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青梅竹马》青城碧雨

19、第 19 章

　　大伙一天下来也实累的慌，就三三两两的挤进帐篷。我睡不着，就坐在帐篷门口看月亮，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林中山风轻柔，我就靠在气垫上欣赏着山中的景致。秦岭本就不险峻，也没有传说华山那样的壁立千仞，只是有些嶙峋怪石在对岸溪边上，就着月光半暗半明。
　　有黑影从林中走来，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响声，我正在神游，完全没听见，只觉背后有手忽的按住我的肩，我惊得一身冷汗，肌肉紧绷，这深山老林里莫不是碰到鬼了？！
　　我不敢转头。就安静的坐在原地心里只念叨，幻觉绝对是幻觉！
　　“琳琳，”彭一帆轻声叫我，“是我。”
　　我这才收起冷汗，身子软了下来，小声怒道，“你上辈子是鬼呀！走路都不出声！”这话一出我就觉得那里不对，可想不出来到底哪里错了。
　　“是你太入神，没听见罢。”彭一帆叹了口气。
　　“谁……，谁入神，我没有。”我狡辩。
　　“你是生气了吗？”彭一帆轻声问，我抬头看他，他抬头看天，天上月光晃晃。
　　我郁闷啊，心里小声嘀咕，你丫的是问我呢，还是问月亮？！
　　“有吗？没有。”我十分肯定，我明明就不生气，只是控制不住走的太急，只是心里有低低的失落，只是有些伤悲。我哪有资格生气呢？
　　“我知道你是生气了。”他压根就不看我，头抬的老高，还是在看月亮。
　　我都生了摘了那该死的月亮的心了！
　　“我说没生气就没生气！”我咬牙切齿。
　　“你生气了。”他语气淡淡，我看不到他看月亮的眼睛里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我恨上了月亮。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了，“今儿月亮真圆，真圆哈!”
　　“恩，”他低下头看我，眼中浓黑看不出情绪，“它确实是正在努力向圆靠近。”
　　我看着明显缺了大半的月亮，脸只发烫。真是越说越错！我索性一言不发了。
　　“琳琳。”
　　“恩。”
　　“跟我走走吧。”
　　“恩。”
　　我还来不及反应，彭一帆就拉起我的手沿着溪边往上游走。我甩了几次胳膊都没甩开他的手，他只是紧紧地捏着我的手，丝毫不愿退让。我被连拖带拽的跟着往上游走，心中一阵哀嚎，这算什么？你明明和宋子萱那样亲密，就连你们的父母都是默许的，又何必要牵着我呢？彭一帆,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只要你愿放手，我会乖乖的退出你的世界，其实这么多年了，没有你的世界我照样活的很好。可，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不愿伤害任何人，只要你幸福，我愿意躲得远远的。
　　我想着想着不惊鼻子有些酸。
　　彭一帆牵着我一直走，一直走。他不说话，确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月光如银丝般洒在他的发上，似有阵阵寒意又似有温柔的光芒。我越看越迷糊了。
　　我们就这样保持一前一后的姿势，走完了溪边，就穿进了密林中。秦岭里边都是原始林木，长得高大苍郁，丛丛莽莽间有月光零碎透出，斑斑驳驳，零零碎碎，将整个气氛点染的分外诡异。
　　林木间的温度不如外边高，有阵阵寒意渗过来，我不惊打了个哆嗦。
　　彭一帆停下脚步，拖下白色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琳琳，”他将我头发从衣领中掏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低着头看着脚，不支声。我不觉得他该跟我解释，我有什么资格？
　　“琳琳，你知道的，我家里有些事……”他没说下去，继续拖着我走。
　　“连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去脱离他们，我现在、现在不得不依仗宋家，子萱，子萱她是好女孩我不忍心伤害她。是她，她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天天陪着我，我才走出那年的阴影。我一直待她如妹妹一样，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我心里五味陈杂，那我呢，是不是更像妹妹？
　　我们出了林子，就道了一片小湖边，四周都是树影，只是这湖水映着天空，反倒有些湛蓝湛蓝的，波光潋滟间，那一泓蓝色被打碎，晃成粼粼清波，月色被漾成银色丝线在波峰上流转。有夜莺在啼叫，声音清脆婉转，好似在它歌声中会有野蔷薇悄然盛开，火红一片。
　　彭一帆，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对我说，“我今天采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觉得很美，就想带你来看看，没想到晚上的景致更美。喜欢吗？”
　　我早已经被这如梦如幻的画面摄住了心神，所有的不快和芥蒂一消而散，我发自内心的点头，“真美，长这么大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地方，就好像，好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
　　彭一帆拉我坐在他身旁，低头看我，眼睛清亮如繁星般闪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黝黑的眸子里温柔渐渐溢出来，好似那春水般拂过我的心田，我呆呆的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他秀气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温柔的眼神简直要将我的心融化。我脸颊燥热，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他渐渐靠近，将我搂进怀里，我浑身上下的筋又紧绷起来。他将手搭在我肩上低头看我，眼中除了溺死人温柔，还有影影约约炙热和隐忍。我看着他直发愣，脑子处于死机状态，只是痴痴的看，脸烧的更厉害了，心扑通扑通快似要蹦出来，要凉快凉快。
