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宵》患者Yee

29、疫神完

　　路旁走过一位老人。
　　老人骨瘦如柴，身上披着像是破抹布一般的东西，可以看见的是裸露在外头的手臂之上生着让人作呕的脓疮，一头的白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像是尘土啊，落叶啊之内的脏东西。
　　站在门旁的天涯看着老人离开，之后转头向着正在堂中无所事事的狐狸。
　　“……邪伢。”
　　“什么？”
　　“上街买一些好菜和酒，越快越好。”
　　“哈？”邪伢不明白天涯的安排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拿了些银两离开，临走前在堂门前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头。
　　“什么味道……”
　　等到邪伢提着食盒和酒回到轩辕堂的时候，天涯正在布置着香案。香案之上已经放好了蜡烛香炉和果品，在香案的一边放上了一整只猪头，在另一边则放上许多大概有一只手掌那么长的纸人，零零散散看上去也有几百个的样子，都很仔细地写上了名字。
　　“……这是要祭神吗？”
　　“恐怕是要了。那个老人家，很有可能就是疫神。”天涯向着邪伢解释到，接着接过了邪伢手中的酒和菜，一一摆到了香案之上，“可惜的是玄鸣真人和轻尘被升平公主邀请前往了沣水，否则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接下去的事情由天涯一人完成，邪伢退到了一旁，安静地看着天涯动作。
　　玄鸣摆好了各色菜式，从一旁拿出了三柱香，并未用一旁的烛火点燃，而是拿在手上置于胸前，大概保持了这个动作有半柱香的时间，天涯将香举高，与额齐平，香上有轻微的火光闪过，接着飘起了烟。
　　“吾送疫神。”第一下次，天涯躬身行礼，保持了一会，起身。
　　“吾送疫神。”第二下鞠躬，天涯保持了比起上一次更久的时间，起身。
　　“吾送疫神。”第三下，天涯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直到空气之中飘起了邪伢出门前闻到的异味，才看见天涯似乎有些松口气，起身，将香插到香案之上，每只都由左手插上，每只香间距不过一寸。
　　“吾送疫神。”
　　天涯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行叩拜礼，起身之后，拿起了一旁的酒。
　　“邪伢，过来，把这个猪头放在地上。将那些纸人洒在猪头旁。”
　　“啊？哦……”
　　邪伢照着天涯的吩咐，将事情做好之后，才发现天涯的唇色已经有些发白。
　　“……吾送疫神。”最后一下，天涯将酒洒在了猪头和纸人上，沾上了酒气的猪头和纸人上立刻燃起了白色的火焰，而天涯至始至终都摆出了相当恭敬的态度，直到地上的猪头和纸人被燃烧殆尽，才轻轻松了口气。
　　香的味道和猪头被燃烧的味道盖过了原本的异味，邪伢稍微有些惊奇的看着完全没有剩下一丝痕迹的地面，问。
　　“完了？”
　　“嗯。”刚才走进来的那位疫神，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恳求之下接受了纸人作和猪头作为祭品，那些燃烧着猪头和纸人的火焰就是他接受的证明。邪伢闻见的异味，就是疫神身上的，瘟疫的味道。
　　接受了祭品的疫神没有刚进门时的落魄，身上穿上了黑色的袍子，遮住了全身和面容，在火焰消失的那一刻，便消失在轩辕堂。
　　“第一次见到天涯你那么累的样子。”
　　“毕竟是那么多的人命啊。”天涯笑了笑，吩咐下去，“这些酒菜和果品也不能吃了，直接烧掉了。那么收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邪伢。”
　　“又是我啊……”狐狸耷拉着脑袋，一边抱怨，一边在天涯似笑非笑的表情之下乖乖地处理了剩下的东西。

　　路旁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上披着一块黑布，一头白发和自己的胡子难解难分，就这么站在路旁，安静地注视着路过的两人。
　　女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老人家。
　　青年完全无视了老人家。
　　“……咳。”较小的那位女童无法像一旁的青年一般无视这个目光，左手微微握成拳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问，“那个……疫神？”
　　老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既然您在这里等我，我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掉……”
　　游宵望向一旁的干将，后者注意到游宵的目光之后，拿出了腰间的乾坤袋，掏出了几碟点心。
　　“那个，虽然只是几碟点心，实际上我还是很舍不……咳咳，我是说，味道很好……”游宵摘下了一旁的草叶，化作了足够三人盘腿坐下的草席，向着老人做出了邀请的动作，自己也盘腿坐在了其上。
　　老人应邀坐上了草席，向着游宵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您的意思是，前面的镇子已经开始流行瘟疫了吗？”
　　老人点点头。
　　“这可有些难办……我和干将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实际上还想要到前面补充一下……”
　　老人闻言，嘴角扯出了勉强能够成为笑容的弧度。
　　“不要嘲笑啊！吃、吃什么的，也是很重要的啊！好嘛！干粮就我在吃……那也不够了啊……”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
　　“虽然我知道让瘟疫在那里流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但是果然还是要过去。反正我也染不上瘟疫的呀！”
　　老人见游宵态度坚决，沉默地伸出了像是鹰爪一般丑陋的手，端走了一碟点心。
　　“是嘛……”见老人站起来，游宵也一同站起身，向着老人躬下身子，“那么，多谢您了，疫神爷爷。”
　　疫神微微点头表示接受了游宵的谢意，接着缓缓消失在路上。
　　见疫神消失在路上，游宵仿佛松了口气般来了个深深的吐气，接着向着站在一旁的干将说：“疫神的意思，放我们过去，那端走的点心，就当是祭品了。虽然前方小镇的瘟疫不可能收回，但是这些剩下的点心，可以当做药品，交给镇里的人，缓解一段时间。”
　　“看样子倒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疫神呢。”
　　“那位疫神说，因为爹曾经的情谊难以忘怀，所以前来相告的。”
　　“干将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嘛……神君的情谊吗？”
　　“干将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快点和我说！”
　　“不过是神君相当胡闹的一次而已，要我说的话，游宵你还是不要学习的比较好。”干将一边收拾着剩下的点心，将其放入了用一旁的草叶编织成的袋子，一边回答。
　　“……呀，但是好想知道……”
　　“先到前面的镇子看看情况吧。”
　　“哦……但是爹当年的留下的情谊，倒是是什么呢……”

