕满了四象神灵八诈神兽,最耀眼的,便是那如泼墨般的“不归”两个大字。
      影影绰绰之间,他看到了那个女子。那女子身着一件冬款的葱绿色旗袍,披一条蓬松的雪白狐裘,一支梅花袅娜地躺在她的膝上。
      她将水葱般的长发慵懒地挽起,零星有几缕也落在了雪白的披肩上。薄薄的刘海之下是一双静水般的眸子,似盈满了月光。
      白祁凝视着她,这女人如九天神灵般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美感,但却……分外熟悉。
      就像是经年隔世的相处,已经让人忘记了亲近的理由。
      就像是千百年前,也有也有一人坐于深院中,久候他的归来。
      他收敛心神走至女子面前,道:“你好,沈小姐,在下白祁。”
      女子含笑点头,而后示意他坐下。
      “久仰白公子美名,纵使留洋英法也没有西洋人的自恃与倨傲,反倒能看出公子定是饱读圣贤书。”沈安流开口,其声如清溪安静地流淌,澄澈而轻灵。
      “沈小姐过誉了。”他笑道。
      “我们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吧。”沈安流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不用藏着掖着了。究竟是什么让堂堂杭州白少爷放下身份密会我?”
      白祁凝神,而后轻叹一声,道:“朱雀令。”

      白祁走出沈园时,一辆黑色的西洋轿车已等候多时。他随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下,向驾驶座的友人打了个招呼。
      车尾后抛出了滚滚浓烟,驶向灯红酒绿的上海码头。

      “喂,兄弟。她真的可靠么?”正在开车的青年问,墨色的瞳中隐约透着一股疑惑。
      “没问题的,你知道沈安流的身份。”白祁望向窗外游离的荧光。
      此时已渐渐天黑,上海滩的灯火全都亮了起来,处处歌舞升平、黛脂流香。
      白祁有些头疼,这般繁华的江南总会让他感到难受,让他想起那些如流水般逝去的,再也抓不回来的经年往事。
      “就算她是你老婆那也是前世……”
      “够了,应哲。我相信她。”他说“何况在这次的朱雀令事件中,她也不过是中间人罢了。直接去三号公馆。”

      上海滩三号公馆是个永远安静不下来的地方。
      舞台两侧的音响中放着时下当红女星莺莺燕燕的歌曲,慵懒的歌声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静谧地流过。贵妇们拾起桌上血色的红酒,轻声与身边的人调笑着。
      白祁和陈应哲推门走进了会场,在黑暗中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此时聚光灯全打在了舞池中央,美貌的妇人和年轻的男人正踏着缠绵的舞步,旋转着懒散的华尔兹。比如某个当时高官的女儿,比如某个权贵的侄孙,亦比如……他们今天的目标。
      凝视许久,白祁长出一口气,转头向陈应哲道:“看见舞池里那个黑衣的日本人了么?他就是取走朱雀令的那个长泽隆川。”
      陈应哲挑挑眉,道:“他就是长泽少将?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是个日本人。”
      话音刚落,昏暗的会场中忽然自沉重的大门处破开一条雪亮的白光,如同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仙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连乐队都放下了乐器。
      一个女子出现在那光芒之中,压得满堂华彩黯然失色。
      渐渐地光暗了下来,华丽沉重的大门重新慢慢地关上,这时那女子才忽地笑了,道:“各位不用停下来,乐队请继续奏乐。”
      随着乐曲慢慢地苏醒过来,三号公馆重新被埋进了奢靡的黑暗里。
      白祁和陈应哲快步走向那女子,到了近前才得见她的容颜。
      竟是沈安流。
      这时的她身着一袭深紫色的丝质鱼尾裙,褪去了沈园初见时海棠花般不临尘世的气质,连绯色的眉角都染上了一抹妖艳的色彩,似一朵暗夜中的黑色玫瑰,勾勒出夜上海的妖娆。
      连陈应哲都有些看得呆了。
      “沈小姐真肯赏脸助我一臂之力?”白祁摸了摸下巴,调笑着说。
      沈安流轻启红唇,不可置否地道:“不知白少爷是否听过最近在上海地下流传的一个剧本,里面有一句著名的台词:一寸山河一寸血,百万青年百万兵。”
      白祁正想说点什么,长泽少将忽然向他们走来。沈安流不再说话,望向长泽的方向。
      长泽隆川行至沈安流面前,递上一杯红酒,笑道:“沈君今日怎么有闲情来三号公馆?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么?”
      沈安流接过红酒,轻抿一口而后道:“近日得空,正好这里也有几位想见的朋友,自然是来了。长泽先生有什么事么?”
      “这倒是没有。只是许久不见,在下可否请沈君共舞一曲?”
      “先生肯邀请,安流自是不会驳了这个面子。”沈安流说着,望向白祁“今日凑巧,这里也有几个朋友想介绍给先生。”
      “这位是杭州冷家白祁少爷,旁边的是北平名流陈先生。”
      长泽隆川致意,白祁和陈应哲也回以微笑。
      “请吧,沈君。”长泽再次将手伸向沈安流。
      她道别白祁和陈应哲,与长泽隆川走向舞池的中央。

