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0、探望姨姥姥 ...

  •   老张这两日刚好过来出差,他一到x城就给我打了电话,“嘿!小琳琳,你张哥回来啦,晚上出来,老子给你改善伙食。”
      老张终究是离开了,他去了深圳,去了华为,工资听说很高。我一直以为,谁都会走,就只有老张会留在x这座城市,他曾是如此的深深眷恋着这座城市,他曾说过他想在这座城市扎根,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他却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最早离开这座城市的。那样的决绝,毫无眷恋。我不知道老张内心是什么样的光景,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或许知道老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却不知道离开也不代表真的离开。
      而我呢,在我未曾真正遇到彭一帆时,一直把自己当做过客,只是暂时停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想要在这座城市扎根,我更没想到自己却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留下的人。有时候命运真是很可笑,你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偏生起了变数;你以为永远不可能的事,却偏偏成了可能。世事竟然这般的不合逻辑,不可理喻。
      我在学校后来的日子就是苦哈哈的三点一线,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离学校不到一两公里,公交卡一直没用过。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地铁站,去向胡乐说的不夜城,过了安检,上车,下车,出门,一刷卡,“余额不足。”
      我一摸兜,钱包都没带,自从可以用微信支付宝刷遍整个世界之后,我也不小心养成了出门不带钱包的习惯。
      就在刚刚我打车到地铁站的时候,有一个人截住我坐的车,他衣冠楚楚,西装革履,边开门边道,“哎!师傅去西门,师傅可以微信支付吧?”
      “可以,可以,现在谁还带现金啊。”
      “那就好,那就好,我啊,没带钱包,兜里没钱,过来出差,同事把车先开走了,兜里找来找去就只有五毛硬币。只好打您的车了。”
      现在好了,我身无分文,柜台那里排了很多人。
      我绕着自动充值机周围走了一圈,逮着一人舔着脸问,“那个,您好,能不能借我五块钱,我微信转给你。我没带钱包,兜里没钱,公交卡也没钱了。”
      那人明明长得一张中国人的面孔,却抄着一口怪怪的腔调,一字一句的道:“我没有钱,我是外国人。”
      他悚一脸要被我打劫的模样,转身就走开。
      我……哑口无言。
      “你要充卡吗?”一位个子不高,皮肤微黑的女孩走过来,笑,“你往最里面走,有一台可以微信支付的充值机。”
      我总算及时赶到了,胡乐叫了胡乐同我,找了间颇奢华的酒吧,他帮我点了些甜点和果子酒,就同胡乐小酌起来。
      直到他喝的多了些,他开始一直同我说起尤莉,他说,“琳琳,你这种人真好。”
      胡乐奇怪,“怎么好了?”
      老张猛灌一口酒,“她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爱,不好么?”
      我倒口的果子酒就喷了出去,洒了他一身,那身白色笔挺的衬衣,瞬时有了一大片一大片黄色的印记,老张却不在意,他他眯着细细的小眼睛,看我,眼里却是与过去不同的灰色,“笨啊!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人,才会一辈子也不会受伤。”
      我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反驳,“你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懂爱!”
