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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伏笔 ...

  •   沈汶不想就这么承认了,小声问:“会想到什么?”

      谷公公沉默了片刻,沈汶也聆听了下四周的声音,只有冬夜里的微微萧索。

      谷公公慢慢地说:“沈二小姐。”

      上次他为皇帝夜探镇北侯府,因想起沈二小姐冬狩时吓晕了,就顺路去沈二小姐院落里听听她的呼吸,看看她是否是病弱将死。可他在那个院子里却感到了危险的气场,如那时在宫里碰上过的黑衣人。就是这个怀疑,他没有把自己去了沈二小姐的院子这事告诉皇上。事后,他回想许久,当时他从正房里只听到了一个正常人的吐息,不像是心脉孱弱之人,那个人不该是沈二小姐。而他并没有听到沈二小姐理应艰难的呼吸,作为小姐,她不该住在别处,那么只能说明,沈二小姐的吐纳如此沉静,他竟然都没有听到!

      他再回想起许久以前那个黑衣人的身影,才明白那不是个什么矮个子,该是个孩子!可就是这样了,也因太过离奇,他总也不能完全肯定。今夜,等到人真的从沈二小姐闺房的窗里如烟尘般飘出来,他才不得不相信,那个轻功超绝的黑衣人竟然就是外面所传侯府“又蠢又弱”的沈二小姐!

      沈汶知道谷公公看穿了自己,心中紧张了一下,这毕竟是第一个发现了她秘密的人,不会对她有害吧?她想看谷公公是不是准备发暗器或者手握了武器什么,就闭眼看了看谷公公,马上睁眼说:“你中毒了!”

      谷公公没说话,沈汶又闭眼看了看,谷公公红色健康的经络间,有几处有浅黑色的衰败,左手附近尤其深,就又说道:“你把毒逼到了左手上。”所谓逼毒,其实也是意识力的一种运用。就是在刚中毒时,用意念将杂质从血中析出,储存到身体局部的肌肉中。

      见谷公公不说话,沈汶知道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接着说:“你不能用左手,你一动,那些堆积在肌肉里的毒素,会再次进入血液,伤害脏器。壮士断腕,你该砍去左臂。”

      谷公公哼道:“就是砍去左臂,也无法清除毒素。”

      沈汶也明白,吃下毒药,哪里能尽数都逼在一处?可是说道:“砍去,肯定能多几年,而且,我知道有个好郎中,可以帮你。”段增,应该敢截肢吧?

      谷公公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我不用郎中,我要平远侯帮我砍。”

      沈汶愣了一下,马上笑了:“皇上让你去刺杀平远侯?他是不是说要平远侯重伤还要一条人命之类的?”

      谷公公缓缓点头:“正是。”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上次宫里和狩猎,沈汶是假死。这女子心机如此,可她还是个少女。谷公公马上肃然警惕起来。

      沈汶倒是没察觉到异样,问道:“会有多少人?”

      谷公公摇头:“不知道。皇帝说几个人,但是,我猜想,该至少有二十多。”

      沈汶想了想:“你要留在京城?还是想离开?”

      谷公公说:“我要留在京城。”

      沈汶想起那次在宫中见到那个宫装美女站在谷公公身边,不由得问:“是因为陈贵妃吗?”

      谷公公低声厉问:“你说什么?!”

      沈汶听谷公公声音异样,忙解释说:“我那次在宫里昏死,看见一个美人的魂魄在五公主旁,可接着她就去了你的身边,我当时以为是她想让我信任你,对我显灵,那难道不该是陈贵妃?”

      谷公公良久不语,沈汶以为他生气了,就说:“好吧,我不该多嘴……”

      谷公公打断:“多谢你告诉我。”他又停了片刻才问道:“你可有安排?”既然陈贵妃显灵了,那他就听听沈汶的话吧。

      沈汶说道:“你不用再出宫了,我来通知平远侯府。动手时,你在左臂处要绑上红带子,你衣服里要绑上些鸡血袋子之类的。到时候,你要这么行事……”嘀咕后,她退后,问道:“你觉得行吗?”

