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记》弈行一

3、第3章

　　为什麽，想要活下去竟是如此难？敞开情绪的纪筱珺没几分钟就哭得眼肿鼻塞，喘不过气，捏拳捶胸。没见过她如斯崩溃的张少爷也跟着哭得打嗝，蹲她面前看她将胸捶得砰砰响，他比她还痛，连忙一手抓一手的制住她：

　　“不可以，不能这样张老师，妳要痛死我了，真的要痛死我了！”

　　纪筱珺不是不识情滋味的少女了，虽然张少爷不是个精光的，但他对她的心意，其实一直都闪耀若阳光下的金子。

　　她并非不知道。只是，她的骨气不能，也不舍得利用他。

　　但，这是之前。

　　“．．．．．．张钧凯，”她用力的吸鼻子，让鼻音不影响咬字，好让心疼她的傻子能够听清楚，“你说要照顾我跟丹丹丶青青，条件是什麽？期限是多久？”

　　张少爷眼眶含泪的望着她，一脸的呆滞。

　　於是纪筱珺放慢语速又问了一次。

　　“没有条件啊，”张少爷直觉回了句，想了想，再把柯叔日日耳提面命的加上：“只要妳永远跟我在一起，当我的．．．．．．家人？”他不敢奢想太过，把妻子两字换成了家人，二十几年的矫正教育，对他的心智发展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放心尖上的女神对他无意，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他直觉要她们母女三人当他的家人，肯定比要女神答应嫁给他要容易得多吧？

　　果然。

　　“好。”壮士断腕，总有代价。纪筱珺咬咬牙，沉下目光点点头，决定豁出去了。

　　为母则强，为了从肚子里娩出的一双珠玉，她连灵魂都可以卖给魔鬼，何况眼前的男人，如此心善，如斯驯良。

　　“雪中送炭，恩情难偿。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家人，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纪筱珺的誓言，不难听懂，但惊喜的花在张钧凯脸上绽开的时间，是寻常人数倍之长。

　　“真．．．．．．真的？”

　　纪筱珺再度点头，敷衍的笑却是挤不出来，两排牙紧紧咬住下唇。

　　“太好了！”张钧凯笑得涕泪奔流，握着女神一双手，扳开手指，将两个掌心捂在他湿润的脸颊上。

　　他正式升格了，不再是路人张少爷，他的名字对纪筱珺来说，开始具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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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智能不足的傻子据说结婚了，不宴客，不公布，低调到了家。

　　张峒得知这消息的当下，正在越南巡视成衣厂，随口问了新娘是何方人士，连来电通知他的，老头子的机要秘书也说不清楚，只打听到姓纪，不是豪门女，入门前已经先给傻子生下一胎双生女。

　　防贼似的，这应当是傻子身边那个柯聪的手笔，是怕主子老婆眼界升高了，被其他有钱的男人拐跑了吧？确实够小心的。张峒燃起一根菸，斜眼望着越南星光浩繁的的夜空，傻子老婆的姓氏，莫名的也给了他一丝触动。

　　那个也姓纪，从里到外都充盈一股音乐家气质的女人，现在不知到哪去了？这问题张峒只想了两秒，便又甩到脑后去，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多得很，数以百计，来来去去，她不是第一个为了逼婚以怀孕丶以分手为手段的心机女，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天从那个房间离开后，他没空也没那心思去找过她。

　　反正，她要是不死心，总是会再自行出现在他视线的。

　　就是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怀孕？有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她长得挺好，天然美女加气质出尘，基因可算不错，跟他生的孩子，肯定差不到哪去。

　　不过，可惜，她不是能助他事业一飞冲天的豪门帝姬，基因再好也当不了他的正室。张峒用力吸几口，吐出白烟，扔开菸蒂，转身之际，嗤鼻冷哼。

　　他是撒旦信徒，是基度山，复仇之路漫漫。他的背后，不是哪个女人都能站的位置。

　　纪筱珺只是协助他放松的玩意儿，再出色，都是他最不缺的。他一向有耐心，仔细的挑，相信总能挑到能把金山银山捧到他面前换利刃，一刀切断辜负他母亲的死老头喉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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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叔的祖父，是协助张钧凯祖父在文l革l前逃出中国的过命之交，只差在张家是地主，柯家是贫农。所以，张家接着连续三代嫡系，身边都有柯家的子弟亲眷跟着。

　　母亲嫁人后，改了姓氏的张小丹丶张小青有了一位二十四小时照顾她们的专属保母。这位保母不姓柯，人前称柯叔柯先生，人后叫他三哥，纪筱珺几天后才知道，原来她是柯叔堂弟的老婆，也从『丈夫』的口中知道了嫡系的这等福利。

　　柯家的人，不侍奉嫡系以外的主子。这让她既心虚，又不安。找柯叔商量，柯叔要她以夫为重，换位思考，纪筱珺明白她要是不敢接受，就等於对外宣告这对双生女不是张钧凯的，她不能不顾及恩人的脸面。

　　“珺珺，我的就是妳的，不要不好意思。”柯叔不晓得跟张钧凯说了什麽，他晚上来到女儿们的房间找到陪睡的她，弯腰在她脸上啾了一记，笑吟吟地没头没脑的说了这麽一句，便又出去了。

　　留下她捂着刚刚被亲的地方，躺在女儿们中间，偏头满心复杂的目送『丈夫』酷似某人，但步履总是轻快丶不曾沉重的背影。

　　转眼春去夏来，孩子们快两岁了，她跟张钧凯结婚差一个月便满一年。有天近午，柯叔领了贵客入门，去温室请来了一同伺弄兰花的夫妻俩来见，张钧凯牵着纪筱珺，进客厅的脚步在看见端坐的来人之际，就像老鼠见到猫，变得踌躇不前。

　　“．．．．．．爸爸。”父亲对他，要求严格，而他总是让他失望，所以他注定要被放逐。这声怯生生的称呼，张钧凯还是捏紧纪筱珺的手，从她身上吸取了勇气才发出的。

　　纪筱珺听见『丈夫』这样称呼来人，知道她该面对的，终究还是来了。

　　“您好。”纪筱珺没有贸然随着张钧凯称呼来者，她跟张钧凯结婚登记的那天，在张钧凯的住处小宴了五桌亲友，她那边来了不少，爸妈叔婶舅妗堂表手足都到了，可张家，只有柯叔孙姨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