      看着他们的背影,白祁向陈应哲说:“我们走吧,下面就等待沈安流的消息了。”
      陈应哲拿胳膊肘捅了捅他,道:“我说兄弟,你真不在意?那个倭寇明摆着是想泡你老婆啊。”
      白祁皱了皱眉:“今世之事谁能预料,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再次见到沈安流已经是三天之后,连日的阳光让路上的积雪开始化为淌淌的流水,上海滩被埋进了渐渐苏醒的春色里。
      白祁约好陈应哲,在一个老宅门口见到了沈安流,同行的还有其沈安凌。
      此时这对双生姐妹花正在这老宅门口聊着天,不知沈安流说了什么,沈安凌正掩唇笑得花枝乱颤。见他们前来,沈安凌转过身远远地招了招手。
      陈应哲走上前去,伸手就想捏沈安凌的脸蛋,沈安流见状急忙出手阻止他:“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姐,你别这样,我们之前便是朋友了。”沈安凌反倒笑着,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黑黑的月牙。
      “咳,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吧?”白祁提醒,然后低声说,“那朱雀令就在里边?”
      “没错,朱雀令很漂亮的吧?我今天就是想跑来看看。喂,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没等沈安流说话,沈安凌抢先说。
      陈应哲盯着沈安凌,道:“安凌何必担忧那么多,我们都准备好了,常言道何必担心周瑜打败仗。”
      “可我就是担心啊。”
      “行了,既然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沈安凌道,带头走向幽深的老宅。

      穿过垂花门,抄手游廊之后豁然开朗。一个空阔的大堂之中,仅有一个汉白玉石雕成的方桌,其上放着一个黄花梨木的笔架,旁边有一块黝黑的废铁。
      一个身着日本军装的男人从内室走来,正是长泽隆川。
      “几位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望不要见怪。”他说。
      “许久不见,长泽先生的中文是越来越流利了。”沈安凌笑道。
      “您见笑。”长泽隆川说着,视线转向白祁,“白君家族世代经营古董业,您认为这朱雀令价值几何?”
      传说千年前一位仙人向世间散布了无数玉石,而集齐最后八十一块玉石之人便能创造“奇迹”。这四象神令的来头更是不一般,它是仙人日夜随身的护符误落人世,碎成了四块以正四方。
      若说八十一玉石是创造“奇迹”的钥匙,那么四象神令则是开启“奇迹”的锁孔。
      世人道那玄武神令在三国时期落在了曹操手里,白虎神令由诸葛亮代刘备保管,朱雀和青龙神令则分别被周瑜和孙策所得。
      而这千年的战乱之后,四象神令也自原本的主人手里流离失所。
      面对这个日本人,白祁自是不会说实话,他皱了皱眉,说:“对于识货之人,这朱雀神令千金难求,而对于大众白丁,它也不过一块废铁罢了。”
      这神令千年来真是经历了太多波折,连他都快认不出了。
      长泽隆川与他对视许久,蓦地拍了拍手,说:“不愧是识货之人。三日之后这块朱雀令就将被送回帝国,白君若是欣赏,那今日便多看看吧。”
      白祁拱手作揖,然后便上前,细看这堪比最初的玉石的无价之宝。
      朱雀神令锋芒内敛,粗看之下不过一块黝黑的废铁,哪来神令之说?可若是眼尖之人才能发现那被其深深压下的血色锋芒,那精致雕琢之下的五色仙纹,那云笈之刻高贵的南方神灵,那星分翼轸之时浴火重生的不死鸟。
      白祁移开视线,此时长泽隆川正背对着他,和沈安流说着什么。
      他轻吸一口气,将手指轻轻地放在朱雀令上……

