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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一切平安 ...

  •   几乎一众江湖人士都下到了地道中。
      为保万一,乔海还是留了几个凤莲堂的弟子在流光阁里,而且由于那“冬雷”力量过于强大,地道入口已炸开了一半,只要轻功过人的,都不至于被困其中。
      这些人里面轻功最好的要数白愁飞,他名字里的“飞”字决不是浪得。
      但也正因如此,他要打头阵,谁能保证他不会半路落跑呢!

      烛光亮了。
      亮在白愁飞的手中,凄艳的烛光下,更映出他的眸漆黑,脸苍白。
      苍白若纸、幽白若刀。
      乃至重楼飞雪。
      王小石看见他远远的背影也不禁一震。
      他觉得今日白二哥的寒气似乎过重了,甚至一度掩盖了他的杀气。
      这种逼人的寒气甚至杀的死人,更杀的死他自己。
      王小石心中一度震惊,他想上前却无奈被困。
      困得住他的当然只有一个人。
      温柔。
      温柔挽着他的胳膊,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天下谁敌的样子。
      这种气势让王小石感觉自己真的好像一个功力尽失穷途末路的老人了。
      他只有苦笑,苦笑之余也只得认命。
      谁叫他欠了她的!
      有欠就必须得还,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也是他王小石的规矩。
      所以,他宁愿自己还有心、有力能还上时,便尽量还了她罢!
      于是他尽管担心白愁飞,担心到希望每时每刻都走在他的身边,跟他一道踏平天下崎岖路。
      他还是忍了下来,忍心、忍情、忍性的呆在温柔身边。

      温柔的心思却不一样,她的心思很多。
      她既为刺伤王小石而悔恨不已,又为他和白愁飞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猜忌。
      说猜忌是因为她至今没弄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点估计王小石自己也弄不明白。)
      如果说他们两个是仇人,那哪有仇人一见面便笑嘻嘻的吁长问短?
      如果说他们两个是兄弟,也不该有兄弟俩大白天的就在门外做、做那种事吧!
      如果说他们两个是情人,那怎么又是一副不温不火,像是丝毫也不为对方担心的样子?!
      温柔觉得很迷惑,同时也觉得很委屈。
      这小石头和大白菜明明都是喜欢她的啊!怎么到头来他俩反而搞在一起了?!
      她觉得委屈极了,又不好抛下脸面去问。
      ——她总不能跑到王小石面前问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那个死鬼见愁吧?!
      ——她更不好意思跑到白愁飞面前去问相同的问题了!
      她总觉得白愁飞对她的态度很迷离,时而又很亲热,时而又很疏远。
      她总是猜不透他心里想着什么!
      所以她缠上了王小石,小石头这么老实,总是会告诉自己的!
      而且,他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了呀,她温女侠又不是颗花花草草,岂容得他扔来掷去的!
      于是温柔打定主意,偏生就要保护他王小石!
      他能被她保护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想到这里,温柔不禁弯起了细细的眉,勾起了小小的嘴,轻轻笑了那么一下。
      这一下笑得绝俏、又绝艳,只可惜在这幽暗的地道里,无人能看见。
      众人看的都是一束光,一束黑暗里唯一存在的火光。
      就连温柔的视线也不禁被那一簇火光吸了过去。
      或者吸引她的根本是那个执烛的人。
      一个老是不把她当回事的人!

      烛火仍在白愁飞的手中,他的面色却不那么苍白了。
      至少恢复了一点血色。
      这血色却又像是被烛光熏染出来的,泛着病态的绯,惨淡却不凄楚,却寒,一种凌厉的凶寒。
      鹤灌生站在他身边也不禁感受到了这一股寒气,他却不动声色。
      他在任何情形下都懂得如何不动声色。
      因为只有你平心静气时才会让所有的人都看不透你,都忌讳着你三分!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道:“我们现在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打回头枪?”

      走,是什么路?
      黑路。
      一条极深极黑的通路就在他们面前,没有人知道这条路通往哪儿,是逃出生天,还是直接通往十八层地狱的?
      留,又是什么路?
      依旧是黑路,简直可以说是死路。
      继续留在红袖招内,只能作困兽之斗,完全被动于他人的掌握之下,而且楼外还有此等凶猛的毒虫,不知何时会潜进来吃你个骨髓尽无!

