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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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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新年前夜,公司年会
Lucas举起手说,我来我来~~
说着,拿起香槟,塞子崩开,直达天花板,金色的泡沫哗一下喷出。
他的语气真诚,但琉西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苦涩。
接过他递来的香槟,琉西微微笑着说,也祝你心想事成!
他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我想要的,只怕得不到了。
琉西喝了一口香槟,狭长明亮的凤目看着他说,你还想要什么?娇妻宝马,缺什么?
Lucas笑了笑说,要是Francis器重我如同器重你一般,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琉西不再说话,远远的看到的上司从人群中走来,黑衣银发,风度翩翩,魅力十足。
Francis一进门就看到了流夕。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D&G礼服,华丽而颓废,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喝彩。身边站着Lucas,他远远的向他俩点头示意,看到琉西左手上那枚淡金色的戒指,心里一痛,脸上的微笑却丝毫也不稍减。
后者浑然不觉,言笑晏晏,一手握着香槟杯,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这个习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结婚了。
然而他还是单身,本来要去荷兰结婚的,那天,他未婚夫死在一场意外中。
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没有再交男朋友,在这个圈子里专情的少见。
很多暗恋他的人都说,只怕这辈子不会有机会了。
的确,除了那个男人复活,谁还能令他的心如止水化成绕指柔?
2013年凌晨1点,海边
深夜的海边一片漆黑,海和天再也没有界线,耳边只有汹涌的海浪,拍打着悬崖下的礁石。远处,海边的教堂里透出点点灯光,教堂上慈悲的圣母像无言的注视着面前这片海。
琉西把车开到悬崖边,然后停下,独自坐在车里。
来到这里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散心,只是想缅怀一段逝去的时光。
这里是他未婚夫出事的地方。
打开灯,面对大海,将一张照片放在了驾驶台上。照片上,一个三十岁左右,亚欧混血儿容貌的英俊男子微微含笑,安静的注视着他,眼神里深情无限。
琉西转转手上的戒指,抬头望着茫茫黑暗的海面。无数往事,在脑海中浮现又消失。那场爱,是一场从不落幕的电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淡淡的,却不停的流转,永远不会停下。
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碰碰照片上男子的脸。
Christian,我升职了,曾对你说过,30岁之前要做到高管的,我做到了。
Christian,还是有人在向我表白,我该如何让他们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呢?
Christian,你的妹妹六年级会考结束,和你一样选了心脏外科,你开心么?
Christian,今年的圣诞节,我又在你家看了一遍曾无数次温习的录影带,为什么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我却失去了它?
Christian,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为什么你会走?
Christian,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完成婚礼?
Christian,……
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温习着记忆里温柔俊朗的容颜。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本特立,Francis坐在车里,望着不远处琉西的背影。
傻瓜,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忘记他。
Francis这样想着,心隐隐痛了起来。真想立刻把他拥入怀中,吻他,给他安慰。
如果现在表白,会有可能么?或者,连朋友的身份都会失去?
夜已经深了,琉西渐渐有些困意,懒得在深夜开车回家,他伏在驾驶台上睡着了。
Francis看着不远处那辆银白色的克林斯勒,下面是万丈深渊,暗蓝的海水,沉寂的夜里,雪白的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也有些困了,看到琉西的车熄了灯,他便闭上了眼睛,准备在这里陪他度过漫漫长夜。
关上车灯,闭上双眼,却没看到克林斯勒正在缓缓的滑向深渊,小石子落下,跌落在海边的礁石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声轰然巨响,Francis猛地惊醒,看到冲天的火光从海面上升起。
不,他的心沉了下去,那不是火光,火光怎会如此耀眼的不可逼视?
忽然想起那辆克林斯勒,从驾驶座上跳起来,拉开车门跑下去,哪里还有那辆克林斯勒的踪影!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向悬崖下看去,熊熊的烈火灼痛了他的双眼,烈火中,那辆车已经被撞得粉碎,连残片也被烧得变形了。
Francis脸色苍白,像是被一把刀捅在心口,大声呼喊着琉西的名字。
琉西怎会回答他,只有汹涌的海浪回答他一声声痛彻心肺的叫喊。
心里涌起一丝绝望,却还是拿出电话,迅速拨打了急救和警察,然后便一下坐在了地上,脸上凉凉的,伸出手,早已泪流满面。
他死了么?
自己曾经决定默默守护的人,竟然这样死了?
可能么?为什么!
他将头埋在两手之间,痛苦在瞬间淹没了他,犹如一场恶梦!
清晨,警察处理完了全部的现场清理工作,走向Francis,先生,请问你确定事发那一刻车里真的有人么?
Francis点点头说,车里有我的一个朋友。
警察惋惜的看着他说,对不起,车里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任何DNA的痕迹。
Francis惊讶不已,怎么可能!
警察做完纪录,对他和善的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他不在车里么?
他去了哪里?
他还活在世上么?
Francis心里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如果他还活着,那无论如何,都要找回他!
绝不可以再让他一个人难过孤单了,再也不能这样了
Francis望向茫茫的大海,哪里,才会有你的踪迹?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他梦见了Christian。
已经很久都没有梦见他了。
他并没有改变,永远是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对他说,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了,琉西。
他问,为什么你还走?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让我看到你?