      “没有人,”他又倒了一整杯酒,拿起来,看着我的眼里总有些道不清的神色,“宋子申大概也过的不好罢!”言罢,又是一杯酒下肚。
      我们几乎是喝到了深夜才回去的。
      第二天我拎着箱子,第一次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后,总算有了就踏实地的感觉,脑中的晕眩和耳朵的轰隆声在飞机着陆的时候消失不见。我背着书包在一群各色人种的人群中挤了出来,w出口,站着的是我那久别一年的彭一帆。他就立在候机处的人群里看着我傻笑,这样的笑容,我从未见过,真的。彭一帆从来都是那样聪明儒雅,笑起来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可此刻的这种笑就仿佛是回到孩童时期,没心没肺,只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纯粹的笑。
      我从人潮中脱离而出,站在了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他仅仅是立在那里朝着我傻笑,都忘了向前来。我与他面对面立着,跟着来往的人,也朝着他傻笑。
      有一种爱,它神奇到让最有智慧的人在碰到它时也会变成傻蛋;有一种爱,就算隔着咫尺也能感觉到它的热烈。
      我们就这般面对面地傻愣着,他似忽然反应了过来,微笑着大踏步朝我走来,他不言语,只是伸出双臂将我搂入怀中,他宽大的胸膛里跳动着热烈的心脏,温暖的体温覆盖住了我整个身体。我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温馨的香味,闻到之后只觉得幸福,如此踏实安静,好似久久漂泊在外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终于尘埃落地。
      “琳琳,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我应。
      我们就这样相拥在机场。同所有久别重逢恋人一般,心脏的每一处都染着幸福。
      良久,耳边有声音轻轻道,“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出了机场,在停车场我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老徐,那个一直陪在彭一帆身边的老徐。
      他眼里全是疼惜,那种父辈看到子辈的疼惜,“小琳琳,你长大了。”
      “琳琳,我们先回家。”彭一帆温润地声音这般真实,不在时视屏里虚化的音波,“姨姥姥听说你要来,不顾九十多高龄,硬要亲手做一顿家乡的发糕给你吃呢!”
      “是那位咱们视频的时候经常在你身后出现的那位奶奶?”
      “姨姥姥想看看你,我不让,她老人家的在我身后偷看。”彭一帆的眼角眉梢晕染幸福,“你终是愿意来了。”
      我反驳,“不是不愿意来,是研一课业太重,导师又很凶,我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呀!”
      “哦~,大忙人还是有时间参加相亲会的。”他语气却是说天气一般的平常。
      我本来走在他左侧,朝他瞪眼过来,“谁让你也不过来看我。”
      彭一帆不说话,他似乎又很为难的隐情,岔开话题与我道,“琳琳,待会见到姨姥姥,要乖点。”
      徐叔过来给我拉车门,也跟着道,“姨姥姥最喜欢机灵活泼又乖巧的女孩子了,不用猜她老人家肯定可是喜欢你的,她盼着见你盼了大半年喽。”
      机灵活泼又乖巧,这说的是我么?我老脸燥红燥红,扯住彭一帆的胳膊,贴他耳边轻轻问,“我有机灵活泼乖巧么?”
      他捋了捋我额前刘海,笑而不语。
      我趁机就在他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逃也似地往车里钻,右手却被他握在手中,他温和而怜惜地望着,我望着他眼眸出神,就这么想要沉溺下去。
      他的眼神温柔深邃却又清亮无比,只是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颓然一股晦涩,他低下头,替我系安全带,“这里同国内不同,每个人都要系安全带。”他的呼吸离我很近,整个身子离我也很近,身上那股温润淡雅的香味就这样扑鼻而来,我胸膛中的忽然躁动,心脏的跳动犹如鼓槌,彭一帆收回身子的时候轻而静地在我额头轻轻点了下,“我去副驾驶座了。”
      在车上行驶的工夫,徐叔大致讲了下姨姥姥的故事。
      原来姨姥姥说彭一帆爷爷的大表姐,生于民国年间,后来因为战乱逃到了日本,在日本遇到了当时的四川都统副将任裕时,二人结婚后任裕时资助着姨姥姥在日本念完了三年的大学,后来辗转间回到中国,在军阀混战期间,姨姥姥因为与丈夫理想不同,毅然离了婚,带着自己的四个女儿开始独自创业的道路,到如今中国全世界各地都有着她的酒店产业,她是一个传奇女性。
      “你就是琳琳?”老人身著素色旗袍,端坐在沙发上,皮肤很白,满头银发,整个人慈祥而平和。她瞧向我,那双和彭一帆五六分像的眼睛里毫无年老的浑浊之色,却透着阅尽人事的深沉睿智。
      老人经历了近百年世事,阅尽沧桑,如今年事已高,总油然而发出那般对小辈们的疼爱之情。
      我红着脸,被面前这样一位睿智慈祥的老人正笑眯眯地瞧着,慌乱地一下子不知手脚该往何处去放,单是笑着应她,“是我,姨姥姥。”
      “多讨喜的孩子呀!来,到姥姥这来座。”姨姥姥伸出她那双精瘦而苍白的手招呼我去坐她身旁。
      “嗯嗯,”来时的路上我已知晓了姨姥姥往事,对她油然而生崇敬之感,于是我忽然间言语迟钝,不知手脚该如何去摆放。
      “来来,莫紧张,我最喜欢的便是你们这般大的孩子了,既朝气又活力。”她拉着我的手,让我挨着她坐下了,“给姨姥姥说说你们娃娃儿们生活。”
      姨姥姥是位气度非凡之人,她对很多事物理解有着超乎寻常的见解,即便是在我眼中,姥姥一点也不过时。她已年逾古稀,还在每日学习用电脑写书,坚持着每天几千字的文字。她甚至知道什么是人工智能,“我老喽,都快跟不上你们这样的节奏喽。”
      我十分崇敬她,“您现在很棒啊,甚至比我们年轻人都好学呢!”