      谷公公沉默半晌,为了思考也为了掩饰住自己的惊讶,然后说道:“行。我该是在腊月二十八左右动手,就是不在那一天,也是在那前后。”

      沈汶说:“好,那你多保重。”

      谷公公转身要走,又看了看沈汶,大概是又想说“谁能想得到”之类的话,可终于没再开口,消失在阴影间。

      沈汶自己也一路回府,刚一进屋,就听苏婉娘低呼:“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她过来拉沈汶的胳膊:“你吓死我了!我夜里起来,看你床上没人,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沈汶笑着耍赖:“婉娘姐姐最关心我了……”

      苏婉娘说:“你少来!就知道说好话,可干事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吓死人不偿命!”

      沈汶叫屈:“冤枉呀,我可没吓过婉娘姐姐。”

      苏婉娘掐沈汶胳膊:“你日后要出去一定要叫醒我,不然我醒来后,更担心!我头发都快白了。”

      沈汶拉苏婉娘:“没有的事呀,姐姐的头发黑得像墨染,姐夫肯定喜欢……”苏婉娘方要发火,沈汶说:“快,我们一起睡觉去。”

      两个人躺在床上,沈汶低声说:“明天想法让我三哥和我单独见面说说话。”

      苏婉娘应了,两个人才安心睡了。

      次日,沈汶和苏婉娘去了藏书阁,“巧遇”了正在里面独自读书的沈卓。虽然沈卓早上听了苏婉娘传的信儿,提前来这里把周围的人都支开了,三个人说着家常话,还是把藏书阁又看了一遍,苏婉娘这才守着门口,沈汶和沈卓到了墙角处。

      沈汶低声说:“你要去找平远侯,但是不能没有理由地去……”

      沈汶把计划讲了一遍,沈卓问:“这个人完全可靠吗?如果他使诈,那平远侯……”

      沈汶说:“应该不会。但是为了保险,我可以去给平远侯保镖。”本来,如果没有谷公公来,沈汶也准备经常去巡查一下平远侯府,她认为她现在完全可以算是武功高手了。

      沈卓却不这么看,对沈汶皱眉:“你个小女孩子,去保镖谁?到时候还得保护你!你别管了,我会去那边看着的。”正好可以去献献殷勤。

      沈汶无法向他吹嘘自己的功夫,只得撅嘴。

      沈卓感慨:“平远侯是和皇上彻底对上了。”

      沈汶说道:“他对太子的人下手时就对上了。”他不想再虚与委蛇了,看来他相信了张允铮所说的未来。

      沈卓切一声:“太子是自找,哪儿能对张大公子下手?那是平远侯的宝贝儿子。现在如何?废后死了,四公主要和番了。”

      沈汶想起那时与张允铭的对话,低声对沈卓说:“这可不是好事,太子想和北戎套近乎。”

      沈卓冷笑:“火罗肯定不会这么想!幸亏我们有了防范。”

      沈汶说:“也不能大意,火罗再来,定是威风八面,带够了兵士,太子会把粮食和铁器直接给他带回去。”

      沈卓急了:“那怎么成?上次是平远侯的人去劫的吧?这次我来!”

      沈汶摇头说:“你不能出京,这样,你让老关……”沈汶低声把事情说了,沈卓呵呵笑起来,对沈汶说:“小妹,我怎么原来没有发现,你真的能把人气死。”

      沈汶也笑了笑:“太子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沈卓忽然想起了什么:“皇上要报复平远侯府?难道就不会报复我们?而且,太子怎么不会报复?是不是也会下手?”

      沈汶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声说:“我们家现在只有你一个成年男子,你平常行事注意些安全。皇帝现在最恨平远侯,对我们家,日后大概会完全停了军需军饷什么的,算是报复吧。至于太子,这次平远侯把他整惨了,他不会碰平远侯,但是,也许会使个坏,来找姐姐和我的麻烦。”

      沈卓说:“大妹妹一身武艺,京城谁不知道?要找也是找你的麻烦。”

      沈汶点头:“肯定是要我出府才行。”

      沈卓郑重地说:“你别出府就是了。”

      沈汶说:“你让祖母也注意些,这段时间,谁想让我出府,谁就可疑。”

      沈卓同意,又小声说:“我们在太子那边如果有人就好了,你一直让我盯着太子的幕僚许纯道,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下文,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汶叹气:“我还是拿不准。”

      沈卓问道:“怎么拿不准?”