　　彭一帆将我的头搬了过去，放在他肩膀旁，温柔地伸手圈住了我。隔着轻薄的T血衫，他灼热的体温就传到了我的脸颊，我听到了和我一样扑通扑通跳的更快的声音，脸烫的快着火了，心跳又开始提速。
　　“琳琳，”彭一帆的声音低低的喊我，那声音温柔而缱绻，好似隔着朦胧的薄纱又好似有清流划过。
　　我的心一颤一颤，“恩。”
　　他靠过来，温热的呼吸伴着低低呓语传了过来，“我想……，吻你，可以吗？”
　　“恩。”
　　他靠过来，柔软的唇便碰上了我的额头，然后下滑碰上了我的唇。那一刹那我仿佛感觉有股奇异的电流从唇边传遍全身，我有些瑟瑟发抖。他抱紧了我，深深的吻了下去，温柔的，爱惜的吻了下来。
　　我脑子此时已经完全处于空白，放空了般。
　　好久他放开了我，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塑料睡袋，冲完气，我两就和衣躺在柔软的睡袋上看着天。
　　月已过中天，天空中有零散的星星现了出来，山风拂面而过带着青草野花的香味扑面而来，湖面上渐渐升起轻薄的雾气，如镜花水月般看不真实。夜莺唱着欢快的歌，此起彼伏，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成为最美的合奏。
　　“你……，我……，我们，我们，接、接吻了。”我结结巴巴。
　　“恩，接吻了。”他忽的紧张的问，“这是你第一次接吻吗？”
　　“你说呢？”我火了，“可你不是第一次！”
　　他不理我，只是痴痴的笑了起来。睡袋很大，我们两本来隔了尺把远，他轻笑着就滚了过来，靠近我，然后伸手将我揽进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以后，只有你可以了。”
　　我没听懂，一个人心里十分郁闷，我觉得自己吃亏了，而且吃了很大的亏，可是有说不出哪里吃亏了，故而郁闷愈发深重。
　　彭一帆好似听懂我的心声般，“我只愿吻你，以后也只有你了。琳琳，你要相信我。”
　　我带着浓浓的鼻音“恩”了一声，心里竟是涂了蜜班甜滋滋的。
　　“睡吧。”他抬起手拂过我的眼，轻声呢喃。
　　我闭上了眼安安静静的听着风，问着青草野花的香味沉沉的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和彭一帆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站在他家花坛旁，看着我，身后是紫红紫红的夜来香开的如火如荼，我冲过去抱着他要糖吃，他把糖纸剥开，开心的将糖块递到我手上。我喜滋滋的放进口中，那糖丝丝的。我欢快的绕在他身边打转，一圈两圈,三圈……转着转着我离彭一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跑着大嚷彭一帆，彭一帆，快过来呀，等等我！可他眼中竟含着泪，一点点的远去，和宋子萱的背影一同消失了。我再抬眼，四周全变成了树林，阴森森的，我害怕的双脚发软，蹲下来忍不住放声哭泣。
　　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光芒就射过来。我拿手遮住阳光，伸手去摸身旁，空无一人。我几乎是跳起来扯着嗓子喊，“彭一帆！彭一帆！……”山谷里只有我的回声一遍遍的回应着，“彭一帆，彭一帆……”我心里只发涩，连哭都不敢。我不识路，身上穿着彭一帆昨晚披上的白色外套，却仍然觉得寒意刺骨。
　　我仔细扫射了四周，若不是他的包还在岩石旁搁着，我真担心自己是做梦了。我不再叫喷一帆的名字，我想我得赶紧回去，要不大伙该担心了。
　　我检查了下包，里边除了手机什么都有。我出来的仓促没带手机，根本没办法联系人，只能将睡袋收进包里，凭着昨晚的一点记忆往回走。我记着我们是走过溪边，穿过树林才到这的，最多就一两个小时，只是湖的周围都是树林，我只能凭着感觉找了个方向，就蒙头专了进去。我心里害怕的很，就像被遗弃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胡乱的走，我走着走着越走越怕，因为是早晨，树林里全是雾气，显潮湿阴森。我怕的不敢发出声音，一股脑儿蒙头苦走。
　　我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漫长，林子里忽然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地方犹如被放大的噪声，透着诡异。我又惊又吓恐惧的直往前跑，也顾不得脚下的岩石，就被一根枯树枝绊倒在地，膝盖磕的生疼，脚也崴了。我不敢哭，怕哭了会更恐惧，爬起来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样勇气。
　　树林中继续有簌簌的响声，似脚步声又似有人清咳，我压低声音轻声问，“谁，谁在那？”
　　树林安静起来，寂静无声。我汗毛倒竖，冷汗沉沉，只觉得头皮发凉，手一直抖个不停，可我不敢停，我就一直走，一直走。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林中阳光开始陆续投射进来，可我全身冰凉。
　　我又听见了簌簌的声音，似人的脚步声在林中回荡，辨不出方向，我不敢问了，捏着拳头，朝着前一瘸一拐的走。
　　猛然间，我停住了脚步，望着前面发愣。宋子申就站在一缕阳光下，恍如被渡了曾金色光芒，温暖的照耀着整片森林，他神色难辨，遥遥望着我轻声道，“琳琳！是你吗？”
　　我泪水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开始往外冒，站在原地不做声。宋子申急急的跑了过来，他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来，忽的又收回，顿了顿，“我们回去。”
