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少年》青衫易湿

1、那年少年

　　“XXXXXXX，娴静少言心地善。清风徐来飘长发，美丽腼腆赛女仙。”这是初二时我为我的初恋所作的一首不成诗的诗。你也许会问，第一句是什么？我努力回想半天，也无头绪，实在想不起了。或许就像弗氏所说，记不起的事情大都不堪回首吧。只知道“清风徐来”一词是我借用当时正学的苏东坡《前赤壁赋》中的一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当时的我成绩依然是很好的，虽然数学是强项，但对语文的追求我也有着同样的严谨。
　　认识她其实是在初一的时候，不过那时可能刚从小学进入中学，什么还没来得及适应。或者说，当时年纪尚小，没想太多。到第二年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她。那时的她已经是长发及腰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只在末端尖削处微微泛黄。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都有些疑问：我当时爱的是她？还是她的发？
　　黑板在西面墙，我坐在第四组第一排，她在中间第二组第三排。而我，当时像有多动症一样不老实，经常上课的时候倚着墙去看中后边嬉笑打闹的同学。每每此时，映入我眼睛的第一个眼神都是她，她在笑，她在对着我笑。这时我也是笑着的，因为每当我扭头向后看时，必定是那里出了惹得全班大笑的骚动。
　　你知道吗？当第一次和她眼神碰撞的时候，我的心突突地跳动了，剧烈地。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慌忙的把目光移开了。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了。或是我，或是她，每次目光相撞，总有一个人先移开。而我经常回头的时候，发现她在偷偷地看我，当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会脸红的低下头去。
　　久而久之，魂牵梦萦。每次星期天回家的时候我都会很不舍，我甚至为了每星期能多见她半天而去祈祷不要过大星期。（当时我们星期是分大小的，大星期是周五晚上回家，小星期是周六上午回家。）这对我是一种折磨，甜蜜的折磨。我承认我是爱她的，如果说要我发誓爱她有多深，我可以拍着胸脯说：除了死，我什么都愿意。这不是我怕死，我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爱情的细胞一天天的加速扩散着，替换着，由稀到密，由弱至强。我在想，这恐怕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但是，我还是承受了，为她，也为我自己。
　　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没什么自制力的我，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我的心似决堤的洪水，再也抵挡不住心中的苦闷了。我开始准备向她表白。那时的我们还很流行写情书，而且自己也不会直接交给她，找个同学帮忙传递是必然的。我用了四页稿纸，还特意用铅笔写。（用铅笔是有两个原因的，一是我铅笔字写得好，二是怕紧张写错字了，还能用橡皮擦掉。）
　　第一页是空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第一页留空白，估计是显得尊重吧。从第二页开始写，应该写到了第三页，开头即是她名字。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我用拼音写的她名字，可能是我不敢用汉字写，这种不敢我说不清楚到底是怕什么。Yujing，这是她名字的拼音写法，结尾的时候我自己的名字应该也是拼音，这个却记不太清了。信的内容记不得，但大概意思差不多是这样的：你我每次眼神相对的时候我心底里就莫名的开心，既然你我心心相对，何不共走一遭呢！还有我怕她拒绝我，连个回信都不给我，那在当时是多么的丢人的一件事呀。我就在最后写道，即使你不接受我，也该给你回个信，就算是一个字，也是对我脆弱的心灵的一个安慰吧。
　　情书我是不能直接给她的，我找了她一个村的男生，下午在放学的时候让他帮我转交给她。估计这男生也是害羞，并没直接给她，而是给了一个女生，这女生才转交给了她。送出后的这整个晚上，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就像后来的高考过后，一直担心自己是否能上榜一样。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学校，进班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她是住校生，在学校三楼宿舍的，现在应该还在上面吧，我这样想着。我假装看书，其实我一直在看门口的来来往往闪过的人影。不一会儿，她果真来了，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指很光滑，指甲并不长，修剪得很匀称。那是一把瓜子，让我吃的。我本不喜欢吃别人东西，不管是朋友还是同学。但那次我接了，不是因为别的，当然懵了。
　　她很文静，像开头诗里所说，亦有点像黛玉。她跟我说，其实她也注意我很久了，只是偷偷地，偷偷地。
