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季》尹之沫

60、第 60 章

　　尹之沫醒来已经十点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头依旧昏沉沉的。轻叹了一声，尽量不去想昨天的事。起身，简单梳洗，准备去医院看林叶。
　　打开门，迎面扑来貌似熟悉的烟草味
　　欧亦泽倚着墙，微皱眉头，神情疲惫，唇畔有点胡渣，应该是在这里站了一夜吧。看到门打开，欧亦泽扔掉手中的香烟，声音有些暗哑，“沫沫——”
　　尹之沫关上门，淡淡地从欧亦泽身边走过。
　　欧亦泽上前一步，拉住尹之沫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沫沫，我们谈谈。”
　　几乎在欧亦泽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尹之沫冷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漠然地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吗？或者，你是要介绍一下当年的细节？”
　　“我没有想到爷爷会去找你——”
　　“你是没有想到他会讲得更详细吧？”尹之沫毫不客气地打断着，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当年的事情，我们还只是小孩子——”
　　“欧亦泽，池宣犯的错，你还想要我怎么弥补？”尹之沫满目凄凉地看着欧亦泽。
　　欧亦泽有些不明白尹之沫骤然表现出来的漠然，甚至是恨意，他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可是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尹之沫见等不到回答，索性抽身离开。
　　“沫沫——”
　　尹之沫身形一顿，并未转身，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静静地传来，“如果可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欧亦泽面色沉重地盯着窗外的行人，脑中回旋着尹之沫临走时决绝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那冰冷的声音就像一把匕首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中，让他痛得缓不过劲来，直到现在那种疼痛和烦燥还萦绕在心头。
　　“阿泽。”
　　欧亦泽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看着坐在对面的沈冰，客气而礼貌地问道，“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告诉我。”
　　沈冰立刻就明白了欧亦泽约她的目的，其实刚才在见到他黯然的神情时，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了，微微一笑，“你想知道什么。”
　　“爷爷除了陈述当年的事情，还跟沫沫说了什么？”欧亦泽简略而直接地问道。
　　沈冰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像是下了决心般，定定地看着欧亦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阿泽，你明知道你们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你还要在她身上固执着吗？”
　　欧亦泽的视线静静地落在窗外，是一对老夫妇从商场里面并肩走了出来，老爷爷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只见伸手一把夺过老奶奶手中的袋子，然后二人继续前行。
　　沈冰看着有些出神的欧亦泽，保持着沉默，但欧亦泽唇边突然出现的一抹暖暖的弧度让她心里渐渐没有了底。
　　“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觉得，若她安好，便是晴天。”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却让沈冰听出了眷眷的柔情，她终究还是输了。
　　沈冰看着桌上热气散尽的咖啡，还有对面早就无人的空椅，突然笑了起来，却笑出了一眼的泪水。转眼看向窗外，那里，阳光依旧。

　　欧亦泽把车子停进车库，脑中想着该如何应付楼上的爷爷，虽然他很气愤，爷爷居然对尹之沫说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报复当年池宣施加在欧家的苦难，难怪尹之沫会在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敌视他。可是现在不是可以和爷爷讲理的时候，一则爷爷身体受不起刺激，再则于尹之沫反倒不利，说不定爷爷会再想什么方法刁难她。
　　老爷子正在静心地研究着桌上的残棋，手边放着一壶茶，杯子中的茶水还蒸腾着水汽，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茶香。
　　欧亦泽在玄关处换好鞋，直接走向厨房，“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沈丫头做的红烧鱼头不错。”老爷子半晌回了一句。
　　“那就给你做红烧鱼头。”欧亦泽平静地接口道。
　　老爷子挑了挑眉，跟他装傻？放下手中的黑色棋子，直起身来，任性似的说，“我不吃你做的，我要吃沈丫头做的。”
　　欧亦泽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口中细细地解释着，“外人做的再香，也比不上您孙子做的用心。而且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人家沈冰。”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拿起拐杖，起身上楼。
　　欧亦泽推开爷爷的门，看见他拄杖站在窗前，伛偻的身形已经显露出了他的苍老，仔细想想，他所作的也不过是想要自己孙子有一份平淡的生活。其实这十几年来，爷爷从未向他诉说过父母和池宣之间的恩怨，而是尽力给他提供舒适、无忧的生活。现在的这种僵局怨不得爷爷，怨不得尹之沫，可是该怨谁呢？已经离世的爸爸，或者池宣吗？欧亦泽不知道，撇开思绪，轻声说着，“饭做好了，我扶您下楼吃饭吧。”
　　“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老爷子淡淡地说，然后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研判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面色淡然的欧亦泽身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欧亦泽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态度看着倒也恭敬，却也是疏远的，似乎刻意保持一种冷静，可以不受外界任何人的干扰。
　　老爷子的神情中明显有着不满，和“怒其不争”的无奈、痛惜，叹了一口气，低缓的声音中有着尽显沧桑的疲惫，“阿泽，从小爷爷就没有约束过你什么，你的学业、事业，甚至是感情，爷爷都不想过问，因为爷爷知道你是一个懂得分寸的孩子。”其实老爷子知道欧亦泽的“听话”，只是还没有抵触到他底线时的妥协，他的这个孙子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固执，否则他也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坚持要离婚，那场车祸也就不会发生。
　　“但这件事情，你的做法让爷爷很失望。”老爷子要是知道他的孙子跑回国内发展只是为了找寻那个女人的女儿，他当初是不会答应让他回来的，“爷爷不是想要你活在仇恨里面，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能忘。”老爷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而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颤抖。
　　欧亦泽知道这是爷爷一生不能忘却的痛，一生也不会妥协的刺，他是目睹了那场车祸的，车子在翻倒的瞬间就引发了爆炸，等到消防人员赶到的时候车子已经被大火吞噬，他甚至还能想起来当时空气中尸体被烧灼的气味。那场车祸让他有近十年的时间无法靠近火源！是爷爷为他找来了一位心理医师，并努力驱除了他心里的阴影。如果不是爷爷发现了尹之沫的照片，他就不会知道尹之沫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他也不会想到那场埋藏深底的记忆。
　　“你不选择沈丫头，我可以不勉强你，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好，你父母也好，我们都希望你的人生是幸福的，所以，你必须远离那个女人，放弃你现在所谓的爱情！”老爷子坚定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商量的味道。是的，这件事他绝不会放任不管，破坏了他家庭的女人的女儿，害死他儿子和儿媳的女人的女儿，根本不可能进入他的家庭！
　　不知是不是被爷爷的气势所逼，欧亦泽突然间觉得呼吸受阻，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待会还要吃药。”
　　欧亦泽伺候爷爷入睡后，安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开灯，躺在床上，闭上眼，却闭不上一心的忧伤，睡不着，静静地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
　　翌日，天气阴沉得很，有要下雨的迹象，入秋了吧，树上了叶子纷纷下坠，似乎在庆祝着一季的轮回。
　　听到门铃声，欧亦泽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位快递员。
　　“先生，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快递员递过去东西，礼貌地说着，“谢谢您，祝您一天愉快。”
　　欧亦泽打开快递，里面是一张信封，没有任何字迹。撕开，信封里滑出一枚戒指和一把钥匙，冰冷地躺在手心，心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引来了几声咳嗽，欧亦泽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什么都变得这么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