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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长平是姬家的养女。
除了已知这一点,姬长平从哪里来?她又为什么会被姬家收养?
统统是解不开的谜团。
后代的史学家总是尝试寻找这段被掩埋在时光风尘之下的历史的真面目,可惜无休止的征伐战争导致太多史料的丢失,他们也只能颓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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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生在乱世。
这里和春秋战国时代的势力划分有点相像,诸侯国林立。
但这个世界也生活着漫画小说中才有的羽人,夸父,鲛人,不过这些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主宰天下的蔷薇王朝苟延残喘,野心勃勃的诸侯在一旁窥伺王座,暗战不断,这个世界到处都在死人。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不再是历史书上冰冷的字眼,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处于比较弱势地位的女人和小孩子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活得很艰难。
她很珍惜姬家给予她的一切。
但她一点不喜欢待在姬家
如果硬要说出理由,她的养母和她的二哥对她不友好的态度,她的养父忙着恢复姬家昔日荣光的疏离,大哥沉默寡言很难让人亲近……林林总总,可以都算上。
她积极争取在乱世活命的筹码,急迫的想要习武保护自己,急迫的想要读书识字,急迫的想要适应乱世的铁则……
生命来之不易,必须好好珍惜才可以。
但由于养父平常视她如空气的古怪态度,她不敢和养父提自己想练武识字的要求,因为直觉一定会被托词拒绝。
她只能想办法偷师,比如在养父教两位哥哥练武时装作玩耍赖在一旁,在养父教二哥习字读书时立在书房的窗子下偷听。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又有上辈子的知识打底,学习速度堪称妖孽。
虽然年幼的二哥天资聪颖,相同的知识只要教两三遍就能融会贯通,甚至举一反三,她也常常很无奈发觉自己……听得快要打瞌睡了。
养父教二哥的东西驳杂异常,虽说主要教授治国经书,先贤思想,兵法谋术,但医卜星相,琴棋书画,贵族礼仪,斗酒唱曲,行令猜谜也均有涉猎。
她多少明白养父的想法,虽然养父有真材实料,可谓文武双全,但若想居高位,无人引荐就是个大难题。
养父在下唐国的根基人脉几乎是无,而下唐国自诩明君的国主最喜欢任用少年。
百般无奈的养父只好把重振姬家昔日的荣光的希望寄托在二哥身上,不仅一身才华本领尽数交付,甚至尽可能为二哥的光辉前途铺路,毫无疑问,这些玩弄风雅的小技巧将为二哥进入下唐国上层政治圈提供一个完美的跳板。
她嗟叹不已,真真用心良苦!
但她不懂,养父如此偏爱二哥,欲置大哥于何地。
罢了,横竖她只是个外人,管太多不好。
她猜养父应该发觉了自己的偷师,但可能觉得她偷师压根不能学会多少东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万分感激。
她越来越好奇姬家上下包括养父对待她大哥的诡异态度,不同于她是养女,她大哥可是养父的亲生儿子,但养父偏心二哥太过,过到连她也有点看不过去眼。
不管大哥武艺多厉害都得不到养父一句称赞。
而二哥不管败在大哥手下多少次,养父都会安慰他“文以定国”“武士只能敌几个人”“学好兵法可敌万人”
养父不肯教大哥读书,却殷勤督促二哥念书。
……
有一回她躺在院子的草堆里晒太阳的时候,听见家里伺候的奴婢议论她的大哥
“大少爷的眼睛真吓人啊”
“像吃人的野狼”
“是啊,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也害怕见到那双眼睛”
“要是大少爷死在路上就好了”
“是啊,我都没想过被放弃的大少爷能活下来”
“大少爷一定亲手杀过人吧”
“我听说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枪上沾着血”
“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大少爷”
“滚”
她趴在草堆里,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瞧她大哥的表情,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沉墨色的眼睛。
她暗自皱眉,那双黑眼睛哪里可怕了。
少年身形略显单薄,漆黑如墨的眼睛流动着冰冷的气息,两条黑得如墨的长眉倔犟地剑指到额头,像长眉的主人。
看了沉思的她一眼,少年表情冷淡地离开了。
她懊恼的挠头,冲着少年大喊“等等,刚刚对不起啦”
少年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猜想平素寡言的大哥一定很生气,可又不能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权衡之下,她决定买个礼物当做赔礼,作为姬家的三小姐,私房钱也是有一点的。
不知道大哥喜好的她只好心痛地挑了个圆形白玉佩,很贵。
她很不负责任的把玉佩直接放在了大哥房间的枕头旁边,玉佩下压了一张纸条写明缘由。
然后她很奇怪的发现大哥姬野对她的态度更……奇怪了。
忽冷忽热。
终于无可忍耐的她问姬野“玉佩收到了吗”
“嗯”
“你不高兴?”