　　路旁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全身裹在漆黑的布中，看不清面容。
　　煜皱起眉头。
　　即使是乘坐在马车之间，疫神散发出了那股瘟疫的味道也让人无法忍受。
　　“快一些离开这个地方。”煜敲了敲马车壁，吩咐到。
　　车外的车夫没有一丝回应，而车速确实是在提高。没有回应是正常的，毕竟是个低级的驱使灵而已。
　　疫神什么的，只要不闹到自己身上，怎么都好。
　　目光毫无焦距的车夫挥舞的鞭子驾驭着马匹，加快了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三个月之后，这个地方，瘟疫流行。

　　“哈哈哈哈！真是可惜啊，好不容修得天道，结果却被封为自己最讨厌的执掌瘟疫的疫神，老兄你好可怜！”
　　英俊的青年笑着拍着一旁裹在黑布中的人的背，一边大口喝着美酒。站立在一旁的少年皱起眉头，伸出手制止了青年还打算倒酒的手：“神君，你喝的够多了。瑶仙子等会回来会生气的。”
　　“没有关系嘛干将！不过是一点瑶池水酿成的桃花酒啊！”
　　“您已经醉了……”少年看着眼前已经隐隐有发酒疯倾向的行宵，叹了口气，向着一旁的人道歉，“对不起，疫神大人……我家神君他……”
　　疫神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却被扑上来的行宵用右手环住了肩膀，整个就是一好爷们好兄弟的状态。偏偏两人今天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罢了。
　　“呃！来一起喝嘛！你明明也是一个大好青年，何苦变成那么一个糟老头子嘛！明明是个帅哥，却因为变成这个样子找不到娘子呃！”
　　“神君……你当真是在发酒疯啊喂……”
　　谁都无法看见疫神黑色斗篷之下的面容，偏偏自家神君在这里大放厥词，干将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啊，好丢人啊，今天他就该和瑶仙子一同出门才对……
　　疫神接过了行宵递过来的酒，但只是拿在手上，那双手枯瘦如柴，上头还画着黑色与绿色相交的纹路，看上去十分恐怖。
　　“唉……明明是个大好青年嘛掀开你的斗篷一起喝酒啦！不过是找到合适的地方施布瘟疫，说实话，有的时候这也是个累活吧……”
　　疫神拿着酒的手微微抖了抖，接着缓缓转向还在嚎的行宵。
　　“天界的安排最讨厌了！偏偏我还不是什么都能够救回来的人！闻人那家伙竟然直接就开始和我对着干，瑶为了这个都哭了好几次……啊啊啊啊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修仙的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不受瘟疫之扰。”
　　疫神张口说出话语，声音嘶哑难听，却不难分辨出应该是个青年。
　　“可是偏偏兄弟你现在可是施布瘟疫的神啊！”行宵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接着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不施布瘟疫是不行的吧……”
　　疫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碗，摘掉了斗篷，露出了脸。
　　那是一张老人家的脸，一头的白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仿若是流浪多年的老人。
　　“哎呦不要露出这么公事的脸！”行宵不高兴地把酒泼到了疫神的脸上，酒水之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青年的脸——即使脸上也绘满了黑色和绿色的纹路。
　　“呜呜呜呜——这种分到自己手上又不想干的活最讨厌了！老兄不要矜持了快点喝酒！”
　　从疫神的这一边可以看见行宵的脸已经完全地红透了，这家伙无疑是在发酒疯。
　　但是很痛快啊。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直接骂天的仙，行宵不愧是响彻天际名号的仙啊。
　　“我跟你说哦，瘟疫什么，真的不喜的话，就先去那些地方看看吧，既然不可能一次都不散布，那么就挑着不爽的地方去吧。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什么的，死不足惜的。”
　　疫神什么也没有说。
　　“你那副形象合适到顶了！人心，果然还是最复杂的啊……”
　　疫神看着抱着酒坛子的行宵，开口说：“神君你，很喜欢人呢。”
　　“……嘿。”行宵露出了相当灿烂的笑容。
　　“是啊，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