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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五
      戏台子西边的那间偏房门大敞着,江浸月从戏台子上转移了注意力,便看到这间屋子,没多想便往那里走去。
      刚一进门,江浸月险些被这屋子里刺鼻的腐味儿呛得跌出来,好不容易能够呼吸,江浸月眯着眼睛适应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却又给这屋子里凌乱不堪的杂物深深生出一股无力感。
      装衣物的木箱子被翻开,衣物撒落了一地,大概从来也没有人收拾,在江浸月的眼里,那些衣物已经跟地砖长在一起。
      令江浸月惊讶的是屋子里除了靠墙摆着的一张桌子,竟然什么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地,显得十分奇怪。
      屋子东边就是一张床,也没有隔扇遮挡,江浸月从腰间掏出一支火折子,擦亮之后支着往里边走去,床上却是和衣卧着一个人。江浸月心想这应该就是杨小彦了吧。却又不敢动他,只是屏气凝神,听见杨小彦呼吸均匀,才确定他只是熟睡。
      江浸月耳根一动,寂静之中听见前院门吱呀作响,于是运起轻身功夫,足尖点地几下移至月门,站在后面,隐了身形,看见一位身着月白衣裙的女子,站在院子门口,放下手中的竹篮,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独自离去。
      待那女子关上院门,听不见脚步声的时候,江浸月才走上前去,弯下腰,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里面一共四层,上面两层放着两盘炒菜,一揭开盖子香味儿扑鼻而来,第三层是一盅鸡蛋汤,最下面放了三个馒头,一副碗筷。
      江浸月把这些东西按原样摆好,心里又有些忿忿,心想怎么一个疯戏子还天天有人给送饭吃,自己美丽动人的大姑娘没人管没人问的——却是忘了,是她自己躲开了那个管她、问她的人。
      后院响起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江浸月一个翻身上了房顶,看见后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一个人,脸上黑漆漆的,想是多年不打理,江浸月对于“一个疯子如何把饭菜弄撒”这样的戏码不感兴趣,正当离去之时,却瞥见杨小彦弯下腰去,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竹篮,提着它进了后院,江浸月有些惊奇,于是便运起轻身功夫,翻上正房房顶,看着杨小彦。
      只见满院子碧绿的杏花梅花树底下,杨小彦盘腿而坐,摆出汤菜。
      江浸月看了一会儿,飞身离去。
      ——————————————————
      未时,一品轩茶楼。
      江浸月点了一壶龙井,坐在临窗的座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见店里边伙计招呼客人的吆喝声,慢慢品茶。
      忽然听见台子上抚尺一响,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子降了下来,江浸月眯了眯眼睛,往台上看去。
      “上回书说道,闻太师金鰲岛得仙人助,姜子牙难破十绝大阵。话说这姜子牙阵前应战,回到营中胸中却是半点思绪也无,这十绝大阵乃是截教幻术,放眼望去武王麾下竟无人能破此阵……”
      江浸月又转过头去,天上又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
      贾无常一把推开门,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咚灌干净一壶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茶壶一扔,却听见背后一声嗤笑。
      “貌比潘安?山中精怪?贾无常啊贾无常,你没见曲路死的时候肥油流了一地,那场景……啧啧啧……”
      贾无常恶心不已:“打住打住,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对那些东西那么感兴趣!”
      江浸月抱肩靠在门上。
      贾无常翻了个白眼,又坐下来,抬手勾勾手指,江浸月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无忧居最近有什么动静?”
      贾无常立起一只镜子,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一把胡子,闻言一双凤眼瞥了她一眼:“你关心那么多作甚?“
      江浸月噎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昨日夜里有事儿出门,好像看见贪狼了。”
      贾无常下巴上的胡子已经撕了一半下来,听她这话忍不住笑出来,却是手一抖揪疼了自己,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江浸月翻了个白眼,骂道:“活该。”
      贾无常顾不上管她,慢慢撕下来下巴上的胡子,转过身,自窗前小桌上取来一个木盒,将假胡子放进去,又物归原位,看着江浸月笑道:“最近无忧居是接了挺多活儿,那么大一家子,总得挣钱养活吧?”
      江浸月嫌弃道:“烦!”
      贾无常看她这样子,想起上回贪狼到余杭郡办事,也不知怎么就“顺道”到了梅花镇,在水巷租了个房子,住了将近一月,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江浸月简直要烦死。
      回过神儿来,贾无常笑道:“贪狼对你如此痴情,都四年了,你居然无动于衷?”
      江浸月道:“痴情?一个身高九尺,一身腱子肉、眼神跟刀子似的男人日日站在你眼前直勾勾盯着你,晚上都做噩梦!”