“自从我娘死了,就再没人送我礼物了”
“……”少年的心思你不要猜,猜也猜不透。
“你不是很想学武吗,我教你”
“……你知道啊”
“嗯,每天早上我都看见你在院子里练武”
“……早知道就晚上练了”
“………”
“哥,不许骗人啊”
“嗯”
她看见姬野很寂寞很寂寞的眼睛,清楚少年不需要旁人的同情怜悯,他如此骄傲冷酷,像孤独的狼。
姬野说话算数,开始教她武功。
学武很辛苦。
姬野是个很严格的老师,朝九晚五的监督她练基本功。
她苦哈哈“哥,教点速成的武功吧”
“学武没有捷径可走”姬野认真地告诉她。
她垂头丧气的扎马步,呲牙咧嘴。
“不用学了”姬野忽然说“你是我妹妹,我会保护你的。”
她很感激少年天真美好的誓言,但不相信,毕竟老天爷总喜欢在背后捅刀子,谁也说不准命数“人还靠自己比较好”
“我不说假话”姬野眉头打了个死结。
她看着好玩,凑上去抚平他的眉心的凸起“好啊,我看着”
姬野忽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近乎执拗的重复“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她笑了一下,轻飘飘的应了“好啊”
“不”姬野很执着的说“你信我”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问“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姬野愣了一下,很坚定的回答“因为你是我妹妹”
她挣开少年冰凉的手指,难得很认真的说“这样的理由,不够”
姬野的唇线抿成坚毅弧度“我想要保护你,这样的理由,够吗”
她轻轻闭上眼,生怕一不小心眼泪就掉下来。
后来,她教姬野写字。
姬野强烈要求先学她的名字。
她站在姬野旁边看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端端正正的写她的名字,虔诚温柔的姿态。
天空温柔得让人落泪,她也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哥,字好丑,多练练。”
姬野开始改口叫她“长平”
她拉着姬野走遍繁华热闹的南淮城,像一对真正的兄妹。
姬野会端兄长的架子,逼着她吃不喜欢的蔬菜,会在下棋的时候顽皮的偷换棋子,会一脸温柔的说“长平,我会保护你的”
再后来,南淮城多了一个叫做羽然的小姑娘,她活泼善良,很快和姬野成了朋友。
姬野成了皇家的禁卫军,性格强硬骄傲。
乱世的风雨亟待降临。
她陪着姬野征战天下,哪怕他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同伴。
姬野习惯保护她,像保护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她已经是名动天下的智者。
战争是无情的,她终于在一次清剿战中奄奄一息。
白发如雪的女子告诉她“你最多活三个月”
她听着就笑了,掐指一算,她居然向老天偷来了二十多年的岁月,能不知足吗。
冲杀在前线的姬野知道她病危的消息,拼命的赶回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长平,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动用一切人脉,搜寻天下名医,竭力挽留她的性命。
她缠绵病榻的三个月,姬野亲侍汤药,说“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很满足“哥,我这一辈子过的很痛快”
年轻的王流着泪说“长平,我答应保护你的”
她微笑“哥,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她絮絮叨叨他们初遇,他们仗剑天涯,他们纵马奔驰,他们浴血奋战“我很感激啊,哥,好幸运遇见了你”
姬野最终说不出藏在心底的那句话——长平,我喜欢你。
她死在了姬野称帝的那一天。
登基大典上,年轻的帝王跪在宗庙前,眼泪一直流,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