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之妃常难忘》沈五

12、第 12 章 冰封地域

　　越向下四周越黑，终于到了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步，敲击声时而传来，那是其余皮绳上的飞驼军互相确认彼此仍在。反复确认之后大家确定，第一根皮绳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应。

　　“继续。”加亚西不敢揣测，现在挂在半空中还是少想一点的好。她腿上的伤口伴随她每一个动作隐隐作痛，皮子裹得再厚，也挡不住山谷里越来越凛冽的风，她一言不发咬紧了牙关。

　　东方陌开始觉得精神恍惚，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累，他怕自己脱手就把双手绕在皮绳上，这一举动让他爬得更慢，但是却保证他不会突然松开手掉下去。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大郅的皇宫，皇宫屋顶上飞檐翘起来很高，他小的时候仰望那屋顶，总觉得屋顶会在某一天振翅飞走。

　　母妃总是笑他傻：“傻孩子，屋顶怎么会飞走？”

　　母妃喜欢山茶花，衣服上绣着，发髻上别着，院子里种着，父皇夸母妃人美得也像山茶花。

　　不知这一段恍惚用了多久，直到他的头撞在山壁上他才回过神来，额头很疼，很快就潺潺的留下血来，东方陌不敢伸手去摸，只能任由风吹着血冻成冰。

　　“将军，到底！”军士欣喜的声音传来，令所有人振奋。

　　加亚西松了一口气，这裂缝果然很深，竟然用了皮绳五根，二百丈的高度真是难以置信。

　　加亚西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呻吟，腿上持续用力让伤口撕裂，她靠着山壁坐下来，在她之前落地的军士也躺在地上。东方陌直到双脚踏上了地面还在恍惚，他倒在赵先的怀里，四周漆黑，只能凭借声音确定来者是谁。

　　人们虽然落地了，但是恐惧和疲劳扔在，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敲击声传来，另外两根皮绳上的人也陆续落地，这是个好消息，若是第一根皮绳上的人无恙，那么下来的二十八个人里面就只损失了一个人而已。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修养过来，点燃了一堆火，山谷常年黑暗，但是仍旧生长了一些耐寒的爬地柳，这些爬地柳从山谷向上攀升生长，当有枝桠树叶死去便会落下，因此山谷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枯枝败叶。

　　火堆很小，但是带来了很温暖的光。

　　人们用了很长时间才开始吃东西喝水，加亚西打开腰间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火焰一样的酒吞下去，她立刻回过精神来。

　　“联络。”她简短的下达命令，然后指挥赵先和孙毅给东方陌煮水和牛肉干。

　　东方陌喝了两口热水终于结束了耳鸣，他的牙齿仍旧很疼，但是精神已经完全恢复，靠着山壁坐着，看看身边的加亚西，他报以敬佩的目光：“多谢将军。”

　　“客气。”加亚西头也没抬。

　　赵先给东方陌的额头包扎好，东方陌用力嚼着硬的像铁一样的牛肉干，肉干上敷着厚厚的一层椒盐，浓烈的香料气味刺激着他的肠胃和口腔。

　　人们沉默的围在火堆旁边，虽然这小小的火堆带不来温暖，但是有光就让人心安。

　　很快，火把从远处缓缓靠近，那是另外两根皮绳上的飞驼军赶过来了，他们很累，但是必须聚集在一起，因此朝着加亚西所在的位置赶路，麻木的走着嘴里还在用力咀嚼牛肉干。

　　当看到火把的时候加亚西的心沉了下去，没有第一根皮绳上的人。

　　他们被挡住了？还是地形复杂？还是根本就过不来？

　　“休整。”加亚西没有提问，飞驼军坐好熄灭了火把，他们背着火把下来，但是没到赶路的时候就不能随意使用。

　　火堆边的人们沉默着，咀嚼的声音很大，东方陌喝了两口烈酒，头脑身体都跟着发热了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山壁上养神。

　　他以为自己没有睡着，但是直到有人踢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殿下，要赶路了。”赵先替东方陌举着火把，东方陌迅速爬起来摸了摸身上佩戴的东西，然后跟在加亚西的身后。飞驼军将他们夹在中间，朝着西方前进。

　　两侧山壁离得很近，最窄的地方可以伸手触摸两边，最宽的地方也只能并排走三个人，穿行其中只觉得呼吸都不畅通。风仍旧呼呼的刮着，火把是用石油制作，风吹不灭，蓝色的火焰在火把上左右摇摆，时而能够烫着举着火把的人的风兜。

　　走了一段路，队伍停了下来，前面飞飞驼军请加亚西上前，东方陌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去。

　　东方陌用了很久才看明白，山壁旁边那一滩一滩的是人的痕迹。

　　第一根皮绳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他们一路走来，根本没有觉得地势有起伏，加亚西摸了摸山壁，也没有看到山壁上面有续接皮绳的踪影。从那一堆肉块可以看来，他们在喊出那一声到底了以后就掉了下来。

　　距离太高，以至于人都摔得没了人形而是一堆肉泥，先落下来的和后落下来的混在一块连一共有几个人都数不出来，风太冷，把肉泥冻成了冰块。

　　“继续走。”加亚西给了身边副将一个眼神，副将蹲下忍着恶心扣那堆肉块，东方陌看着就想吐，跟上了加亚西的脚步：“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带他们的信物回去。”

　　人们默默的朝前走，东方陌觉得这情形很像是他登陆荆棘海滩之后的样子，人们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麻木的走着，不说话不交流，当有人死去就是默默的摔倒。

　　区别在于当时艳阳高照热的像是一口烧锅，现在却是漆黑一片冷的像是地狱。

　　东方陌原本有很多问题，但是现在他一个提问的欲望也没有，跟在队伍里行尸走肉一样挪动着。

　　山谷很长，四下一片漆黑不分白昼黑夜，人们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饱了就起来继续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五天。

　　这条黑暗的路像是没有尽头，加亚西忍着腿上的疼，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很想大叫一声到底还要走多久？但她是将军，她只能沉默着行走或者短暂的下令：“休息。”

　　“走。”

　　她知道，她快要疯了，队伍里其他人也一定快要疯了，她只能表现得胸有成竹。副将拿着罗盘看着上面的指针判定目前行进的方向，加亚西茫然的听着。

　　“将军。”副将忽然开口打断了加亚西的深思，她回过神来：“怎么？”

　　“罗盘不对。”副将有些颤抖的碰着罗盘，指针正在忽左忽右小幅度晃动，说明这附近有东西干扰着罗盘。

　　“找。”加亚西的眼睛亮了一下，连续这么走了很久一点异状也没发现，此时罗盘的状况或许就是希望。

　　人们也都从长时间的麻木中苏醒过来，开始四下凝神寻找。

　　“将军，这里。”说话的人并不兴奋，甚至有些失望，他捏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加亚西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圆头圆脑的石块，黑色的，在火光之下还泛着一点光泽，石块呈扁长椭圆状，一头有一个圆孔。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上古时代人们茹毛饮血，用的工具就是打了孔的石块，这块东西大约是上古遗民的物品。

　　加亚西摇摇头：“可能是磁石打磨的。”飞驼军扔掉了石块，人们继续木然向前走。东方陌犹豫了一下将那块石头捡了起来，他手腕上有一块护手是铁的，石块吸着护手，看来真是一块磁石。
　　东方陌从前并未把玩过磁石，年纪小，一时觉得珍贵，就把这石头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