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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小记者的卑鄙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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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台长办公室,周文轩都快飘起来了,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盈了。刚才台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新闻部的工作要由他主持。
台长的脸色非常凝重:“最近,我们三名记者连续被杀,朱主任又失踪了,整个电视台都人心惶惶,何况是你们新闻部。稳定人心很重要,朱主任不在,你就把这摊子给顶起来。”
周文轩受宠若惊,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不忘谦虚地说:“我怕难以担当这个重任啊!”
台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新闻部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你以前不差点就升上来了吗?你这个同志呢,我们几位台里的领导都讨论过,业务素质过硬、政治也没问题,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误。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好嘛!以后只要严格把关,就不会犯错误了嘛!”
“是,是,我一定从上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周文轩连忙点头。
“你呢,先代任新闻部主任,朱主任平安无事的话,以后你先当几年副手;万一……哎,万一朱主任有个三长两短,这新闻部就全靠你了。”
周文轩继续谦虚道:“这个……台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可以调过来啊!我……我恐怕……”
台长打断了他的话:“别提啦,以前新闻部是个肥肉,人人都盯着。现在出事了,人人都避着。”
周文轩马上表态:“既然这样,请台领导放心,我一定不畏艰险,当好这个代任主任。”
“下午,我就去宣布一下。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稳定人心!”
“嗯,对!人心很重要。另外也得让大家都小心点儿,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单身的同志,晚上睡觉一定注意关好门窗。还有,形势很严峻,但是日常的采访不能受影响,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不能开了天窗。”
周文轩连忙点头:“好,好!”
走出台长办公室,周文轩飘飘欲仙了一会儿之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朱建文就这样死了,我不就是主任了吗?这个位子,我可盼望了好久啊!这个位子,本来就该是我的。”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周文轩便觉得一阵心寒,脊梁骨都发凉:“我怎么会冒出这么肮脏龌鹾的想法呢?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不,我不应该这样想。”接着他又想道:“可是这种私心杂念,谁没有呢?”
回到办公室,记者们大都不在,都出去采访了,只有胡蔓和蔡兴华还坐在座位上,眼睛发呆地看着电脑。
“怎么没出去啊?”周文轩问道。
胡蔓抬起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敢出门啦!”
“有什么不敢出门的?”
蔡兴华说:“你不觉得那个变态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就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专门冲着记者来的呢?”
胡蔓阴阳怪气地说道:“估计是我们假话说多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蔡兴华说:“他妈的,看不下去了,也不要冲着我们来啊!我们不也是被逼的?”
周文轩沉下脸来:“你们这种思想是极其不健康的,我们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新闻是什么?新闻就是客观事实的报道!你们难道做记者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胡蔓依然怪声怪气地说道:“做宣传呗!”
周文轩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说道:“宣传也是新闻,新闻是手段,宣传是目的。”
蔡兴华笑呵呵地看着周文轩,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叫你主任了?”
周文轩一怔,觉得他话里带刺:“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老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呢?”
周文轩瞪了蔡兴华一眼,很想跟他大吵一架,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忍住了,并迅速地在脸上酝酿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着急嘛!所以口不择言,你们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其实呢,台里是让我代任新闻部主任,只是代任,只是代任,朱主任一回来,我这个代任主任马上下课。这段时间了,大伙心里都不好受,也都很紧张。你们两位跟我一样,都是老同志了,在电视台工作也有八九年了。现在这个摊子是个烂摊子,我不想看着这个摊子就这样垮了,散了,我很想把人心稳定住,把新闻部这块招牌抗稳了。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兴华、胡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蔡兴华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认真嘛!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
周文轩笑着拍拍蔡兴华和胡蔓的肩膀:“全靠你们了,让我们同舟共济吧!”
中午,周文轩请蔡兴华和胡蔓吃饭。中国人的很多事情,都必须在餐桌上才能解决。已经解决的事情,上了餐桌,会变得更加巩固。周文轩深谙此道,胡蔓和蔡兴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彼此都知道这顿饭的目的何在,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吃的是火锅,沸腾的红油在锅里翻滚,羊肉、牛肉、黄喉、毛肚、黄鳝……热烈地起起伏伏。三个人大快朵颐,吃得浑身汗淋淋的。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少不得哀叹着三名记者的死亡,叫骂着变态凶手应该千刀万剐。
吃完饭,三人满意地走出了火锅店。
太阳出来了,照耀着银色的世界,发出刺目的光。马路边上到处都堆着一个个雪堆,活像大大小小的坟堆。
周文轩问道:“你们觉得杀害我们同事的,会是谁?”
两个人都摇摇头,蔡兴华说:“难说。”
胡蔓补充道:“我本来以为是做批评报道时得罪了人,可是大勇、冯鑫、武林风好像没有合作拍过新闻,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得罪同一个人啊。”
周文轩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专杀记者?”
“是,”周文轩说道,“你们不觉得凶手杀人的手法很奇怪吗?”
胡蔓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拔舌割喉?”
“是,”周文轩看着胡蔓说道,“我们是什么?朱主任每逢开会最常说的话是什么?我们是喉舌!”
蔡兴华说道:“这与谋杀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我们是喉舌,凶手把大勇三人的舌头拔了、喉咙切断了,难道这是偶然的?”
胡蔓更加狐疑了:“可这是为什么呢?”
蔡兴华抢先说道:“可能是警告。”
“警告什么?”胡蔓问道。
“也许我们总是把自己当回喉舌,总是唱赞歌,让老百姓不满意了,于是终于有人跳出来杀我们了。”
“那也犯不着杀我们啊!” 胡蔓气鼓鼓地说道,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周文轩说道:“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你们想,我们也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揭露一些社会的阴暗面,这意味着我们没有很好地发挥喉舌功能。于是,就有人要杀我们,而且还拔掉了舌头,切断了喉咙,那个变态的杀手没准在想,既然你们不能发挥喉舌作用,干脆就不要了吧!”
“这也太变态了吧?”胡蔓说道!
蔡兴华说道:“这么说,你们俩都得小心点儿了。”
周文轩和胡蔓看了看蔡兴华,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两个人都知道蔡兴华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俩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周文轩还曾经因为做了一条批评报道而耽误了前程,马上到手的部门主任突然易主了!蔡兴华倒没这个担忧,因为他是时政记者,整天跟着书记、市长转的,对批评报道、社会新闻从来没有涉足。
胡蔓说道:“我就不信,他一个变态的凶手能把全天下记者的嘴巴都堵上!”
周文轩也跟着恨恨地说道:“对,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罢,他伸出一脚,向身旁的一个雪堆踢去!
雪堆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荡起来,在西北风的裹挟下,直扑到三个人的衣领里。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电视台的门口,三人正要继续往前走,周文轩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头,盯着雪堆看去。
一个个雪堆,就像一个个坟头。
眼前这个坟头似的雪堆,被周文轩无意中踢了一脚之后,积雪坍塌下来。
在一团团白雪间,伸出一条胳膊,一条冻僵的胳膊。
胡蔓和蔡兴华顺着周文轩的目光看去,二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那是一条死人的胳膊。
那条胳膊直直地伸向天空,仿佛进行着无力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