      沈汶解释:“做内应,就是背主。他如果不同意,就暴露了我们。可另一方面,他现在都没有离开太子,如果他能背叛给他钱的主人,这个人还能信吗?”

      沈卓说:“可他的主人是想杀了他呀。”

      沈汶说:“他能逃走吧?如果仅是畏死不敢走,这个人就不是全心全意了,肯定不能重用。太子该也看出来他是什么人了,但还是留着他,我怕太子是用他做饵,引我们去上钩。”

      沈卓同意了:“那我们就继续盯着?”

      沈汶无奈地说:“就先监视着,哪天,若是太子的幕僚去找他了,然后他来找咱们,就真的是来钓咱们的。”

      沈卓不快说:“他的那条命都是二哥救的,这么长时间了,他害怕太子,连声谢字都不来说一声。”

      沈汶说:“这些小节都不用计较,关键是看他是不是反过来害咱们。”

      沈卓点头说:“这样看来,还真得一直监视着他,不能不管他。”……

      苏婉娘看着门口,低声说:“有人来了。”

      沈卓用鼻子出气,“等事情都过去了,我得把府里好好清清,再也不能这么憋屈地过日子了!”说完,随手拿了几本书走了。

      沈汶也挑了几本书,与苏婉娘走出来,那边钱嫲嫲笑着走过来说:“二小姐,夫人找你呢。”说完就陪着沈汶一起去了杨氏那里。

      原来杨氏找她们来只是说一句平常的话。

      已经进了冬季,今年又是个旱年,处处没有收成,朝廷一直在放粮,可各地粮仓半空了。入了冬,已经有一些流民出来讨生活。京城周围,各大寺院道观都开始设粥棚,舍旧衣。城门内外也设了粥棚,许多富贵人家轮班支撑。

      镇北侯的位置微妙,不能摆阔,也不能小气。杨氏让柳氏比照着别家,只做中上游。府里已经定了日子让人去施粥,杨氏让各个院子的公子小姐们整理旧衣,找时候交给庙观,去赈济饥民。

      沈汶自然说好,与苏婉娘回院落去整理旧衣了。

      路上,苏婉娘小声说:“这么点小事,也要去找你,不就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吗?”

      沈汶点头说:“看来,那边盯着我呢。人说悲伤之后就是愤怒,太子正在气头上,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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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十一月中,冬至。因天旱,皇帝决定遵从古法,于冬至之日到郊外举行祭天大典,表示对上天的虔诚,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干旱不再。

      因为皇后之位虚着,京城的命妇贵女就没有参加宫中的礼拜之类的活动,但是许多豪门还是借这个机会,开了些小型的冬至亚岁宴。

      平远侯府正在蛰伏,等着接招,自然没办什么。而镇北侯府现在是柳氏掌家,没有什么背景,也不想轻易行事,所以没有任何活动,只是每天都能接到许多邀请镇北侯两个女儿的帖子。

      有关小姑们的请柬,柳氏都给了杨氏。杨氏看了随手放一边,她知道大女儿已经到了年纪,该去社交了,但沈湘的那个性子,不去这些聚会什么的还好,如果真的去了,当场发作起来,打个人之类的,名声就彻底完了,日后别想嫁个好人家……杨氏想着就头疼,不禁长吁短叹。

      钱嫲嫲在一边笑着说:“前日我见到二小姐,也长大了,出落得漂亮多了。这女大十八变,真是不假。过两年,也得找亲家了。”

      杨氏说:“汶儿我倒不是那么担心,她性子好,找个文雅些的夫君,两个人互敬互爱,也能过上好日子,就是湘儿……”她摇头。

      钱嫲嫲又说:“虽是这么说,可二小姐以前被人说过嘴,还是该出门见见人。”

      杨氏点头说:“这倒是有好几家来请的,我问问她去。”

      钱嫲嫲笑着说:“二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该去谁家?夫人给做主才行啊。”

      杨氏听了,选了两家与侯府关系挺好的武将家里的冬至宴,在晚饭后,递给了沈汶。

      沈汶接过来一看,马上说:“我不去啦,天冷了,我就在府里待着。”

      杨氏绷脸:“你也不能总在家里闷着,出去走走,在各家小姐面前露个脸,不挺好的?”