　　我很平庸，站在人堆里没人会乐意再去看第二眼的那种。所以，我从来没敢奢求过什么，只是在心里，偶尔幻想那么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我们偷偷地，恋爱了，在那个懵懂的年纪。我们都陷入了爱的漩涡，涡心都是对方。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那样的一如继往。她跟我借东西，跟我聊天，吃零食总少不了我的份儿，虽然我强调过我不喜欢吃零食。
　　我捧奉她为公主，我叫她公主，她欣然接受，因为她喜欢做公主。那时刻，我才知道什么叫花前月下，什么叫风花雪月。我感觉，这个世界再大，也大不过心中的她。她是我的惟一，爱情世界里的惟一。我帮她做笔记，帮她打饭，帮她回答问题，甚至帮她挨批评。这些，我愿意，真心的愿意，如果可能，我情愿一直下去，一直下去，一辈子。
　　就这样，一直过了整个初二年级。
　　初三，是个学习任务繁重的年级，因为要面临中考。谈恋爱归谈恋爱，我学习一点没落下，还是名列前茅的。但她，成绩稍微差了一点，就像每个班级里都有这样的一个女生，不爱说话，学习很努力，但考试的时候却总考不好，她就是这样。
　　到了分流的时候，她选择了去县城里的职业学校。这是我们这里所有中学初三学生的一种分配方式。成绩好的留下来，继续参加中考，而成绩差的，或不想中考的，都可以选择去职业学校。
　　她说她离开是为了让我更用心的学习，考上重点高中。我感动极了，我说你也不要难过，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就去县里看你，她微笑着点头。走的那天我送她，我眼睛红红的，只是没流下眼泪。
　　学习越来越紧张了，我努力着，毫不厌倦地做着一张又一张的卷子，模拟题。为了考上重点高中，也为了不让她失望。
　　在这期间，我到县城去了三次，只有第一次我带她出来去广场游玩了一下午，后来的两次都是由于她学校管的严而没能请假出来，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她就说要上课了，还有作业没完成，一会要检查呢。后来我这边进入中考倒计时了，我也没再去过。
　　后来，中考结束了，我考了第三名，却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当时我们镇上四个中学只有二中的一名学生考上了重点，而我在四中。）而我与她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她告诉我，她与我的缘分尽了，在与我分别的这段时光，她被另一个男生追求，她答应了。她说刚开始她还想着我，后来又见不到，就不想了。我不知道她是先不想的我，还是先被那个男生追求的，我只是有些恨她。
　　她像一只出了笼的鸟儿，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而落榜的我，就像一个未出过门的小丑，与她完全脱离了同一个世界。
　　我上了一所普通高中，离她学校很近。但我们很少再见面，她有她的生活，我也要开始我的新世界。我下定决心，在考上大学之前不再谈恋爱。
　　半年后的一天，她去我学校找了我。她告诉我她失恋了，她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一见面就抱着我开始哭泣。我的心立马就软了，曾经心底里暗自说再也不理她的那些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
　　我没问她原因，我们又和好了，她再次做了我的女朋友。我才发现曾经对她有过的爱一分也没少，全部死灰复燃了。她跟我说她不想住在学校里了，想在外面租房子，我毫不犹豫得答应了，我们也理所当然得住在了一起。
　　那一晚的巫山云雨，我知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我没怪她，怪只能怪这社会进步太快，保守已成为一种陋习。我上课时间比较紧，上午放学一般不回住的地方，只有晚上放学才回去，她那学校休息的时间倒是很宽松。
　　我学得理科，从生物课上我知道了吃糖能暂时地解除饥饿感。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并不富裕，每月的生活费就那么些钱，再交完房租就所剩无几了。我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我也不想让我女朋友跟着我受苦，只能让自己苦些，但我心甘情愿。每当在上午第4节课的时候，我的肚子就会忍不住咕咕的叫，也着实饿得心里难受。自从租房子开始，我就没再吃过早饭，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很受不了，饿得难受，但只能以糖来解饥。后来便习惯了，直到今天，我已经七年没吃过早饭了，我也尝试过去吃，但每每看到早餐的时候喉咙里难受得想作呕。
　　她却过着花天酒地的小日子。今天想吃鸡腿，我去买，明天想吃鸭脖，我去买，我宠着她，爱着她。有一天早上，她告诉我她晚上做了个梦，她饿了想吃牛排，我知道后逃课去为她买。我马上去跟同学借了钱去为她买，当然我没有逃课。
　　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我终究有点厌倦，因为我已负担不起她平日的花销。我跟她说省点花，咱们好好过日子，爱情与物质无关，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就能快乐到老，不是吗？她没表现出不高兴，但也没有接我话，但从她微红的脸上我能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因为我在责怪她。
　　直到一日她从租房里搬出去了，我知道她变了。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她已过不惯穷生活，她跟着我只会受苦。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多，就是可能不多。我曾经幻想的一辈子，只在短短几个日子就成了遥不可及的虚幻。她离开了我，离开了我的一厢情愿。