      一周后,沈安流将白祁再次请进了沈园,归去亭春色渐好,鸟鸣也渐渐多了起来。
      再见时春色尚早,“不归”二字依旧熠熠生辉。
      倒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白祁想。
      他看见归去亭的原木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红楼梦》,书页略略泛黄,就像是正值暮年的老人,眉宇间都烙印着沧桑的色彩。此时这书正巧是翻到第二十八回: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他将目光移至女子身上,此刻沈安流正弯腰取出一封信,如水的长发顺着香肩滑下,别有一般风味。
      “沈小姐怎的喜欢这些悲剧?而今的上海滩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有这雅兴,倒不如多看些喜剧罢。”他笑道。“倒是小姐今日为何邀我再入海棠春?这庭院春早,就不怕我对你这江南一号美人做些什么?”
      哪知她却笑了,那一瞬的浅笑如临波微影,也如三月海棠花开。
      “我要是真有这意,你现在把持得住么?”
      沈安流突然敛住了笑容,语气在瞬息间变得冰冷严肃:“白祁,你听着。虽然换出了朱雀令,但这东西你是很难带出上海租界的。我家这月下旬有一次向北平运货的机会,你和陈应哲乘着那个机会将朱雀令带去北平吧。”
      “将这封信带去北平,我的朋友会帮助你们。”她轻叹一声,道:“顺便带上我妹妹吧,她和陈应哲的关系我知道,上海已经不安全了。”
      白祁怔了怔,说:“你不准备走么?”
      “纵使以仿品偷换了朱雀令,你认为这事有这么容易瞒天过海么?”她说“我得留下来确保这次行动天衣无缝。”
      “我也留下来。”白祁道,“我家在杭州,还不想就这样去北平。”
      “你确定?之后你就没机会了。”
      白祁只是看着她,轻轻地笑:“我不会再提前走了。”
      你记得也好,不知也罢,我都会执子之手,陪你惯看今世风起云涌,花开花落。
      再不放手。

      若说繁华,这民国上下恐怕没了一处可以胜过上海码头。
      远处传来汽轮的轰鸣,巨大的轮船上冒起滚滚的浓烟,进步学生正喊着点燃工人运动的口号,而工人们边搬着沉重的行李,边茫然地听着。
      沈安流靠在码头岸边的石柱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妹妹的抱怨。
      “你怎么不一起走?”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随便把我扔给陌生人么?”
      “上海不安全北平能就安全么?”
      她抬头望向一旁的白祁,白祁也正在安抚一旁快要炸毛的陈应哲,顺便帮着准备上路的两位搬运行李。
      天边而来的风吞噬过往的流云,残霞殷红似血,那样的血色让她想起那已经沦陷的东北大地,和这正在浮华之下苦苦挣扎的江南水乡。
      那曾是他们举杯盟誓,必定守护、必定收复的中华。
      如果……如果我们不用在这样的年代里挣扎以求现世安稳……我们……
      她转头看着自家妹妹无助的瞳孔,想起和她二十余年的相伴,以及千年的、无奈的相互偎依。
      “安凌,如若我能成功脱身,就和白祁去北平找你们。”她说。
      “总有人得留下来的,安凌。”
      愿你一世安宁。

      沈安流望向窗外,小贩的叫卖透过车窗进入耳畔,在她本就烦躁的心情上多浇了一把油。
      “沈小姐。”
      她不想关心张军官李军阀今天的交易如何。
      “沈小姐。”
      也不想知道绸庄是否算漏了一笔账……
      “安流!”
      “什么!”她才发现妹妹的离开严重影响了她的状态,走神走得太厉害以至于完全没有在意白祁的呼唤。
      此时白祁依旧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却转过身看着走了神的大美人,一脸的担忧。
      “我们……回沈园么?我们得计划一下下面的步骤。”
      沈安流自觉实在失态,只好勉强答了一声。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沈安流才开口:“白祁,你有没有想过。”
      “恩?”
      “归去亭分明是叫归去,为何匾额上却题了‘不归’?”
      “……为何?”可能性有多种,但沈安流分明是有特别的答案。白祁想。
      “归去亭的名字是很多年前,海棠春第一代主人的承诺。”她说,思绪却飘向了那寻觅不见的远方。
      他曾与她执手写下精巧的小隶,他曾作画描摹似水江南,他曾纵马江山剑指天下,他曾起弦一曲便是风雅便是亘古的传说。
      他曾笑言不论前方天堑海沟,都将护得她一世的平安。
      “而分明说着归去的人,最终还是落得不归二字。”
      “纵是马革裹尸,又有何意义。”