      沈汶摇头:“不去啦,我要当个大家闺秀,不出门的。像那诗里说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养在深闺人未识。”

      大家都笑了,杨氏皱眉:“话是这么说,也不能谁都不认识。”

      沈汶拖着耍赖的腔调:“就不去嘛!我害羞,不好意思见人。”

      老夫人一边听着,说道:“汶儿不想去,就别让她去呗,女孩子在家里守着才是正理儿。”

      杨氏无奈,就先作罢了。

      过了几日,杨氏又对沈汶说:“五天后城西的霄云观有个捐衣赠银的法会,给京城的豪门贵戚之家都发了帖子。咱们府里也准备了衣服被子和一些粮食,还封了银子,你去送一下。”

      沈汶又撒娇:“让管家去送就是了,为何让我跑一趟?”

      杨氏耐着性子解说:“不是让管家就能送的!这法会是由闻名京师的茅道长亲自主持,祈福祈雨,为灾民祝祷。这可是现今的大事,别的世家都是晚辈出面,表示郑重,我们府可不能显得无礼。”

      沈汶又推脱:“让三哥去呗!他是咱们府里经常出去的呀。”

      杨氏叹气:“你三哥也去,可那边专门有女眷的场子,你脾气最好,到那边去行个礼,说几句好话,送了东西,不也是为咱们府挣个好名声?”

      沈汶说:“大嫂二嫂不去吗?”

      杨氏说:“这是各家小姐们出面的场合,我到时候陪着你去。”这种场合一般是各府相看未婚女子的时候,这时让女孩子出面,表示家里的女子心地仁慈,让媳妇去表示什么?自己府里出钱给别家的女子增光?她当然没敢直接说出来。

      母亲都要陪着去,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拒绝就有些刻意,沈汶只好答应了下来。

      老夫人看了杨氏身边的钱嫲嫲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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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霄云观,茅道长为了这次慈善法会,正指使着全体观中工作人员进行布置和准备工作。道观大堂正中放了一只大的募银箱,旁边还有一个平台,可以唱念一下各府的捐赠。院落里摆放了平板桌子,到时接受成包的衣物。旁边的道房都打扫干净,放了桌椅……

      观内还单辟了给女眷们捐赠社交的场所,自然有大厅和侧厅,更衣室……

      另外,观前设置了卖各种道家用品的棚子,有驱鬼镇邪的大符纸,也有大小不一的平安顺利等等小符纸,有向道教师祖上香用的檀香,有养颜的美容丸,活气的养生丹,可以挂在壁上的八卦图照妖镜等等……

      一直在观里蹭饭吃蹭房住的老道士和小道士也得帮帮忙,搭把手摆个板凳什么的。可老道士慢慢腾腾,小道士笨手笨脚,也没干多少活。茅道长前来视察时,旁边的道士们就当着茅道长的面,对老道士和小道士投以怒目。

      茅道长踌躇满怀。这个赈济募捐的法会是京城最大的,各家要来的人已经报上了名字排行,总共会有三百多人!连太子东宫都有人来要了名单。

      他看着在身前左右的几十个青年道士,再看看站在角落里的神情寂寞的老道士和小道士,脸上不由笑容欢畅,对老道士说:“师兄,近来可好?来,你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带你在观里好好走走,今天就和我一起,看看我这霄云观全貌吧。”

      老道士带了丝无奈走了过来,小道士不想一个被落在后面,只好跟着。

      茅道长挺着胸,带着老道士走过了庭院,高大宽敞的礼拜大厅,整洁宏大的丹房,后面一排排的屋舍……最后,停步在了道观后面的高坡上。从这里,可以俯瞰道观的部分全貌,茅道长转身对下面的道观,很感慨地对老道士说:“师兄,你还记得几十年前,你对我说的话吗?”

      老道士偷看了下茅道长的脸,说道:“我对你说,你这辈子穷则长命富则短寿,千万不可强出头。”

      茅道长呵呵一笑,问道:“还有呢?”