　　我“哇”的一声哭开了，满脸泪水，他又伸出手来似要过来，手却在半空中停了停，无力的垂落下来。我哭的十分伤心，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的伤心欲绝，我说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哭，是害怕？还是为彭一帆？
　　好久，我都蹲在地上抱着双臂嘤嘤抽泣。
　　他拉起我，宋子申脸色难看的很，神色疲惫，眼底一片青色，“琳琳，别怕，有我在。咱们回去吧，要不老张会担心了。”
　　我用彭一帆的衣服狠狠的擦了擦鼻涕和泪水，就跟着彭一帆往前走，他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放，我走了几步后他神色愈发难看，“你脚受伤了？”
　　他这么一问，我的伤心又涌了出来，泪水连连，就是不愿落下，“没事，崴了一下，还能走回去。”
　　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有怒气从眼中冒出，“这叫没事！”
　　他捏我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我背你吧，你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本来挺忌讳和宋子申靠近，我略略咬了咬牙，任性拒绝他，“我可以走，真的不用。”
　　宋子申脸色更难看了，铁青着脸，“你到底怕我什么？！”
　　我低头不说话。
　　他语气缓和下来，“现在大伙估计都知道你不见了，得赶紧回去，要不他们又要大张旗鼓找你，很费事。”
　　说完，他蹲下身来，“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挪了挪脚，终于还是趴上去了。他的后背很结实，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是那种带着韧性的气息，有种奇异的香味让我心中异样起来。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落叶中，气息确是平稳而粗实。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凌晨，老张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我担心你出事就出来找你了。这里信号差，再走一段，就道溪边了，那里有信号。”
　　“你来的时候见过彭一帆吗？”
　　“没有。我出来的早，那会，他估计还睡着吧。”
　　“你认识老张？”
　　“我们曾经一起混过，熟得很。”
　　“哦。”
　　我不想再深究。
　　我们很快就到了溪边，溪水泠泠而流，有飞鸟在溪边对镜梳妆，见了我们惊的长啸一声就飞进了林子。宋子申小心地放我在石头上，“你把鞋脱了。”
　　“为什么？”我愕然。
　　“你不来，我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宋子申脸色仍旧不好，脸上细细密密的是汗水，他抬手抹了一把，“琳琳，不说，你还真重。”
　　我脸色也铁青了，“我不是说了不让你背的，你自愿的，现在嫌弃我胖？活该自作自受。”
　　他不接话，虽然脸色不好好似睡眠不足，可戏谑的神情依旧不减，“这鞋，你不脱，我就来了。”
　　我瞪了他一眼，很不情愿的脱了鞋，我这才看清的脚踝肿的像个包子，我好奇的伸手按了按，按一下，疼一下。我忽的觉得好玩，有一下没一下的按下去，疼的龇牙裂嘴，却觉得有趣。
　　宋子申脸色一阵一阵的变，“琳琳，你是傻子？！”
　　说着就夺过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狠狠的道，“赶紧把脚放进溪水里冰一冰，很快就会消肿了！”
　　我抽了抽手没拿出来，只得将脚放进溪水中，山中的溪水是沁凉沁凉的，我发热的脚脖子在这样冰凉下一下子冷下来了，我晃着脚，击打着溪水中的水花，“喂，你怎么知道这样可以消肿的？”
　　宋子申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甩下我的手，“有什么好好奇的，我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我在内心鄙视了他无数次，十分不怕抽的问，“你确定有效？”
　　他看都不看我，沉默地拨弄了会手机。我以为他忽略了，继续踢着水花。
　　“这法子我也试过，有效。”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我的脚腕渐渐消了肿，我拔出脚，拿手按了按之前疼的地方，惊讶的发现，宋子申的话不假，脚已经不疼了。
　　我穿好鞋，佩服的道，“看不出来，你还能当半个郎中啊！”
　　他见我没事了，眼中竟是有些欢喜，“那是，怎么，佩服啦。”
　　瞧着这小子顺杆爬树我心中有些愤愤然，“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信，估计填海都不成问题的。”
　　“那也要由有我这本事。”
　　我气结。
　　“我给老张和一帆说了，你在这，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回去刚好从这里走，大伙就一道走吧。”
　　我听到彭一帆的名字时，身子下意识的僵了僵，心中有千般万般说不出的情绪堵在胸口，我沉默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宋子申的话很对，不过十分钟，彭一帆就一个人出现在溪边，眼底竟也是一片青黑。我懒得理他，背过身去，只听他和宋子申打了起招呼来。我心想，我这辈子也不要理他了，这辈子也不要和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