      再回沈园时已快要天黑,沈安流便索性想留白祁吃饭,顺便交谈一下明日的计划。
      “离日本方面送那枚‘朱雀令’离开上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他们谨慎的脾气和朱雀令的重要性,要动手也应该是近日了。”沈安流随手夹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恩。”白祁并没有开始吃饭,只是望向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沈小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是根本没有发现,还是……”
      “这个你就不用想太多了,他们若是半个月没有动手,就一定是没有发现了。更何况安凌他们已经成功离开,我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较大。”
      白祁默然。
      沈安流说:“我们也准备离开吧,先去买通原先存放朱雀令的老宅的守卫,然后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姐。”这时,老管家忽然敲了敲门。
      沈安流放下筷子,抬头望向门口:“彭叔,有什么事么。”
      管家向前进屋,有些犹豫地四处张望,道:“请问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行。”沈安流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告别白祁,随管家离开了餐厅。

      今天……是怎么了?
      白祁看着沈安流离开的方向,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安。
      今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自然,像是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生根发芽……
      也罢,希望正如沈安流所言,是他想多了吧。

      一周如梦一般地,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
      他们收到了沈安凌平安的电报,也得到了朱雀令偷天换日抵达日本的消息,在完善一切事件之后,沈安流和白祁也准备离开上海了。
      白祁有点难以相信,这次的行动竟这样波澜不惊地取得了成功。
      上海码头依然喧嚣如昨,远方的大海水天一色间,黑白的海鸟在悠闲地盘旋着。
      结束了?
      若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沈小姐还没到么?”白祁转身问着身边的随从,沈安流自沈园出发,和他约定在码头见面,可这都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沈安流的消息。
      “没有,少爷。”随从答道,“只不过……”
      白祁惊愕地看向随从,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
      沈家总管家,那个被沈安流称为彭叔的老人。
      “彭叔,您怎么来了?沈小姐呢?”
      管家向白祁行礼,道:“白少爷不用等了,小姐不会来了。”
      白祁扶额,他早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这沈安流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逼她。
      “她在哪里?”
      “小姐还在家里,只不过少爷现在若是赶去,怕是见不到了。”

      白祁赶到沈园的时候,晚霞耀满了整座园子,连同刚吐露微红还未开的海棠花一起,抹上了一层胭脂。
      他在归去亭里发现了沈安流,此时的她趴在石桌上,唇边的笑容清清浅浅。
      她的面前还是那本翻旧了的《红楼梦》,只是像是刻意地,用红色的钢笔划下了那首《红豆词》。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她微阖双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白祁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安流。”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蝶翼般地微微抖动。
      她试图掩饰住小腹上的弹孔,但已经来不及了,鲜血依旧不紧不慢地涌出,染红了浅青色的旗袍,
      “长泽……一早便知道了……只是我刻意向你隐瞒了这个情报。”她笑着说。
      她眼中的白祁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她开始渐渐看不清这个世界。这虽不是第一次,但她却第一次地开始害怕起来。
      “安凌他们带走的……是你找人制作的那个仿品,长泽带走的……是我做的仿品。”
      “你不要说了。”白祁抱着她,刘海垂下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我们去医院。”
      沈安流努力地摇了摇头,可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小腹下传来一阵隐痛。
      “已经来不及了,朱雀令是出不了上海的……这是永远埋葬这个秘密的方法……”她看向白祁,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
      “朱雀令被我藏在了这个亭子里。以后我妹妹和沈家……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她虽看不清白祁,但她眼中的他却和那古老的记忆重合了。
      那年少年一身戎装,将她搂在怀里,说着海棠花开的时候,他便回家。
      一地皆是刺目的猩红,是鲜血,亦是天边遗落的晚霞。
      “你以为我记不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恩,我知道了。”白祁的声音有些不稳,却还是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辈子就这样吧,够了。”
      他看见她闭上眼睛,然后不再睁开。
      他埋下头去,听着她唇边的最后一句话:
      “瑾,你终是回来了……”

      一个月后,白祁在北平见到了陈应哲,陈应哲接过行李,拍了拍白祁的肩。
      “兄弟,你没事吧?”陈应哲有些担忧地问。
      “恩,没事。”白祁笑道。
      “看你的样子不像刚受了伤的啊,不像安凌天天在家里哭。”
      白祁愣了一下,道:“你管我。”
      “哦。”
      他曾欠她的十年,今世怕是要还回来了。
      他们曾纵横天下,而今又有何不可?
      白祁仰头看着北平湛蓝的天空,而今春色尚早,海棠花还未曾开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海棠杀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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