　　走之前，我乞求过她，我说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责怪你，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她冷笑，爱人？这世上不是所有相爱的两个人都可以互称爱人的。你能待我如公主吗？你能养我如贵夫人吗？
　　我没有争辩什么，是的，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只能在口头上称她为公主，我给不了她公主般的生活。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丑，在这个故事里，我只会一厢情愿，自卖自醉。你走吧，我的爱人，原谅我的一厢情愿。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郁郁寡欢。在这段爱情里，我看懂了世界。没钱不办事，这是至理。男的有钱就有爱情，女的有容貌，有身姿，同样有爱情。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种叫真爱的东西，但那只是凤毛麟角。我开始讨厌爱情，并决定今后不再爱了，这绝不是一口戏言。
　　她有容貌，有身姿，她的爱情数不胜数。直到后来她告诉我，在离开我没几天，她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包养了。那男人答应每月给她三千块钱零花钱，她说第一次拿着那么多钱，她开心的流泪了，她忘记了一切，她的眼里只有那一把红票子。当然了，她的身上也少不了那个肥胖丑陋的男人。
　　我默默的读完高中，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上大学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归宿。我转了文科，开始学习诗词创作。我爱好文学，我常常自比李煜，除却身份，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我独爱他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大学四年，我一直驰骋在这条路上，熟悉得久了，便觉得陌生。我已不是我自己，我时常暗自思忖：人生若几许？生亦死何欢。我觉得我开始抑郁了。多么美的诗，多么开心的事情，在我脑海里总能开出忧郁的丁香花。“你看，你看，烟花的脸！”说这句话的小女孩开心的笑着，我却顿生感伤。所有的忧愁，所有的烦恼都化作这一句语言，侵入我心底。
　　也许，就像诗人所说，我的心房是一座孤独的城堡，那里荒凉难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着毫无意义的事情。我幻想，在某一个深秋，某一个下午，所有的树木都生出新的枝叶，那将是怎样一个情形？幻想终究还是会遗憾，就像秋天里的树木果真都生出新叶，也是遗憾的，韩寒的一句歌词便可作答：美丽故事的开始，悲剧就在倒计时。
　　大学毕业那年，我没有去找工作，我讨厌世俗，我讨厌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限的工作当中。工作只能让我劳累，一时半会儿我也饿不死。我去了我很小时候就想去的地方，桂林。在那里我一个人，呆了一星期。白天去山里，去湖边，我切实地在感受它。晚上我回到旅店，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顿生遗憾，但一扫而过，因为我说过，我不再爱谁，我不会再要爱情。
　　从桂林回来，有同学找到我，说她从很远的城市回来了，她找过我。在去桂林之前，我把手机扔了，我想与世隔绝。我一听到她，心头还是一震，我只轻声说，我和她早已没关系，还找我做什么。
　　经不起同学的劝说，我还是见了她，在一个农家饭店。地点是我选的，本来她要我去的是一所高档咖啡馆，我拒绝了，我说我是穷人，去不起那地儿。看她一身鲜亮，应该是发达了，步入了上流社会。名包名鞋，我都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
　　她说她现在是单身，她有钱了，她不再需要依靠哪个男人了。我说恭喜啊，富婆。她只一笑，接着说，我想和你重新来过。以前是我不对，是我任性，是我贪慕虚荣，害你吃那么多的苦，还离你而去。现在我经历了太多，我理解了你的爱，我想念你的爱，我还爱着你……我们也不小了，我说这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要嫁给你，我们结婚吧！我一定会好好弥补曾经拖欠你的爱……
　　我并没有被感动，这些年了，我已经一个人习惯了。我对她说，那天你搬走后，我发过誓，我不再爱谁了，包括你。我现在最恨的就是爱情，我看见别人成双成对的秀恩爱，我恨不得上去拿刀砍了他们其中一个，让他们爱无所爱。是，你现在有钱了，我依然还是那个穷小子，我过不惯别人给的的富足生活。我已经联系好寺庙了，等我再贪恋一段这俗间的花花世界，我便去出家。
　　她哭了，她求我不要这样对她，她站起来，双手抓着我的手，像是怕一松手便会飞走似的。她说，你或许是嫌弃我，我确实是个脏女人，但我此刻对你的爱是纯真的，不掺杂半点肮脏的。你要不愿娶我，你就找个女人结婚，你雇我当保姆，让我伺候你们，我愿意！我这辈子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离开你。你知道吗？我曾经多少次想寻死，但终究没下得了决心，因为我的心一直在牵挂你，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如果你要嫌弃我，你说让我死，我现在就去死，我绝不犹豫……