      老道士说:“我说你最好只当个游方道士,不要建观。就是一定要建观,也不能建在京城附近。就是一定要建在京城,也不能出名,不能建的大……”

      茅道长哈哈大笑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几个道士也笑起来。

      茅道长指了一下眼前的道观,对老道士说:“师兄,我谢谢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因为你如果不那么说我,我就不会不服气,就不会想好好干出一番事业,让你看看!我离开师门,直接就到了京城,建了观。当然,开始时很苦!求爷爷告奶奶地募集银两,选址买地,然后靠着给人画符卖丹,一点点建起这个道观……可是你看现在,我这道观是京城旁边最大的,我道观里弟子过百,也是左近道观里人数最多的!我观中香火钱丰实,观边有良田几百倾,每年来上香的人众多达十几万,我观里的养生丹享誉京城……师兄,如果当初我听了你的话,就没有今天!可如果我从来没有听你那么说,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我还是要感激你呢!哈哈哈,师兄,你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我养得起你呀!”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小道士有些尴尬,老道士有些郁闷,看着茅道长说:“师弟,我也知道我说的话不中听,可你是学道之人,当知福即是祸祸即是福的道理。况且,你辛辛苦苦挣得了这一切,若是没有增长你的道心,对你的修行并无补益啊!”

      茅道长说:“怎么没有补益?我收下了百多弟子,为我教壮大了声势。又卖了多少道符咒贴,向民众传播了教义,怎么说不利我的修行了?”

      老道士叹气道:“若是你已经从中得到了名和利,就非纯粹的善行,算是已经得了报偿,无法记入阴德。修行之人,若被这些俗世喜乐所累,就会遮盖了灵之慧眼,有朝一日,路遇崎岖,定心智迷茫,断事不明,所受之苦难必与今日之享乐相抵……”

      茅道长又大笑起来:“师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一套?总说要修行要简朴生活,我若是简朴了,你们今天住在何处?吃在何处?打坐也得吃饱了才能定心吧?师兄啊,如果是嫉妒,承认了也无妨,千万别说着酸话,还占着便宜!”

      周围的人们也笑起来,老道士又叹:“你放心,我欠你的,定是会还的。”

      茅道长看着老道士打着补丁的道服笑道:“拿什么还?师兄不是学了点金术了吧?从空中就能变出钱来?”

      旁边的道士们也陪着笑,茅道长拍拍老道士的肩膀说:“师兄!人生有付出就有收获!我当初起早贪黑地挣下了这份实业,里面都是我的心血。师兄这些年清风明月地游玩山水,自然就居无定所。什么穷则长命富则短寿,不过是那些懒汉们给自己找的理由。什么福祸相依,不过是不想奋斗劳作之人的借口。师兄,你如果定下心,给我画些道符咒符,我可以每张五文从你这里买,这样你也有了生计,我们师出同门,我是不会让你饿死的,哈哈哈哈……”

      茅道长笑着走下了高坡,他的徒弟们都跟着他走了,高坡上就剩下了老道士和小道士。

      老道士看着茅道长的背影,喃喃地说:“我也不会看着你横死的……”

      小道士不肯定地说:“师傅,您以前算的都不准了,也许师叔没事呢。”

      老道士摇头:“他的面相没有大变,简直是一大灾面。这些年,若是他潜心修行,清心寡欲,也许能改横死之局,可惜……”老道士看小道士:“都是你!那么能吃!看看,我们欠下了这么重的债!”

      小道士问:“师傅,您准备给他画符吗?”

      老道士拍小道士的脑袋:“你怎么不画?!”

      小道士叫:“我不会呀!”

      老道士说:“不会怎么不学?!”

      小道士说:“学也学不会!”

      老道士再拍:“胡说!你该是有通灵之能的人……”

      小道士哀求了:“师傅,您醒醒吧!千万别指望我了!您还是去画符吧,咱们能有几文钱。”

      老道士摇头说:“那种事,我有感而发才能画,怎么能为了五文钱去画?做多了我的灵魂会死的。”

      小道士吃惊地问:“怎么会?灵魂怎么会死?”

      老道士说:“烦死的!就像现在听你说话的感觉一样!我的灵要是死了,我就去把你的夺来!”