      这样比较起来,选择自然就清楚了。
      “自然要走。”白愁飞冷色道,“但不能一起走,必须留下一部分人断后,而且每走一段路必须得放回信号,若信号在中途断了,就说明前方已经出事,后面的人必须马上退回红袖招!”
      “好,就这样办!”鹤灌生附和道,“打头阵的就由我和白公子、沈兄各率几名门人前去。乔兄则和王少侠留下来,各门派都有伤员,要靠你们来保护!”
      乔海想也没想便答应道,“好!我留下来!”
      王小石看了看身边的温柔,也点点头,道,“好。”
      沈纵涟迟疑了一下,却开口道,“你们说戚大侠和顾公子会不会也在这秘道里?”
      白愁飞冷哂一声道,“他们许久不回,如果不是找到出路逃了出去,就定是死在这地道里了,况且弹尽粮绝这么多天,是人也该饿死渴死了。”

      戚少商和顾惜朝自然是人。
      是人就免不了要喝水吃饭,睡觉休息。
      是人的就更免不了一死。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是他们这些活在刀口浪尖上的人。

      白愁飞的话已经挑的很明白了。
      不管戚少商和顾惜朝是死是活,对他们的计划来说都没有丝毫用处。
      他们的目的是“脱笼”,可不是来救人的!

      沈纵涟温和地笑了起来,那神态几乎说得上是温柔,像柔情似水的女子脉脉凝视她的情郎。
      “那好吧,就由鹤庄主、白公子及在下一同前去吧。”
      白愁飞点了点头,又回过头来道,“三弟,乔堂主,这里就要麻烦你们二位了。”
      乔海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王小石则笑着说:“二哥,你和众位前辈也要当心。”
      白愁飞看了他一眼,竟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容。

      眼看那一行人已经走入地道深处,温柔却不禁急了起来。
      她一手便掐在了王小石胳膊上!
      王小石哎哟地叫了一声,无奈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你真是笨!”温柔又狠掐了他一把,“他走了唉,你就不担心他吗?!你不是喜欢他的吗?!”
      王小石自然知道温柔说的是谁,被这么明白地指出来,他也不禁红了脸。
      所幸在这昏暗的地道中温柔看不见他的脸色,也免去了几分尴尬。
      良久,王小石才缓缓地叹道,“我是很喜欢他……”
      温柔一听,俏脸立刻寒了。
      ——他果然喜欢他!他果然不要自己了!!
      她正神伤时,却又听得他继续说,“我也很喜欢你……甚至苏大哥、少商兄、大方、小唐、张炭、孙鱼……我都很喜欢,但这样的喜欢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喜欢你,和喜欢大唐小方的感觉不一样,喜欢他的感觉又好像,和你的不一样,所以,我真的分辨不出,哪种才是你所说的喜欢了……”
      王小石仰着头喃喃地说着,温柔则盯着他,两颊鼓鼓地盯着他,若这里灯光充足,足可见她颊上粉嫩的色泽,活像两只珍珑小包。
      她简直恨不得再捅他一刀!
      或者狠狠地打他一拳!!
      她甚至开始为白愁飞感到难过,怎么就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这小石头笨石头死石头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

      “你真是头猪!”温柔狠狠一脚踹在他脚上,“十恶不赦的蠢猪!”她本想再给他一巴掌,但由于王小石站的比她高,让她觉得跳起来打人很没有面子,于是她改而重重地掐在他臂上,“难怪他不要你!连本女侠都不想再看到你了!!”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嘟着嘴、挺着胸,气势汹汹的走到另一边去了。
      王小石揉着胳膊,莫明其妙地看着温柔离去,却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招她惹她了?
      这间不小的石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在场的武林人士也有三十四人,刚才王小石和温柔那一幕他们可是尽收眼底了。
      王小石也不免有些赧意。
      他揉了揉头发,尴尬地开口,“不、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见“嘶”的一声响。
      响来自地道内,那条极深极黑的地道内。
      众人的笑声刹那消失,全都直勾勾地盯着那条地道,似乎那里下一刻就会窜出一条蟒蛇来!
      没有蛇,来的是一只老鼠。
      老鼠有什么稀奇的?
      有,因为这条老鼠屁股后面正燃着火。
      它像是被火烧得狂奔了起来。
      奔到乔海的脚下时,却突地一爆,碎成了细小的粉末。
      乔海用鞭子将粉末一扫,回过头来笑道,“这是老鹤的纸鼠,第一道信号已到,一切平安!”