　　我想你还没彻底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不愿娶你，也不是嫌弃你，我只是遵循心中的意愿，我不愿为尘世所困，我真的真的不再是一个正常人了，我给不了任何一个人幸福，我更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特别是你，我曾经深爱过你，所以我更不能再害你……你不要再为难我也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了，我已经脱离了你们的世界轨道，我向着我的世界行驶。听我一句劝，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别再念我了。
　　说完，我甩开她的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她在傻傻的望着我的背影，此刻，她的心在滴血。
　　信的内容不长，只几行字：再见，我最爱的爱人。如果可能，来生，我们再见。但我不要你再做我的爱人，我要你做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让我们来继续今生这残缺的爱，不要再离开，不要掺杂爱情，只要纯真的、纯洁的爱。
　　我已了无牵挂，也为了让她早早回头，第二天我毅然决然地去了已联系好的那座寺庙。但住持不愿收我，他说我尘世牵连太重，是入不了佛门的。我再三恳求，终究无果。为了不让她再见到我还在尘世，我离开了我的家乡，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在那里，我独自生活了一年多，也逐渐淡忘了许多事。我依旧没有找工作，只靠打些零工维持生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我已经习惯了，早已不知饥饿是何种感觉。一个人的生活，没了世间的烦恼，倒也轻松。临近春节的时候，我想起了独自在家的母亲，我突然觉得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母亲，于是我坐车回来了。母亲第一眼看到我，楞了一下，像是没认出来，再一看就泪流满面了，她跑着到我面前抱着我说，你这死孩子这么些年不回家你去哪了啊，想死妈妈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不回家呀……我也恸哭了起来，只一个劲地说，妈，对不起，对不起……
　　街坊邻居都来看望我，说是这么多年没回来，人长大了，也懂事了，只是苦了你妈，天天念叨你，天天念叨你。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别再出去了，在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去集上买肉去了，回来后开始包饺子。很久没有吃过母亲包的饺子了，感觉特别好吃，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后母亲一直在嘀咕，儿啊，这些年你也苦，要不是当年你高考落榜，也不会现在这个样子啊。你啊，太争强好胜，任何事都不想输给别人，只怪天公太亏待你，让你如此遭难哪。我完全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在家也半年多了，只是没有她的消息，我曾经说过要远离她，但现在却总想起她。我都回来大半年了，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我回来了，她不该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是想她来找我，还是怎么的，我越来越捉摸不透我自己了。只是莫名其妙得突然很想见到她。
　　直到前天，母亲去集上买东西，集上有家人结婚，在街上撒钱，她也跟着去捡钱，好像还抢到了几张十元的。还悻悻然地跟我说，差点就抢到一张一百元的了，被一个男人夺了去，还把自己的袖子撕破了。我看到母亲的袖子，果真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问母亲谁家这么有钱，结婚还撒钱玩。母亲随口说道，新郎是北街的XXX，新娘你也认识，她就是你在初中时给她写情书被她递给老师的那个女孩，后来老师还叫我去了学校。
　　听到这，我楞住了，楞了好一会儿。我只感觉头晕目眩，我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了。我起身去找我的母亲，没找到，我去了趟厕所。等我出来回病房的时候看到母亲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她赶紧上前来扶着我回了病房。她说，刚才医生说了，你没什么大问题，不要担心，有妈在。
　　我不想说话，我只想回家。我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回家。母亲说，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回家，一会儿医生会过来跟你聊聊天。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似睡非睡。脑子里一直映出刚才我从厕所出来看到的影像，母亲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间办公室，白色的门牌上写着三个醒目的红字：精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