      贾无常道:“只是如果他听见你这么说,怕是伤心喽~”
      江浸月不理他,道:“昨日去吕光住处,那里正办宴会,贪狼化成一位富商,就是吕光的座上宾。”
      贾无常沉吟了一下,道:“倒不曾听说无忧居派人到了梅花镇,也许只是贪狼的私事。”
      江浸月想起昨日夜里所见,又被吕光恶心了一把。
      ————————————————
      戌时。
      吴翠浓打发了伙计,自己抱起柜台上的钱罐和账本,转身一撩帘子进了后院。
      一进后院是一棵榕树,长得很高,站在旁边二楼的阁楼上都可以摸着它的叶子。连日的雨洗刷得叶子青翠碧绿,亮堂极了。
      吴翠浓一路上都低着头,只有在经过这可大树之时,才抬头看上两眼。
      她脚下步伐很是散漫,神情淡漠。
      一只手抱着钱罐和账本,一只手提起裙摆,踏着散漫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
      推开门,吴翠浓进屋,将东西放在一进门的圆桌上,又回过身关上了房门。因着阴沉的天空,就算是六月的天,也显得很暗。
      吴翠浓擦亮一只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几只蜡烛,火光摇曳,显得明亮了些,也温暖了些。
      然而这样的情境中,吴翠浓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她拔起一只蜡烛,慢慢地向屏风后边走去,明亮所及,猛然看见一个身影,端坐于她闺阁床前的桌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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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品轩茶楼后院,贾无常拿着一只蜡烛,点燃屋子中的灯盏。
      一只只蜡烛点燃,屋子里一点点亮堂起来,贾无常却还是皱了皱眉,像是嫌这屋子里仍然不够明亮,他将手中的蜡烛放在灯台上,抬手打开房门,却被门外站着的一个人险些吓得叫出声来,仔细一看又闭了嘴。
      那人站在门外,手中提了一个包袱,不见外地将贾无常挤到一边,抬脚进了门,东西往桌子上一扔,一只蜡烛咕噜噜滚出来,掉在地上。
      ――――――――――――――――――
      吴翠浓只是猛然一见,有些惊诧,随后便镇定下来,一只手搭上门框,一只手举着蜡烛,笑问:“不知姑娘此时到访,有何要事?”
      桌旁女子转过头来,吴翠浓眼里惊讶:“是你?”
      江浸月拿起桌上的茶壶,翻过两只茶杯,倒了两杯茶水,一挥手屋内灯火通明。
      随即道:“吴姑娘不必惊讶,阿月到此不过是想跟姑娘说说话罢了。请坐。”
      倒是忘了这是谁家!吴翠浓心里暗道。却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江浸月从怀里掏出那片布料,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吴翠浓看了她一眼,拿起布料,放在手中看了看,复又放下,笑道:“江姑娘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江浸月的眼神在明明灭灭的烛光里,不起波澜。
      “不,我想听一个故事,什么样的故事,值两千两。”
      吴翠浓的笑意收敛起来,站起身来,冷冷地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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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无常反手关上门,笑:“几个时辰前阿月还提起你。可是烦死她了。”
      贪狼正襟危坐,眼神清冷。
      贾无常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捡起桌上的几只蜡烛,点燃后滴了几滴蜡,粘在烛台上,屋子里顿时又明亮了几分。
      “怎么?又有活儿了?”
      贪狼道答非所问:“这一回是吕光。”
      贾无常楞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浸月,“啊,是。前几日接到人家来信,点名要十殿阎罗,酬金还不少。啊对了,阿月说昨日夜里在吕光那里见到你了?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贾无常没指望这个问十句蹦不出一个字儿的人回话,准备好的下面的说头,没成想让生生噎了回去。
      “是一些私事。”
      贾无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贪狼保持缄默。
      贾无常抽了抽嘴角:“想必夜猫子现在还未歇下,慢走不送。”
      贪狼起身就走。
      ————————————————
      江浸月慢慢地笑开,昏黄的烛光映得她的脸庞有些恍惚,道:“吴姑娘忘性真大,是你将我请来的啊。”
      吴翠浓惊叫:“你就是……”
      “嘘……”江浸月打断她:“吴姑娘不想引来不相干的人吧。”
      吴翠浓慢慢坐下来,有些僵硬地笑道:“啊,是我考虑不周。只不过,我实在没想到,你就是初八……”
      江浸月看着吴翠浓眼睛里明显的惊诧和恐惧,淡淡地笑道:“吴姑娘不必害怕,我做生意向来明码标价,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愿意劳心劳神。”
      顿了一下,又道:“吴姑娘找上我,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规矩。”
      吴翠浓点了点头,道:“是,我知道。”
      江浸月于是抿了一口茶水,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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