      一切平安!

      他们现在等的就是这样一道信号——一切平安。
      这句“一切平安”的含意有很多,即为前路没有伏敌、没有暗器、没有危险,而更重要的大概是他们自身也还安全着,这就够了。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便各自款款交谈起来。
      王小石靠着斜坡站立,双手环抱,头微低,长且直的发丝便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却遮不住他的耳。
      他在听。
      作为一个能杀人、又不想被人杀的剑客或者刀手,听觉和他们的视觉同样重要。
      王小石虽闭着眼,耳朵却能分辨出此时的所有信息。
      在他左手边的人正在谈论戚少商和顾惜朝,还有个中年汉子叹着气说这两个大半辈子的仇敌说不定就一起死在这红袖招内了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在右边角落里那几个人却在谈论姑娘,从自家老婆谈到了红袖招、小甜水巷、乌衣楼、秦淮江船的姑娘,甚至更离谱的是一个男人还在啧啧赞道,哪个哪个姑娘大腿内侧有颗红痣一摸上去那女的就会叫个不停呢!
      王小石陡然红了脸,他赶紧甩了甩头,耳边却又传来一阵笑声。
      温柔的笑声。
      温柔被乔海逗得乐了,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一颤一颤的。
      王小石暗自舒了口气,看来是不必担心温大小姐会找他麻烦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他非得全神贯注才能听得见。
      “咝咝——咝咝——”
      像是蛇吐信的声音。
      又像是细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王小石不禁皱了眉头,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第三道消息放出去了吗?”白愁飞问鹤灌生。
      “行了。”鹤灌生看着那只带着火星的纸鼠消失在秘道深处,抚着长须道,“一切平安。”
      “还好是一切平安,”沈纵涟接话道,“只可惜出路仍不在我们脚下。”
      白愁飞沉吟片刻道,“素闻桃花社沈老大熟悉阵法八卦,奇门遁甲,却不知能否从其中看出些门道来?”
      “沈某也只是略知皮毛罢了。”沈纵涟强笑道,他对这阵数虽有研究,但早先有顾惜朝这个通晓阴阳五行术的大家在,他怎敢班门弄斧。
      不过鹤灌生也在一边劝道,“沈兄啊,不妨一试嘛,这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纵涟自然无法推辞。
      他一手按着墙壁,慢慢地往前行了几步,走的很慢很慢,好像每踏出一步都要下十二万分的决心一般。
      他走了大约三十步便突然停下来说,“这里的每一处拐角都不同,每十块砖头就换了一种砌法,看来白公子猜得不错,的确是什么精巧的阵势。”他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笑道,“只可惜我道行不高,这阵法排列实在奇特,我实在看不出门道来。”
      鹤灌生抚髯道,“老夫也对这阵法之数无可奈何,不如我们先行回去,武林同僚中有一人应该通晓此术。”
      “你说的是王小石?”白愁飞忽然抬头。
      “没错,王少侠乃天衣居士的弟子,而天衣居士素来以阵法星相闻名,想必王少侠也有应对这阵势的方法。”
      白愁飞眼里闪过几分复杂,可嘴里却答的干脆。
      “好,我们回去!”

      回去。
      回得去吗?
      答案是不。
      他们回不去了!

      黑暗中有火。
      火把亮在墙上,一端则插入壁缝中。
      白愁飞却突然在这火焰中嗅到了一股香味。
      被火燃烧的,梅花的香味。

      王小石耳边的声音逐渐浓了,像楼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温柔依然在和乔海谈笑。
      放在东南角的烛台却微弱的,仿佛快要灭掉。

      戚少商和顾惜朝正自秘道的一方出来。
      他们这次不禁没有神情狼狈,反而干爽透彻。
      戚少商紧了紧手中的“痴”,顾惜朝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罕见的忧悒。
      他们与白愁飞等人,仅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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