Christian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宝贝,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想说什么,忽然醒过来了。
面前出现一张长满胡子的脸。
胡子脸喊道,公子,他醒了!
琉西的视线对上那双豆眼,呆住了,
向下看去,更加吃惊。
这个胡子脸穿着一套深蓝色的麻衣,脚上套着一双布履,身上背着一把大刀!
在琉西认识的人里,自然不会有人穿成这样。
迅速的看看自己,还好,什么都不缺少。
松了一口气,这胡子脸不是来抢劫的!:“先生,你是谁?”
胡子脸说,我不是老师,你叫我先生做什么。
琉西愣住了,他当然听得出来这男人说的是中文。
20多年前父母移民,出生在国外,不过他还是会说的。
只是这个胡子脸说话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
对视了一会儿,他极力抑制着自己,用中文说,先生,我现在在哪里?
胡子脸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还不先给这位兄弟倒杯茶水。
胡子脸应了一声,闪到一边泡茶去,还一边看着他们。
他身后的男子一身青衣,眉清目秀,气定神闲,手中轻摇一把折扇,接触到他的目光,他立刻避开脸去,似乎很怕见到他的样子。
男子也暗自奇怪,同样是男儿身,为什么这么怕看他的眼睛?
琉西问,你是谁?
厉海涛脸上一红,继续避而不视,口中说道,在下云南厉海涛。
他越来越觉得奇怪,问,我为什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胡子脸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套蓝布衫说,我只能找到这个了,你穿上吧。哎,你要节哀顺便啊,遇到强盗这种事,唉……
本届政府治理有方,街上根本没强盗。
“强盗?现在还有强盗抢劫?怎么可能!”
厉海涛从一开始就在旁边观察着他俩,越看越觉得蹊跷。
他从云南往君国京城求学,路过川陕交界的凤凰山的时候,听到有强盗抢劫的声音,尽管他不会武功,还是和护院胡铁鹰赶了过去。
可惜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强盗杀光了所有的人,烧毁了车马,抢光了财物。被抢人家很有钱,强盗走得匆忙,留下一地财宝。厉海涛捡到了一个金钿,钿底铸了一个武字。
正在他思索哪家豪门姓武时,胡铁鹰忽然喊道,公子快来,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他将金钿随手纳入袖中,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走了过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一身黑衣,昏迷不醒,长睫似凤翎般轻垂下,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明明是个大男人,睡觉的样子却像是小孩子一般纯真美好。
胡铁鹰问,公子,我们怎么办?
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胡铁鹰想救他,但这个男子来历不明,值得怀疑。
他对胡铁鹰说,当然要救!我们先把他抬到客栈去吧。
可他自清醒之后,言行举止,非常奇怪。莫说他的口音,光是他看人的眼神就不太正常。然而他的风度举止偏又十分优雅得体,说话也很有礼貌。
听说家人被杀光之后,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用看一个疯子的眼神看着胡铁鹰。
最吃惊的竟是强盗的存在,须知现在天下大乱,盗匪横行,官府不是不管,是根本管不了了,川陕一带的大盗最是有名,烧杀劫掠,所到之处,只剩下一座空城,此人纵使身家高贵,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再说临出门前也应该有人提醒过才是,最奇怪的是他的口音,根本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只觉得怪异莫名,却又十分动听。
想到此处,厉海涛心里突然一动:莫非是夏人的奸细?
厉海涛虽然是一介书生,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一类型。
如今时局动荡,自千年前朱雀帝死后,西夏昭武帝也在贺兰山一役战死,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被称为七国之乱。战争持续了五百余年,直到四个最大的势力吞并了其他小国:南有后唐,北有西夏,东有东海国,西有君国。
然而四国的野心不熄,征战不已,厉海涛从云南一路走来,深感国家不安,民不聊生,为此沉痛不已,他一心只希望能够有一代英主领袖群伦,一统天下,令天下黎民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休养生息。
此刻他当然不愿立刻下结论,在这乱世之中,官府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政策,屠杀了很多无辜的良民。
此刻流夕已穿好了胡子脸胡铁鹰递来的蓝色布衫。
胡铁鹰高兴的上下打量着说,好俊的后生!公子,你正缺一个书童,就让他作你的书童吧!
厉海涛淡淡的说,兄台风神入玉,我们站在一起,还不知道谁是公子,谁是书童。
胡铁鹰再看看,果然,穿古装的琉西英姿勃发,俊美不凡。
厉海涛说,就说他是我的表弟吧。
琉西听到这里,打断他们的话:“我要回去了。你们有没有手机?”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店小二跑到门口敲门。胡铁鹰打开门不高兴的问道,有什么事么?
小二恭恭敬敬的答道,二位爷,楼下有位大人说请你们归还他的人。
厉海涛走过来问,什么人?
小二向室内扫了一眼,指着琉西说,就是他。
厉海涛问,那位大人现在何处?
小二说,楼下候着呢。
厉海涛转过头看了胡铁鹰一眼道,走,下楼看看去。
朱衣公子坐在楼下已经好一会儿了。他很少等待,所以没多少耐心,可是今天他一直很耐心的等着,甚至连微笑都一直很柔和。
朱衣公子的真名叫做君朱仪,不过因为他只穿朱红色的衣裳,大家都叫他朱衣公子。
他是君国已故台辅之子,君王的堂弟。
现在他耐心的等待着,因为他知道他所等待的物有所值,甚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