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无风不起浪》熊貓兒

2、前世今生

　　迷迷糊糊中，前尘往事尽皆自脑海中闪过，纷纷杂杂的人影在跟前晃来晃去，竟有一大半都身染污血，狰骇之极，那其中还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眼中悲痛之色，所流之泪简直感同身受，心如刀割之时只听得耳畔有人呼唤：「断浪，断浪……」
　　他感到自己被人不断推搡着，因而醒了过来，眼皮依旧沉重的要死，他下意识地抬手使劲揉了揉，勉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虽是穿着破旧的衣裳稍显狼狈，却不掩眉眼间的清秀之色，双眸灵动有神，却带了点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悲怆。
　　大概见他醒来后呆立过久，又一言不发，那小孩子面露忧色：「断浪，你怎么了，没事吧？」
　　断浪？不，我是叫……
　　念及于此，脑袋突然变得空空一片。
　　我、我是叫什么来着！
　　他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好像那个名字生生从记忆中被剜去了一样，留下的只有……
　　断浪！
　　他的名字是断浪！
　　可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实感，像是在叫别人的名字一样。
　　而现在正站在自己跟前满脸担心的小孩，应该就是刚才为止，一直在呼唤自己着的那个。

　　这小孩看着他那副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断浪该不是掉进江里的时候磕到了硬壁，把头撞坏了？还是只是惊骇过度，尚未回过神来……
　　只见得断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倏地开口问道：「你……你是男还是女？」
　　「啊？」这次轮到那小孩傻乎乎地发起呆来。
　　本来男女之别，纵是看容貌分不出，看穿着打扮也是能分出个大概的，可眼前的小孩子正值稚龄，靠听声音固然不行，身着的衣衫又破破烂烂，难以明辨，加之留着长发，大大有异于他平时所见的男子该有的装扮，一时之间倒有些分不清了。
　　断浪见他似乎颇为关心自己，便想找些话来说，于是脱口而出这个就目前来说，自己最为疑惑的问题。
　　对于聂风来说，纵是这个问题颇有些不礼貌，他也完全不会在意。像这样语塞不回的情况照说也不会发生才对。
　　只是他跟断浪又非初次见面，却劈头被问了这个问题，难怪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正在两人僵立之时，有人推门进来，二人立时转了注意，齐齐向那望去。
　　来人是名一身灰衣的少年，见两人已醒，也无讶色，只道：「你们醒了？这里是天下会，你们俩是被我们会众于岷江畔救起来的。」
　　那声音甚是沉稳，显得与他的年纪十分不匹，断浪不由得打量起他来：只见他衣着朴素，相貌亦谈不上俊俏，却能让人一见便生出亲近之意，想来不会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而聂风则是更在意他话里所透出的消息：「这里……真的是天下会？」
　　听到这话，断浪方才想起环顾自己所处之地。
　　可不管是人亦或是物，全都是那样陌生，他直觉的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又想不起来，应该属于哪个世界。
　　心绪纷杂之际，只听得刚才进来的那个少年道：「我叫秦霜。」
　　不同于断浪醒来后便一直在状况外的呆傻之态，聂风得知这里就是天下会后，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秦霜又道：「聂风，家师雄霸欲与你一会，你自己可走得动？」见聂风只是微微一愣，并未摇头表示反对，知他已是答允，便随即缓步而出。
　　聂风刚要跟在他身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断浪道：「断浪，你、你在这等我回来？」见断浪仍是茫然的望着他，虽心里还有些不放心，但想着可以过会再来细细问他，便也不再多说，追着秦霜去了。
　　聂风与秦霜走后，断浪于床上坐起，如今他所处的这间屋子非常宽敞，一应摆设俱全竟然完全不显空荡，听刚才那名唤作秦霜的少年所言，此处乃天下会。断浪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觉得似乎在哪听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而刚才那位看起来与自己颇为熟稔的小孩子，是叫「聂风」。这名字令断浪觉得心脏怦怦跳动，好像有什么事情将想起而又未想起。正疑惑间，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踱出了那个偌大的卧房，站在一条长长的回廊之上。
　　这地方可真是大得吓人。
　　断浪觉得自己再走下去铁定会迷路，这房屋的布置虽说不上复杂，可胜在够大，无论如何也能把人给转晕了去，念及于此断浪突然心中一动，心念急转，下意识的向自己脚下看去，似是在打量着什么，跟着突寻了一木柱，用手比量了下自己身高，用指甲刻下道划痕，跟着后退数步，眼神渐渐转为震惊，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不会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竟变成了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

　　开始他以为自己被做了什么手脚、或是身体有所损伤，才好像是变矮了的样子，可渐渐的，他手掌也是小小的，胳膊腿脚具皆细幼，他甚至摸不到自己的喉结，终于他渐渐理解了，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面，而这孩子的名字是叫做断浪！
　　可我呢？我到底是谁！
　　他就从没想过自己应是断浪，始终认为断浪是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他拼命回想着自己醒来之前的事，却觉得恍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模模糊糊，永远无法忆起的梦。而这梦很快被打得更加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这身体原有主人的记忆：
　　「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
　　「浪儿，你要记得重振我断家声威！」
　　「不——！不！」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手指不断抓挠着自己的头发，那些记忆仿佛要冲破他的脑袋，以无限倍放大的音量在他脑中来回飘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嘶声大叫，希望用叫喊声驱散脑中不断回响扩大的这些声音，却徒劳无功。
　　痛苦地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他想抓回他原本的记忆，却被越来越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占据了脑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迷蒙中他看到一只浑身是火的异兽将人拖入洞穴，紧接着有人撞在了他身上，两人一起坠入了江中：「好好的给我活下去，有命的也别再回来！」
　　「爹……」他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字，却又浑然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在这些记忆在他脑中反复轰炸多时之后，他已变得精疲力尽，不再挣扎，任由那些杂乱的记忆奔驰进来。
　　「火麟会带给我显赫名誉，更是我断家复兴之望，要我交出它，我宁可牺牲我儿，你要杀便杀吧！」
　　「爹，聂风曾救我命，是我朋友，不要啊……」
　　「是了，聂风你娘亲又是怎样的？她一定长得很美了？」
　　「你……你怎会这样想？」
　　「不是吗？我看你长得如此秀气，和你爹简直是两样人，可想而知，你一定长得很像你娘亲了。她必是个大美人无疑！」
　　「她……她确实美得很，不过……有时候，美丽……只会令人伤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自乐山大佛足下飞身腾起至佛膝上的身形，宛若疾风般洒沓；那满目忧悒的少年，缓缓回头，温然一笑。
　　他渐渐止住了哭泣，而那些记忆仍如诅咒般任意地往他脑中踏去。

　　「浪儿，此信关处乎我们断家所有秘密和武功，你十五岁后方可拆阅。」
　　断浪的眼神空洞，手如同被|操控般往自己怀中一探，那里果然有着一封信，只不过已被江水浸湿过，信封上的字迹早已化开模糊不清，不知内里是否也如外一般。他漠然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拿到眼前，眼珠终于随之缓缓一动，那上面第一行、触目惊心的写着：浪儿，这是一封遗书。

作者有话说

　　记忆只能相融不能共存，否则就会变成双重人格了，段华原本的记忆在风云世界里其实没什么用，他所留存小部分记忆的用处只是对人事物的阅历观感和性格，不会再向人屈服，处事更圆滑，心性更稳定不容易改变，断浪的记忆虽然也有了但还是没有切身感受过，所以只像看了场电影的感觉不会有太大感触，还是当成别人记忆看待，不怎么上心，因此段华很多地方跟断浪的思维是不同的，处理方式也会有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