      小道士害怕地说:“师傅,我的灵很懒很懒,您千万别要,会很亏本的。”

      老道士叹气:“真的是这样,我这辈子,净干亏本的事,比如找了个灵童结果是个傻瓜,还救命之恩就要损自己的修为,吃了人家的饭就得救人家的命之类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很烦哪!”背着手往回走。

      小道士跟在他后面,还是不死心地与他商量说:“师傅,画一张可以吗?您给我的那个平安符我能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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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东宫幕僚终于有了能告诉太子的好消息:“沈二小姐四天后会与镇北侯夫人杨氏和沈三公子一起出府,去参加城外霄云观的募集法会。”

      太子正在为朝上之事烦恼,不耐烦地说:“你们要如何?”

      幕僚说:“找人装成流民,与真的流民混在一起,等镇北侯府的车子来了,就冲过去,侯府护卫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伤流民百姓。到时候,把车子里的沈二小姐拉出来……”

      太子咬着牙说:“把她的衣服脱了!让她回去自杀!”

      另一个幕僚说:“侯府的沈三公子同行……”

      太子说道:“他敢杀十几个二十几个百姓?生个事,把护卫和车队分开两处。多找些人,纠集上周围的地痞流氓,每人给个一二两银子,全去闹事,本宫就不信他们能护得住马车。不就是一个冲击吗?把她揪出马车就行了,不需要太多时间,得手了就走。不用打个你死我活,就能要了她的命!”他听说皇上要报复平远侯,那么自己对镇北侯府的女子出手也是应该的了。

      幕僚都诺诺,太子来回走了走:“最近筹集到了多少粮食?”

      一个幕僚说:“不及吾等所望之十分之一。”

      太子焦躁地摇头:“今天++朝上父皇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说话。

      白天在朝堂上,有人忽然提到当初三皇子提过储粮备荒,颇有远瞩之意。三皇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经常为朝政建言?

      这话一出,自然就受到了吕氏朝官的反击,说三皇子的话不过是巧合了,谁也不可能知道未来,三皇子难道能比皇上更英明?……

      这明显让皇帝不快,皇帝说道:“此事后议!说说当前要务!”

      一个朝官说:“那当是如何安抚民意,减少灾民之数……”

      太子喃喃地说:“什么叫‘此事后议’?难道父皇是说日后会让他参与朝事了?”

      幕僚说:“太子不必忧虑,三皇子从来没有过什么政见,只说了那么一次,肯定是碰巧了。皇上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不还只与太子殿下商议吗?”

      太子手有些发抖:“可父皇对我总是不满……”老说他思考欠周之类的。

      幕僚安慰道:“太子殿下,掌管国家大事,非是一日一夜可行。皇上提携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了,皇上是绝对不会舍太子殿下而用对朝事一无所知的三皇子的。”

      太子低声说:“谁能知道父皇的心思?也许他想要个不懂朝事的,这样什么就只有父皇才能做主……”他把颤抖的手按在书案上。

      一个幕僚见状,上前悄声说:“现在四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和番,按时间,明年春末火罗就该来迎娶。太子殿下稍安勿躁,不过几年了。”

      太子挥手,让大家退去。

      他胸中难受,就又出了宫,去了初荣的地方。这次,他待的时间久了些,宫门落匙前才赶回来,心中觉得那股狂躁散去,晚上能睡一觉。

      俗话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太子经常出宫,引起了太子妃的注意。最近,太子在宫里并没有颠鸾倒凤地折腾,与他以往的好色很不同。太子妃对人性的观点很消极,她不觉得这是由于太子的母亲刚刚过世的原因,她认为狗改不了吃屎,太子不在宫里闹,定是在外面有了人。她自己无法派人跟着太子,就让人带了密信去吕太傅府中,让祖父找人盯着太子些,看他去了什么地方。

      吕府有“一门三相”之名,子孙门生在朝为官者众。查一个人的行踪,何况是宫里出来的太子的行踪,真是太容易了,很快就发现了太子出宫去的小院,接着就摸清了住在里面的人的性别和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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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汶在同样的夜晚坐在梳妆台前,边抽下头上的钗子,边与苏婉娘聊天:“明年我就要去边关,你肯定要跟着去吗?”