      姨姥姥笑开了花,她问,“你知道薛定谔的猫么?孩子。”
      “知道,那是奥地利著名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
      彭一帆倚着沙发,湛黑的眼中有着细细的柔光,“嗯,实验是这样的:在一个盒子里有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之后,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而猫将活下来。”
      “根据经典物理学,在盒子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而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这项实验旨在论证量子力学对微观粒子世界超乎常理的认识和理解,可这使微观不确定原理变成了宏观不确定原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猫既活又死违背了逻辑思维,大概就这样。”
      尽管我是理工科生,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这样的理论,具体内容不过一知半解。
      姨姥姥却笑了,睿智的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光华,“孩子,你所说的不是生活。生活中比你的解释要更精彩。”
      彭一帆笑着,“那要请姥姥给讲讲了。”
      “在我看来,这就像炒菜一样,一道菜有了油盐,是一个味道,这就像关在盒子里的猫。要是再加点其他调料,那这道菜味道就不同了。这就如同人开启了那道门,生活也该如此。”
      “好像是概率问题?” 我觉得我脑子已经不够灵光了,斜眼瞥了眼彭一帆。
      彭一帆了然于心,微微沉吟,眼底闪着星辰般的柔光,“嗯,姥姥的意思是薛定谔的猫是因素不同的概率问题。”
      老人抚着我的手,她手瘦的只剩皮包骨,手指骨显得更为细长,整个指甲修整的十分干净,“孩子,我想说的不是那些公式化的物事,孩子,你人生的路很长,要不要在人生后面加那些其他调料,是个选择。”姨姥姥感叹道,“大概是老了,现在总爱在你们这些孩子们说说道理,小琳琳,还真怕你嫌我老人家唠叨。”
      “哪有,哪有。”我囧的只摆手,红着脸道诚心诚意:“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智慧的人,听过这样的道理,听您说道理本来就是受益匪浅的呀,怎么会觉得不好呀!”
      彭一帆倚着沙发,右手慵懒地支着头懒洋洋地看着我,眼里流淌着初春般柔软的细水,他笑一 笑。
      我脸颊烧的绯红,心跳声轰隆隆地似一团团雷声路过。

      后来姨姥姥同我说,“或许在外人看来,这种好生活令人向往,求之不得。可是,我体验到的不幸太多了。在我年事已高、阅历丰富的今天,我足以意识到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世上无人不遭受折磨,或是这方面,或是那方面,正因如此,才使我阅尽沧桑心如止水。你们生在这样和平的年代,还那么年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努力充实自己,不要等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想,我当初为什么不勇敢试一试呢?这世上的事纷繁冗杂,没有一件事是枯燥的,没有一件事不是稀奇的,这些事都是人的梦想。”
      回到学校,我开始不住的思考姨姥姥的话,大学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全部的生活除了彭一帆大抵就无其他。
      后来我坚持着要去考研也不过是顺应着最为正常的一条路走,我的目标是要去教书。可是我真正的内心是什么?我要寻求什么?我继续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我从未去思考,过去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顺应着大势而走,那么以后呢?以后的我该怎么走?
      一年的时间让我明白,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是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的选择的方向。其实社会结构像一座坚固的金字塔,每个人都相信命运有别,责任迥异,甚至相信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必须接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