      苏婉娘一边给沈汶铺床一边说:“当然了,我们一起去,还能做个伴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单独行动?”

      虽然从一开始,苏婉娘就说要一起去,沈汶却一直犹豫。苏婉娘长得那么漂亮,到外面去不会惹麻烦吗?苏婉娘像是知道沈汶的心思,说道:“我出去就把脸涂成个泥脸,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沈汶想到严氏也会去,可看来肯定不会回来了,自己如果单独回来,和男的在一起真说不清楚了,还是有个人陪伴好,就说:“路上该是很辛苦。”

      苏婉娘说:“我的小姐!我受的苦可比你多!你就别跟我说什么辛苦了。”

      沈汶想起初见苏婉娘时的情景,又想到这些年都是苏婉娘在忙里忙外,不得不承认,自己许是不及苏婉娘能吃苦,就终于定下让苏婉娘与自己一起走。

      苏婉娘担忧地说:“你知道太子有了坏心思,还说不出府,可怎么就答应了呢?”

      沈汶对着苏婉娘飞了一个眼,拖着腔儿说:“答应了——又怎样?”

      苏婉娘噗地笑了:“你真会耍赖!”

      次日,老夫人让沈卓扶着她遛遛弯,与随从的人走远些,老夫人对沈卓低声说:“你是咱们府里唯一一个男子汉了,这次汶儿出门,你可得好好小心。好几个人在我这里念叨让汶儿出府见见世面,我还是想让她守在家里。”

      沈卓听出了老夫人话里的好几层意思,她知道沈汶出去会有麻烦,希望沈卓安排好,也说明了她身边有对方的人。

      沈卓笑着说:“祖母不用担心,那天我带上三十多人,肯定够了。”

      老夫人摇头:“多带些多带些,怎么着也得五十多。”

      沈卓笑着点头:“好,就多带些。”接着沈卓手里微微用力,叹息着说:“现在是大旱之年,不知道父亲和兄长们在边关如何了,咱们府里,是不是该排个人去看看?”

      老夫人马上认可:“对呀,我们不能只捐赠灾民,也得给侯爷他们送些东西去。你去安排吧,就跟你娘说是我的主意,让你大嫂给准备东西。”

      沈卓回答:“是,就听祖母的。”

      去法会的那天早上,沈汶穿了碧色绣了绿叶的褙子,曳地深绿长裙,在这灾年的背景里,很低调,但是很正式。她在请安时对着杨氏和老夫人柳氏严氏等人展示着:“我的衣服,是不是很合适?到那里一露面,是不是会让大家都喜欢?”

      沈汶过了十三岁,身材比以往窈窕了许多,可脸还是圆脸,一对笑眼,别有种少女的亲和感。

      杨氏笑着说:“好看,这配着好看。”

      柳氏温和地笑着:“妹妹长相甜美,自然会让人喜欢。”

      沈湘不耐:“你从小就总让我们看你穿的衣服,多少年了,你有完没完?不就是几件衣服吗?”

      沈汶下嘴唇突出来,一副委屈相,严氏忙说:“谁没有个喜欢呀?小妹,没事,二嫂喜欢看,你随时来我院子里,我还可以给你出主意呢。”

      沈汶笑了,甜甜地说:“二嫂对我真好!”

      沈湘看天:“她又来了!”

      老夫人却不在这种气氛里,眉头有些微皱:“三公子呢?”

      柳氏回答:“在大门处和护卫们等着呢。”

      老夫人对沈汶道:“去了报了咱们府的名字,就早点回来。”

      沈汶应了,不计前嫌地对沈湘说:“姐姐不和我一起去?”

      沈湘不耐烦地挥手:“我得练武,没工夫陪你。”

      沈汶有些失望地撅了一下嘴,然后问杨氏:“娘,我们什么时候走?”

      杨氏说:“我们这就去上车吧。”

      沈汶热心地说:“那我扶娘出去……”

      杨氏挥手:“谁要你扶?先出去,别忘穿上外面的斗篷……”

      沈汶穿了长长的外斗篷,屋里,柳氏和严氏帮衬着杨氏穿外衣。苏婉娘扶着穿好了衣服的沈汶,先一步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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